後來我想想,為什麼我向龍耀帝投誠的時候,那麼多百姓阻止我,說如果我願意做皇帝一直跟隨我,怕也就是因為那一鞭子。
我擋在那對母子面前,手里抓著鞭子,直直盯著那位安坐馬上的安大人的雙眼。
他一用力,將鞭子收回,在我手掌里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不屑地笑了笑,說︰「果然跟你那個娘長得一模一樣,不知這個時候,太子殿下在這里干什麼?陛下正在車隊里,準備回宮呢,殿下這麼做,怕是會阻礙車隊行程吧?」
好囂張的口氣,真不愧是林氏的大人。我看了看手上的傷口,說︰「大人怎麼稱呼?」
他的臉上露出更加鄙視的神情,說︰「本官是御林軍統領林端旭。」
林端旭?知道他是御林軍統領很久,卻不知道其名。端旭?曉霽心始安,林端見初旭?竟是撥雲見日的意思!看來,林家對他的期望很高啊。
我直直盯著他的眼楮,說︰「似乎引發這次混亂的是林大人,不是嗎?事已至此,不妨雙方各退一步,本宮不追究大人的不敬,而大人繼續前行,這樣不是很好嗎?今日無論如何,本宮都是不會讓大人動這個孩子的。」
他朝後面的車隊一撇,笑著說︰「現在不是本官怎麼想,陛下已經下車來了。」
說是去閱兵的白瑞華,一身便服地從車上走了下來,身上居然還掛著個衣著暴露的女人。
街上的百姓紛紛下跪,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只是一彎腰,說道︰「兒臣參見父皇。」
白瑞華走過來,說︰「這兒究竟是怎麼了?整個隊伍停在這里,林端旭快點處理完,朕還趕著回宮跟朕的美人暢游御花園。」
林端旭微微一笑,說︰「陛下,現在不是臣不想繼續走,是太子殿下在這兒攔著車駕呢。他護著那個驚駕的小孩子,微臣要處置,可太子殿下就是不讓。」
白瑞華皺起了眉頭,說︰「把太子給朕送到太傅府上,把那個驚駕的拉下去抽打二十鞭。」
我正要求情,卻被御林軍駕著走。一個十歲的孩子真的沒有力氣掙開那些五大三粗的士兵,我就那麼听著那個孩子的慘叫,被送到了太傅府上。
我呆呆的坐在太傅府的門前,看著街道發呆,腦中還回響著那個孩子的慘叫聲。在這樣的年代沒有力量就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生命消失嗎?白氏王朝,沿襲至隋朝後五代十國的亂世,號稱復員遼闊、人杰地靈,即便是鄰近的國家更是不敢侵犯,也算得上是萬國來朝。可當國家延續了三百多年的時候,出了位昏君,國家分裂成了兩半以渭水為界,以北為白氏王朝。現在的白瑞華縱情聲色,完全不理會國家政治,林家趁機作威作福,黎大人雖然有保邦安民之才,卻沒有定傾扶危之能。百姓生活艱苦,偏偏賦稅極重;守城的將士在抵御起義,卻不想白瑞華作為國君,依舊聲色犬馬,豈不讓人心寒?這樣的國家,真的不存在也罷。
我並沒有等太傅回來,跟路上的人打听了那個孩子的住處,從保安堂買了些金創藥,就過去了。
那只是在都城里極為平常的一家,破舊的小四合院,沒有。我進去的時候,門並沒有關,孩子趴在床上,看樣子很是難受。他的父親在一旁直踱步,而他母親只是坐在床頭不斷地流眼淚。
我清咳一聲,讓他們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他們都用很詫異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是見到了鬼一般。
我牽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本來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說︰「這是保安堂的金瘡藥,先用著吧。如果還是不行,就到鳳先生的學堂來,我現在住在那里,這點藥錢我還是有的。還有,實在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陛下他居然下手那麼重。」
沒想到,我剛說完,他們卻都跪了下來。我急忙去扶他們,可他們卻不肯起來。
那個孩子的父親說︰「草民怎麼敢受太子的道歉,太子來給草民的兒子送藥,已經讓我們感恩戴德了。太子殿下,我們快要活不下去了,求求您,勸勸陛下吧。」
我苦笑地說道︰「若陛下肯听我的勸,你們覺得我會不待在宮里嗎?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了。」將金創藥和一些散碎銀子放在了他們桌上,不再理會那對抱頭痛哭的夫婦,抬腿往外走。
外面已經聚集了很多百姓,怕是听到了我來的消息。
我站在門檻上,進退不由,他們圍著我,也只是看著。
一位老人顫顫巍巍地從人群中走來,人們很自覺地給他讓出了一條路,看來是位有名望的人。
老人走到我面前,對著我行跪拜大禮。
我一驚,馬上上前攔住他,被滿頭花白的老爺爺行禮,我真的沒有那麼厚的臉皮來受。
他見我攔著,也沒有堅持行禮,說︰「太子殿下,老夫是這里的里正,喚名姚振東。今天,我們這一幫百姓聚集在這里也不為別的事,只為太子殿下能為我們做主。我們知道太子殿下年幼,可現在除了太子殿下,誰能幫我們呢?御林軍統領林大人看重了我們這一帶的風水,硬是要我們全都搬走,把地方讓給他們蓋私宅。若不是今天遇見太子殿下,我們真的準備以死相抗了。」
周圍的百姓不停的附和,時不時還能听到一些對林家的控訴。
「我的女兒被擄進林府當丫鬟了!」
「我的傳家寶被搶走了!」
……
我听了很多,可是林家,為什麼偏偏是林家?我就是一個沒權沒勢的十歲孩子,除了頂著個太子的頭餃,我什麼都沒有。
突然,人群後面出現了幾個人,一身大戶人家家庭的打扮,滿臉的囂張跋扈。
他們推開了擋在我面前的人群,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個領頭的人惡狠狠地說︰「你是這家的人嗎?不是,就立刻給老子滾,老子要進門。」
頭痛,頭痛,頭很痛。不出意外,肯定又是林家的人。這麼多人看著,不是走不了,只是一旦走開了,事情就不會簡單了。那麼多雙眼楮盯著,真的沒有勇氣離開啊。
我長嘆一口氣,這算不算搬石砸腳?挺起胸膛,笑著對那些人說︰「你們打哪兒來的?這兒現在是小爺我的地盤,想進去,也要問問小爺我答不答應?」
那個領頭的一愣,怕是沒想到我一個十歲的孩子會比他還橫。他面露凶光,說︰「我們是林家的人,這兒的人得罪了我們家少爺,我們特地來給他們個教訓的。你識相地就快點離開,爺爺的拳頭可沒長眼楮。」
「口氣真大,你們家老爺看到我還得跪拜行禮呢。回去跟你們家少爺說,今兒個在街上我沒攔住他打人,不代表現在攔不住他教訓人。要想進這個院子,讓你們家少爺親自過來,我就坐在這兒等著。一字不落地傳話給他,這白氏一日不滅,我依舊是太子。」我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這些家丁現在才明白是踢到鐵板了,只得悻悻地離開,離開的時候還給了我好幾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周圍的百姓一邊叫好,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這怕真的算是要對立上了,該想個辦法處理處理林家了。
我轉頭對里正說道︰「你們是不是無論如何都想看到林家的垮台?」
里正直直地盯著我的眼楮,說︰「是的,即便付出任何代價,我們這些老百姓也想要他們垮台。」
「即使林家之後,統治更加混亂,生活更加艱苦?」我說。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說︰「那就是我們以後要考慮的事情了,殿下,請您傾听我們的想法。」說完,他再次跪了下來,這次我卻沒有攔著他。
活到這個年齡,這個里正把事情看得很清晰,那我動手一次吧。
我看著頭上的天空,也不知道是對他們說,還是對自己說︰「再不動手就真的要發霉了。你們,散了吧,等等,最多一個月,你們的心願應該能達成的。」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人群已經散開了,背後的房子里依舊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我坐在門檻上一直等到了夕陽西下,林端旭依舊沒有派人過來,我也就回了學堂。
……
晚上,我一個人去見了太傅,問了一些事情,也做了一個驚天大決定。
用太傅的話來形容,白瑞華雖然不過問朝政,但卻極為看重自己帝王的地位,任何威脅自己帝位的行為他都不會原諒。龍晉起義的現在,他也給各城守軍下了死命令,決定不能讓龍晉攻到京城,也因此龍晉的隊伍到現在也只攻下了一小半國土。
現在宮里最受寵的是剛剛被帶進宮里的那個女人,據說是在閱兵的過程中,突然出現在軍營外的普通老百姓,本身在朝內沒有任何可以倚仗的力量,被白瑞華封了個嬪位,賜號「萱」。但即便白瑞華怎麼寵愛他,每天白瑞華也會抽空去看看慧貴妃,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器重她,也使得慧貴妃在**中的地位沒有絲毫的撼動。
而慧貴妃的哥哥林端旭其實是林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因為林家一直沒有男丁,才被迫接他回來。但利欲很快就蒙蔽了他的身心,他立刻就接受了林家的一切,開始在朝中嶄露頭角。
我有了一個很大膽的計劃,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勝算的計劃,但是一旦成功了……
太傅一直看著我,他有些猶豫地開口︰「殿下問這麼多,究竟是想干什麼?」
我笑著說︰「太傅,你手上應該有很多林家違法亂紀的證據吧,準備好,很快就能用上了。另外,想辦法讓我進宮,我要見那位新進的萱嬪娘娘。」
……
三天後,我在太傅的安排下,偷偷進了宮,見到了萱嬪。
我很開門見山地說︰「本宮幫萱嬪娘娘上位,而娘娘只用幫我三個小忙。」
她很驚訝地看著我,說︰「為什麼殿下要幫我?」
「娘娘那麼湊巧地出現在軍營附近,費盡心力地進宮,肯定不是為了等著被陛下看膩的不是嗎?」。我笑著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本宮只是想林家倒台而已。」
她想了很久,似乎下定了決心,說︰「好,只要能扳倒慧貴妃,讓本宮怎麼辦都好。」
看來,她也被慧貴妃欺負得夠嗆啊。
……
我讓萱嬪做的事情只有三件。
第一件,盡可能多得收集慧貴妃的書信交給我。
第二件,給我幾張宮里特制的綠色紙箋,並且盡量在陛下在的時候多穿綠色的衣服。
第三件,將一封書信在陛下在慧貴妃宮里的時候出現在桌上。
簡單地來說,就是用最簡單的方法,偽造書信來栽贓慧貴妃與林家。收集會貴妃的書信,用來讓我模仿她的字跡。然後用慧貴妃的名義給她的哥哥寫一封深情並茂的書信,將陛下的一些私事寫了進去,甚至句中暗示其實林端旭根本不是慧貴妃的哥哥,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告人的關系。接著是讓萱嬪多穿綠色的衣服,萱嬪現在是白瑞華最寵愛的女人,通過將萱嬪的美貌和綠色聯系起來,讓白瑞華對綠色產生好感,甚至是一種想要深入探尋的。最後一步,最冒險的一步,那封書信,如果不讓白瑞華看到什麼都沒用,不過有了之前萱嬪那麼多天綠色衣服的鋪墊,應該可以成功。
我焦心地等待了近二十天,終于宮里傳來消息,賜死慧貴妃,徹查林家的一切。
我終于長舒了一口氣,這個萱嬪也是個聰明人,看準時機將信送了過去,而白瑞華也看到了那封信,變得怒火中燒了。
整件事都只利用了心理暗示,讓白瑞華短時間內對綠色的東西產生極大的興趣,不斷提示他去看綠色的事物,綠色是最能讓他快樂的顏色。當然,選擇綠色也不是隨機的,宮中的女人大多喜歡紅色、粉色、紫色之類的艷麗顏色,少有喜歡綠色的宮嬪。事情做完之後,以後都不想再算計別人了,實在是太累了。
太傅在接到了白瑞華的旨意後,立刻呈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彈劾林家的奏章,引得白瑞華贊許萬分。唯一他做的多余的就是,他說那份奏章里我也出了不少力,讓我頭痛不已。
事後,太傅很好奇地問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只是搖搖頭,什麼都沒有說。萱嬪也因為受到白瑞華的寵愛,慧貴妃死後**無人管理,被覲了妃位,給了協理六宮的權力。
坊間傳說,太子殿下是神人轉世,預言林家會一個月之內倒台,結果真的倒台了。用太傅的話來講,我沒有花一分力就賺足了民心。
我只能搖搖頭,就讓你們隨便傳說去吧……
太子殿下追妻劇場五
我們偉大的太子殿下在追妻的路上不斷受挫,還整天對著明家那個死小子的臉,偏偏長得還不錯。只能忙里偷閑跑到街上去散心了,郁悶的心情怎麼也得不到舒展。
然後,言情小說的情節發生了,太子殿下跟尚菁菁再一次偶遇了,兩個人還看上了書攤上的同一本書。兩只手同時抓住了一本書,一抬頭,兩個人都驚訝了。
兩人同時穿了藍色的衣服,藍色也很多種,偏偏兩個人都選了水藍色,怎麼看怎麼像情侶服。太子一皺眉,尚菁菁眉毛一挑,兩個人都沒有松手的意思。
本也不是一本什麼好書,只是市井上流傳的較為有意思的志怪小說罷了,可是對手是另一個人,兩人就都不願意放手了。
「你放手,你個沒事就只知道跟蹤別人的。」尚菁菁不滿地說道。
太子殿下有些惱火,我真沒有跟蹤你,這次。他說︰「憑什麼要我放手,你個小黑,別以為穿了藍色的衣服就不黑了!」
尚菁菁一听更加生氣了,說︰「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還故意跟本小姐穿一個顏色的衣服,你個變態跟蹤狂!」
我們偉大的太子殿下被徹底惹火了,說︰「我沒有跟蹤你!怎麼不說你是故意跟我穿一個顏色出來的?!」
……
兩個人就那麼在大街上吵了很久,終于,那本書在兩個人的魔爪之下撕成了兩半。
兩個人本還是一臉憤怒的臉,頓時變成了錯愕的表情。
書攤老板,一手抓住一個,說︰「一錢銀子,謝謝惠顧。」
「你付!」
「你付!」
兩個人還在進行著無營養的吵架……
老板看不下去了,說︰「你們小兩口要吵架回去吵去,一個人一半,多簡單。」
太子掏出了銀子,正準備付錢,就听到尚菁菁說︰「不好意思,老板,我沒帶錢。」
驚訝地看著尚菁菁的笑臉一點點變得通紅,太子殿下的心情突然變得特別好。他說︰「沒關系,我來付好了,晚些我會去府上向小姐要錢的。」
尚菁菁一跺腳,跑開了。
太子也不著急追,將書收好,慢悠悠地走回了宮中。
在宮中辦公的白一听到這件事,感慨地說︰「藍色真是憂郁的顏色啊!」
第五回合,太子終于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