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國的冷宮和白氏當年的冷宮沒有什麼區別，都在御膳房的邊上，皇宮一腳卻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唯一不一樣的是，嵐國的冷宮有個名字叫「飛絕殿」。
清淺去御膳房偷了一堆御酒回來，在庭院里擺得到處都是。
我坐在地上，看著她搬來搬去，笑著說︰「你是開展覽呢？偷了這麼多，那些人就真的沒有被人發現？」
清淺輕哼了一聲，說︰「發現？你知道這里有幾個酒窖嗎？七個，還都在不一樣的地方。我都覺得那些管御酒的人都忘了有那麼多地方了，我找到的那個酒窖上面的鎖都生銹了，一拉就開。再說，難道你就不喜歡喝酒？我可記得你是到個地方就找酒的人啊。」
「我算是酒鬼，拿杯子來，我們來喝酒。」我笑著說。
清淺遞過來一個酒杯，我拿著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說︰「這不是先秦的酒樽吧？」
「是嗎？我不知道耶，這個和一堆不知道什麼的東西在某個不知道的宮殿里擺著，我就拿回來了。」清淺滿不在乎地說。
我對她的鑒賞能力表示無奈了，隨便揭開了壇酒的泥封，就喝了起來。
清淺也拿了個杯子，我一看居然是青銅制的，估計是商時候的珍品。
清淺喝得跟滿足的貓一樣，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
我笑著說︰「滔滔日夜東注，全璧幾人回。客亦宛然成笑，多少醉生夢死，轉首總是埃。信屈四時耳，寒暑往還來。只要這里天天有酒，就這麼待著也不錯。」
庭院里突然又走進來一個人，說︰「你居然把西鳳酒弄來了，你是不是過得太開心了，嫂子？」
「死妖孽，要叫嫂子去找那四個女人去，叫我‘一一’。下次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提到那兩個字，你就一輩子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了。」我說。
嵐繼雨一身鮮紅地飄到了我的面前，說︰「那你是不是不應該再叫我‘妖孽了’，既然你不是我嫂子了，我們還算不算朋友？」
清淺再去找個古董給我們的凌王殿下用來當酒杯用！」我笑著說。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連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們三個只是不停地舉杯，到最後都倒了。
我是被人搖醒的，睜開眼楮，發現自己躺在酒壇子上，嵐繼雨模著頭站在我邊上。
我說︰「我們好像都喝多了，現在什麼時辰了？」
「應該快酉時了，清淺說讓你再多躺一會兒，她去御膳房弄食材去了。」嵐繼雨說。
我站了起來，看著天邊已經泛紅的雲彩，說︰「怎麼突然從邊關回來？好不容易從臨城這潭渾水中抽身，為什麼又回來？」
嵐繼雨站到了我對面，說︰「你在冷宮待著的這一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我的兵權被收回來了，陛下派人到邊關已經做好了打仗的準備。你覺得，這場仗打不打得起來？」
我笑了笑，說︰「打不起來的，龍朝剛剛經過大旱，哪有本事打？再說這嵐國，哼，就算這些人想打，也要看我答不答應。嵐繼雲只是怕我哥哥一個沖動真的打過來，放心，他要真的有打仗的決心，他早就應該動手，而不是等龍朝內部真的穩定下來。或者說，你是想要開仗，自己就可以上戰場？」
嵐繼雨也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說︰「我現在是一點都不想上戰場，能在臨城里休息上一陣子也是好的。」
「看開了？知道不用抓著軍權，其實也是可以活下來的？」我挪揄他說。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完全看開，正在適應。是不是應該我問你，你有沒有對皇兄娶了四個人看開？」
我也搖了搖頭，說︰「沒有完全看開，正在適應。你跟顧苒盈到底怎麼回事？我跟嵐裳知道的東西完全相反，我又不能直接去問顧苒盈。」
他好笑地看了我一眼，說︰「你們知道的都是什麼啊？」
「我知道的是，你暗戀她，可是她喜歡嵐繼雲。嵐裳知道的是，她喜歡你，你卻不喜歡她。反正現在就我們兩個，說說啦，現在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夠引起我的興趣了。」我說。
他笑得更開心，說︰「好啊，給我點好處，好處夠的話，我就告訴你。」
想要什麼？我現在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的。」本來只是調笑著問問，現在我是真的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感興趣了。
他頓了頓，說︰「跟我去臨城里玩一圈，叫上皇姐，我們偷偷溜出去。你負責找人在冷宮里假扮你，我負責找人在毓秀殿里假扮皇姐。三日之後，我們出發，一定會很有趣的。」
我輕哼了一聲，說︰「你想得真有趣，如果真的這麼簡單就能做到的話，我早就溜出去玩了。我讓清淺天天到宮里去鬧，也是為了讓那些人不要老是想著我在干什麼，然後來煩我。如果，我真的那麼去了，被人發現，可怎麼辦？」
他也學著我輕哼了一聲，說︰「怕什麼？整個皇宮里對你諱莫如深，有幾個人會來看你？你總不至于到今天為止還期待皇兄來看你吧？你已經一個月了，他可是連一次都沒有來，甚至都沒有派人過來過。」
我的心又是一抽，這家伙還真的說對了。我點了點頭，說︰「三天之後，你到冷宮來接我，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怎麼樣，現在可以告訴我了？我也算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至少先告訴我，誰知道的是對的啊？」
他伸出跟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說︰「你們都對了一小半，至于哪一部分是對的，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我幫你準備面具、衣服，到時候我提前送過來，你做好準備就好。」
「你不妨告訴我，為什麼突然有興趣帶我出去玩比較好。」我說。
「我在臨城生活了很久，我卻從來沒有好好看過，就是想去看看玩玩了。」他說︰「難道你不想去看看走走嗎？」。
我輕嘆了一聲，說︰「人生總要做些瘋狂的事情，這次就算是吧。」
過來兩天，嵐繼雨果然送來了人皮面具和衣服。
清淺很無奈地說︰「公主，你真的想跟他去？」
「清淺，說了多少次了，叫‘小姐’。去呀，為什麼不去，你不是連易容成我的人都找好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我笑著說。
清淺搖了搖頭，說︰「沒擔心什麼，只是我怕那個易容人被戳穿。」
有什麼好怕的，這個冷宮現在除了我們和偶爾來一下的嵐繼雨，還有誰？」我滿不在乎地說︰「清淺，讓暗香做好準備，我要清洗清洗這些污穢了。轉告嵐繼雨，這次的出行，最後我們一起去‘听香樓’喝喝茶。」
……
三日之後，我們準時出發了。
坐在馬車里的我們三個人的表情完全不同，嵐繼雨是有些興奮的高興，嵐裳是有些無奈的苦惱，我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兩個。
看來他們都沒有說話的打算，我清咳了一聲，說︰「你們在想什麼呢？怎麼一個個表情這麼奇怪？」
嵐裳狠狠瞪了一眼嵐繼雨，什麼都沒有說。
嵐繼雨笑了笑，說︰「她在氣我把她打暈了帶出來，而且連你都拐出來了。」
我把嵐裳拉到了自己身邊，說︰「你不會是真的因為這個在生氣吧？」
嵐裳這次狠狠瞪了我一眼，說︰「我是在氣你，你一個月待在冷宮里不肯出來，我去找你也不讓我進門。結果，他隨便一叫，你就出來了，而且還是冒險出了宮到了市集里，你說我生不生氣？你知不知道現在宮里宮外多少人在盯著你？多少人在等著你犯錯來殺了你？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多在嵐國待一天，你就危險一天？」
「嵐裳，我現在已經不是嵐國的皇後了，我現在開始叫你‘小裳’。」我看著她點了點頭，接著說︰「我不動敵不動，我一動破綻自然出來了，那些蛇鬼牛神就都會出來了。不見你還不是為了你好，你以為宮里的人就很滿意你嗎？你還不是找了個覬覦嵐國兵權的白氏遺臣？你真的以為這次就我們三個人，外加那個車夫？我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听香樓’，我要在那里一次解決所有的蛇蟲鼠蟻。」
嵐裳臉色有些緩和，突然又變得很難看，對著嵐繼雨就是一腳，說︰「你都知道？」
嵐繼雨點了點頭，說︰「算是吧，她跟我說要去‘听香樓’，其他的事情只要猜猜就好了。」
嵐裳看著我們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也算得上是狼狽為奸了。」
在市集上玩得很一般，就是走走看看，嵐繼雨一直護在我們身邊。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我們三個都有些無聊了。嵐繼雨突然說︰「有人上鉤了。」
我們三個人一掃剛剛的無聊，齊齊向「听香樓」走去。
在門口迎接我們進門的是暗香本人，她帶著我們到了大廳靠後的一個位置坐下，就離開了。
整個「听香樓」里面沒有幾個人，兩個伙計已經昏昏欲睡。
嵐裳指著站在不遠處看賬本的暗香，說︰「那個是你的人，怎麼長成這樣？」
嵐繼雨听了嵐裳的話，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暗香的耳朵很好，她用力合上了賬本，走了過來，說︰「小姐有什麼不滿嗎？」。
嵐裳看著暗香的臉色，很沒有骨氣地搖了搖頭。
嵐繼雨打斷他們，說︰「人進來了。」
暗香臉色一緊，立刻走開了。
大堂里的人都清醒了起來，關上了所有的門窗，沖向了二樓。
我們三個人坐在原位等著結果。
不到一刻鐘，暗香走了下來，說︰「公主，只有一個人，被活捉了，也暈倒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凌王爺，怎麼說？這個人是你處理還是我來？」
嵐繼雨搖了搖頭，說︰「這可是個燙手山芋，我可不想插手。」
「好，暗香這個人給我好好看著。無論用什麼方法，我要他開口。十天，就只有十天，十天之後我要答案。」我說。
暗香點了點頭，離開了。
嵐裳嘆了口氣，說︰「戲完了，我們回宮吧。」
嵐繼雨突然咳嗽了一聲，說︰「皇姐，本王有些事情想和一一單獨說一下。」
嵐裳又瞪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嵐繼雨冷聲說道︰「你小心些，那個人很可能是太後派來的。不過，這不是我想跟你說的問題，我想說的是，你不能再那麼喝酒喝下去了。」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麼？之前你不是經常陪我喝酒嗎？」。
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鐵青，又變得有些紅，最後變得慘白，說︰「你就快爛在酒缸里了，難道你就不為你的身體著想？」
「你前幾天不還陪我喝酒，怎麼今天突然改口了？」我問道。
他張開嘴，又合上，又張開，說︰「你去問清淺吧！」
接著我怎麼問，他也不可說，我們只能回宮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為什麼嵐繼雨會是那樣的表情？為什麼清淺會知道？
青鳥異國劇場十七
清淺在剛安置好公主後，就直接去了「听香樓」見上官青。
上官青正在收拾行裝，就見到清淺推門進來了。
清淺走過去抱住了他，說︰「現在就走？」
上官青點了點頭，說︰「我要立刻去見陛下，讓陛下想辦法把你們接走！」
清淺深深嘆了口氣，說︰「公主讓我離開，她說，她怕我和她一樣失去自己。上官，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可以意氣用事。回到臨城，好好跟陛下說說。公主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她心里還是放不下嵐繼雲的，你們總得給她點時間才能把她帶回去。」
「清淺，你什麼時候能夠不要大局為重，能夠任性地跟著我走呢？」上官青感慨地說。
清淺被他逗笑了，說︰「你還說我？難道你不是大局為重嗎？我帶了我剛學會的紅豆餅給你，你嘗嘗看我的手藝。」
上官青接過清淺遞來的紅豆餅嘗了一口，一愣，說︰「居然還不錯！」
清淺用力打了他一拳，說︰「難道我就不能下廚嗎？你們這些男人怎麼都這樣？嵐繼雲當時就是那麼說公主的，你居然也這麼說我？」
上官青三口兩口吃下了紅豆餅，說︰「清淺，你記住，我們不是嵐裳和楚沐空，也不是公主和嵐繼雲，我們會好好的。」
清淺再一次倚到了他懷里，說︰「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在一起，這樣一耽擱，怕是又要久了。」
「你都是拿了我家傳戒指的人了，你是逃不了了。」上官青緊緊抱住了她。
兩人就在這小小的房間里，享受著這離別前最後的歡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