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和嵐繼雲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是他越來越頻繁地晚上不回來，我和他之間的話也越來越少。
我和顧苒盈成了毓秀殿的常客，三個女人一台戲，還是可以聊以慰藉的。
清淺還是回來了，待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九月之後，天氣涼了下來，就像是空蕩蕩的永寧宮，嵐繼雲已經快十天沒有回來了。
九月二十八日，早朝的時候，嵐繼雲身邊的太監請我上朝。
我看了眼清淺，說︰「知道發生什麼了嗎？」。
清淺點了點頭，說︰「公主，這次早朝，你能不去就不去吧。」
我搖了搖頭，穿上朝服，說︰「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是事情是躲不過的。」
再一次跨入大殿，我看到四個宮裝女子站在朝堂上，為首的是顧苒盈和一個看起來至少兩歲的孩子。
我沒有行禮，只是看著嵐繼雲，說︰「陛下，找臣妾來是為了什麼？」
嵐繼雲深深看了我一眼，我從里面讀到了歉疚。他說︰「今日朕冊封四位嬪妃和太子，禮部尚書提醒朕，要皇後的鳳印才行，所以就把你請來了。」
「嵐繼雲，顧苒盈抱著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嗎？幾歲了？」我問道。
嵐繼雲沒有說話，顧苒盈卻跪在了我的面前，說︰「娘娘，這孩子是陛下和苒盈的，已經兩歲半了。」
我笑了，哈哈大笑，笑得連我的心都開始顫抖了。
顧苒盈的臉色變得煞白，說︰「一一，我對不起你。」
我解開了朝服的外衫，扔到了地上，說︰「顧娘娘，省省吧，我居然真的相信了你跟我說的那些話，跟你當朋友當了這麼久，是我自己蠢。陛下，您不是要我蓋鳳印嗎？可是您從來沒有把鳳印給我，你完全可以直接決定，何必把我找來呢？來羞辱我？羞辱我居然相信了你給我的承諾，羞辱我居然真的相信你作為皇帝可以只娶一個？」
「皇後，收口！」又不知道哪個大臣跳出來說。
我都懶得理他，徑自走到了嵐繼雲邊上，說︰「陛下，冊封的聖旨呢？鳳印呢？」
嵐繼雲拿出了一卷聖旨和一個印章遞給我。
我的雙手有些顫抖，說︰「嵐繼雲，我現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娶他們？」
他看著我，說︰「朕不可能永遠是你的嵐繼雲，朕是嵐國的皇帝。朕不是不喜歡你，只是朕必須娶他們。他們身後都有自己的勢力，冊封他們為妃是最好的做法。」
我的心陡然間痛了起來，說︰「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你要娶我？為什麼你要答應我的要求？為什麼你要給我一個美麗的謊言，再親手戳開它？嵐繼雲，你可以再殘忍一點，直接殺了我才好。你要娶他們，沒問題。你要不然休了我，要不然殺了我？」
他冷下了臉，說︰「白一，你不要仗著朕喜歡你，就逼朕。」
我听得笑了起來，說︰「仗著你喜歡我？是你仗著我喜歡你吧？你逼著我在你的大臣面前狠狠給了我自己的國家一巴掌，還要我笑著謝恩。嵐繼雲，世界上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要不然今天休了我，要不然就殺了我？」
「朕是嵐國的皇帝，這件事由朕說了算，你只要蓋印就好！」他說。
我深吸一口氣，穩住了顫抖的雙手，將鳳印蓋在了那份聖旨上。
直到這個時候，我真的認識到，無論我現在怎麼做，嵐繼雲都注定離我遠去了。
我將聖旨遞給了他，說︰「嵐繼雲，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每次我想哭的時候，我都會抬頭看天。可現在我卻連一絲天空都看不到了，怎麼辦呢？」
我沒有等他回答，就站到了他的身後，伸手將他的雙眼蒙住。忍了很久了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嵐繼雲掙扎著想要掰開我的手，我卻緊緊地捂住他的眼楮不松手。
淚水越來越多，我忍不住要抽泣。顫抖的雙手已經出賣了我的脆弱，我是不會讓你看到我的淚水的，要不然我就真的連一絲自尊都不剩了。我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了血腥味。朦朧中，我看到了很多人的眼光，有些是憐憫，有些是唾棄，還有擔心和歉疚。我本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驕傲的女人，我擁有所有女人羨慕的資本。我漂亮，我聰明，我有傲人的家世，我還有一堆愛著我和我愛著的人。可是今天，我覺得我什麼都不是，我唯一最愛的人，居然說出了「不是不喜歡你」這種混賬話，這比直接說不喜歡還要傷人！我的一切都已經崩塌，我為了你向我討厭的人卑躬屈膝，我為了你舍棄了對自己國家和哥哥的忠誠，我為了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只願你開心。嵐繼雲，你是個大混賬，可我偏偏就是喜歡你，怎麼辦？我不止是喜歡你，我比愛自己更愛你！
淚水止住了，我松開了雙手，用衣服擦干了眼淚。
我走下了御案，雙膝跪地對著嵐繼雲三拜，說︰「陛下既然不願意休了臣妾，也不願意殺了臣妾，臣妾總還是這六宮之主，總是可以做些事情的。臣妾知道陛下是不會讓臣妾離開皇宮的，臣妾今日起便去冷宮住著了，陛下請忘了還有臣妾這麼個人。至于六宮以後的事情就交給顧苒盈好了，臣妾相信，既然她已經為陛下生下了孩子，自然有婦德整頓好六宮的。」
嵐繼雲將聖旨往我身上砸，說︰「白一，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笑著站了起來，說︰「我知道，我知道的很清楚。從今日開始，我不是陛下的皇後了，我甚至不是龍朝的定國公主了。我只是白一，我從來只是白一，那個被丟在冷宮中沒有人管的孩子。人生真是有趣，我在冷宮出身，又注定了只能回冷宮去住。尊敬的陛下啊，希望您不會為了您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我轉身就想離開，顧苒盈攔在了我身前，說︰「一一，求您不要這樣。」
我推開了她，說︰「娘娘，我們現在什麼都不是，這‘一一’兩個字白一可不敢當。以後六宮的事情就托付給娘娘了，希望娘娘不負陛下和太後的期望。」
我再也不想管那些在朝堂上站著的人，就回了本來的房間。
清淺在房間前踱步，滿臉的焦急。
我制止了她，說︰「清淺，幫我收拾東西，我要搬去冷宮了。」
清淺看到了我，眼眶紅了，說︰「公主，我是不是不應該瞞著你？」
我笑了，說︰「不，你應該瞞著。要是你早告訴了我，怕是我現在已經失去理智，把那四個女人都殺了，還包括那個孩子。先收拾東西吧，等我們到了冷宮，你慢慢把顧苒盈和嵐繼雲的事情告訴我。」
她立刻走進房間收拾，我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看著天空發呆。
過了一會兒，周太**里的嬤嬤帶著一卷懿旨讓我接旨。
我盯著她，說︰「李嬤嬤是吧？有話就快說，不說的話就立刻滾。」
李嬤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說︰「皇後白一，罔顧太後恩典，嫉妒成性，削其位份，貶為宮女，今日起在廣信宮伺候。」
我冷笑了一聲，說︰「這算不算是棒打落水狗？你回去告訴周太後，若是她真的想要那麼干，我就保證，不出三日，我就讓她最親愛的顧家倒了。不要真的以為我是個軟柿子，居然想在這個時候跟我玩？她是不是忘了，顧家這些年做的那些破事？滾回去告訴你主子，想動我，她還沒有這個本事。」
李嬤嬤被我嗆得說不出什麼，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可沒過一會兒，嵐繼雲就來了。
我們兩個，一個坐，一個站，誰都沒有說話。
清淺從屋里走了出來，說︰「公主，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說︰「好，我們走吧。」
嵐繼雲拉住了我的手臂，說︰「你一定要這樣，今天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我掰開了他的手指，說︰「是你推開我的，是你背棄了我們的承諾的。」
「你真的好意思跟朕說承諾？你真的以為朕不知道你和錦知寒的事情？」他瞪著我說。
我卻在這個時候笑了出來，說︰「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是我真的看走了眼。」
清淺扶住了我，拿著包裹往冷宮走去了。
我和清淺花了三個多時辰才把冷宮收拾得能看，卻還是卻一些必要的家具。
我想了想，說︰「清淺，去別的宮里偷些來，反正那麼多宮殿也沒有人住。明天開始，我們就在這宮中開始搜集各種我們需要的東西。沒有吃的，就去御膳房頭；沒有穿的，就去御衣局偷；沒有用的，就去各種地方偷。我要把整個嵐國的皇宮攪得不得安寧，才能讓他們把我從這里趕出去。」
「公主，你真的放下了嵐繼雲嗎？」。清淺問道。
我又笑了，說︰「知道為什麼人笑的時候，嘴角都是向上翹的嗎？因為他們要接住自己留下了淚水。現在的我無淚可流，卻也放不下自己的嘴角。我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放下嵐繼雲的，給我點時間。我現在只想著，怎麼能正大光明地離開這個皇宮。」
「為什麼不現在走？憑我們現在在嵐國的實力，絕對可以走！」清淺又問道。
我看了眼她，說︰「你怎麼現在還這麼不成熟？我現在是嵐國的皇後，不是嵐國的皇帝把我趕走，我要是走了，就依舊一輩子是他名義上的皇後。照嵐繼雲剛剛的意思，他是不會放我走的。現在兩國交惡，放我回去就是放虎歸山，龍朝又多了一大助力。嵐繼雲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放我安然離開？」
青鳥異國劇場十六
上官青趁著夜色潛入了皇宮，可就是沒有找到清淺。當他一邊避開巡邏的御林軍，一邊模索的時候，听到御林軍中有人這麼說道。
「你們知道嗎？今天皇後娘娘把自己給廢了，搬到冷宮去住了！」
「你們有人知道是為什麼嗎？現在宮里已經是謠言滿天飛了！」
「我听說，是我們陛下有娶了四個娘娘，皇後娘娘被氣得去冷宮了。」
「都是听誰說的啊？是我們陛下當年答應只娶皇後娘娘，可陛下這次一下子娶了四個，還讓人發現他已經有了個兩歲多的兒子，不是讓皇後娘娘難堪嗎？」。
「皇後娘娘也真可憐，年紀輕輕這麼想不開，一個人去了冷宮。」
「你錯了，咱們那位皇後娘娘可是出了名的厲害的，她收拾了東西帶著自己陪嫁的宮女就去了。听下午巡邏的兄弟說，他們到各個宮里搬東西到冷宮去，把冷宮布置得比普通的宮殿好上好幾倍。」
……
後面的話，上官青已經不願意听了，現在公主和清淺都是龍困淺灘，要想個辦法才好。現在他不能亂闖，要是被人抓到就真的要出事了。
清淺，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