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劉舒已經不在了,我的手里多了一個小布袋,打開一看,是藥丸。
我這條命是劉舒帶回來的,而且還應該不止劉舒一個,臨城一共十二人,現在除去劉舒,只剩下了五個人。這麼多條人命,就是這僅僅兩天之內的事情。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很快的,葛森又帶著人來了。他又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說︰「太後娘娘慈悲為懷,體諒姑娘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最近不會來打擾姑娘了,望姑娘好自珍重。」
我盯著他,說︰「那我真是應該好好感謝太後娘娘的好意啊。」
葛森笑了笑,似乎不理會我的諷刺,說︰「可這麼長時間讓姑娘一個人待著也未免有些寂寞了,咱家也特地安排了些余興節目,希望姑娘賞臉。」
「公公有什麼手段不妨都拿出來吧,到了這份田地,還有什麼是我害怕的?」我說。
葛森指了指他身後的那幾個精壯男子,說︰「姑娘在牢中不免寂寞,這幾位是來陪姑娘的。」
我咬緊了後槽牙,說︰「葛森,若你敢折辱我至此,看看嵐繼雲是否會繞過你?」
葛森笑了,說︰「陛下早已下旨,任何人不可在他面前提起姑娘,嵐國又有誰會為姑娘說話呢?凌王殿下已經被貶為郡王,早已失了君寵,姑娘還是乖乖就範的好。」
牢門很快就被打開,那幾個男人走了進來。
葛森接著說︰「姑娘被稱為‘色藝無雙’,被陛下專寵了半年多,自然房中之術也是不錯的。這牢中現在只剩下姑娘了,姑娘就盡情享受吧。」
我被拉離了地面,雙臂緊緊抱著肚子。孩子啊,你給我力量吧,我怕我堅持不下去了。我怕即便是別人犧牲了性命來救我,我也不再想活下去了。
……
這種感覺已經不僅是令人作嘔了,是讓人恨不得連靈魂都吐出來。
到處都是棕色,棕色的欄桿,棕色的稻草,棕色的地面,還有棕色的皮膚。
六個男人,整整六個男人!
啊,葛森,我今日所受之痛,必讓你千倍百倍奉還!
我從來沒有這麼深刻地恨一個人!可是,我現在卻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感覺到震動、顫抖、抽搐……
全世界都在旋轉,好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求求你們,無論是誰都好,快來阻止這一切!
清淺、暗香、上官青!嵐繼雨、嵐裳!哥哥、嫂子、師父!
是誰都好,求求你們,出現吧!
嵐繼雲,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若是你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是會忘不了你?若是你知道,我可不可以傾盡全力來恨你?
我以為我可以驕傲,我是白一,我是白氏最後的太子,我是龍朝的定親王,我是龍朝的定國公主!我有寵愛我的師父,我有愛護我的舅舅,我又回護我的哥哥。可是,我現在有什麼,我就是被困在這里聞著汗臭,觸模著皮膚,全身上下所有的細胞在叫囂著惡心!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我連自己都快沒有了。意識渙散了,嵐繼雲,我好痛,身體痛,心痛,連靈魂都在痛。我想死,真的想死,想拋棄一切去死!
……
我是被人搖醒的,我看到了清淺的臉。
她哭著搖著我,說︰「小姐,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們!」
我眯著眼楮,喘息著,說︰「原來祈求真的是有作用的,你們真的來了。」
身體感覺被人抱了起來,我努力轉頭,看到了上官青嚴肅的表情。
清淺正要將我原來的衣服扔掉,上面布滿了血跡、塵埃和各種令人作嘔的東西。
我說︰「清淺,把那件衣服收好,我要復仇,讓人千倍百倍地奉還給我!」
嵐裳拿了件披風披在了我的身上,說︰「我們走!」
我什麼都不想管了,靠在上官青的肩膀上,被他們護著往外走。
天牢外已經聚集了很多官兵,顧兆桐負手站在天牢外。
我拉住了嵐裳的袖子,說︰「你走吧,下面的事情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嵐裳轉身看著我,說︰「我不會走的,你以為我在看到了剛那些東西之後,我還會走!我以為我真的可以冷血冷心,可是我錯了,我是個人,他們怎麼可以這麼做?」
顧兆桐說︰「公主,請你馬上離開,臣奉旨抓回龍朝一干人等。」
嵐裳看著他,說︰「顧兆桐,本宮就問你一句話,發生在天牢里的這些事情你是不是知道?」
顧兆桐看了看周圍的官兵,說︰「知道,可公主殿下,您這麼做是私通敵國啊!」
嵐裳笑了,說︰「顧兆桐,今天本宮就是要把事情弄大,讓所有的人知道我們這個偉大的嵐國到底干了多少齷齪的事情!有本事你立刻把陛下找來,這件事本宮絕對不允許這麼簡單地結束!」
顧兆桐嘆了口氣,說︰「公主,臣得了命令,即便是殺了他們所有的人,也不能讓他們離開天牢。」
我也笑了,拍了拍上官青,讓他把我放下,說︰「顧大人,我一直覺得我從來沒有得罪過你,可是當我到了嵐國,你就處處針對我。現在這個情形,我們誰都不希望的。可是,我們不能退,因為你們不止踐踏了我,還踐踏了龍朝的尊嚴。去找嵐繼雲,你沒有本事處理現在的事情,除非你告訴所有的人,我的人劫持了嵐裳公主試圖逃獄,你的人不小心誤殺了我們一行四人,否則,總是得有人來處理所有事情的。」
顧兆桐看著我,說︰「老夫從來沒有佩服過什麼,但今天也不得不佩服定國公主殿下了。陛下說,只要您不死,其他的事情隨老夫處置。公主要是憐惜其他的人,還是退回天牢里的好。所有人,舉箭!」
齊刷刷的一聲,所有的官兵手中拉開了弓弦,用箭頭指著我們。
我拿走了上官青的劍,架在機子的脖子上,說︰「既然嵐繼雲不想讓我死,那我就用自己的性命來威脅你。顧兆桐,你太早把自己的底牌露出來了。」
顧兆桐搖了搖頭,說︰「如果公主您還活著,陛下就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只能麻煩你們去死了。」
我將劍扔回給上官青,走到了顧兆桐的面前,說︰「你錯了,你一定會放我們走。因為你不知道葛森干了什麼,你不知道嵐裳公主已經全都知道了。你不敢真的殺了我們的,嵐繼雨沒有來,我們還有自己的王牌!」
「葛森那個閹貨到底干了些什麼?」顧兆桐問道。
我湊到了他的耳邊,說︰「他找了六個男人,你說他干了什麼?我們的仇結大了,已經不死不休了!除非你真的殺了我們四個!」
顧兆桐的臉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晦暗不明,說︰「您是在逼我。」
我點了點頭,說︰「我就是在逼你,快點下令吧,顧大人。」
突然又出現了一批人馬,嵐繼雨騎在馬上出現在了官兵的身後,說︰「陛下有令,放人!」
顧兆桐看了看嵐繼雨,又看了看我,說︰「放人!」
我頓時一放松,有些支持不住得要摔倒。
顧兆桐扶住了我,說︰「盈兒托我轉告公主,她對不起您。」
我點了點頭,嵐繼雨下了馬,抱起了我。
我小聲問他,說︰「真的是嵐繼雲下的令?」
嵐繼雨說︰「不是,我帶了我王府里最後的一些人來的,本就是假傳聖旨,想著實在不行就跟這些人拼了。我們現在去慎言堂,商陸已經準備好了。」
我靠著他,無聲地哭了出來,說︰「嵐繼雨,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以後應該怎麼辦?」
「生活就算再怎麼樣得痛苦,你也要堅持下去!」嵐繼雨抓著我胳膊的手有些痛。
……
商陸皺著眉頭檢查我所有的傷口,說︰「公主,您這些傷,實在是太多了。」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拿藥去吧,把嵐裳和嵐繼雨叫來吧。」
商陸嘆了頭氣,說︰「您這樣下去會出大事的,我真的沒有本事調養好您的身子。」
「你告訴,你需要什麼?我立刻想辦法弄來,我要你想辦法讓我在一個月之內恢復過來,我要為我失去的一切復仇!」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了這句話。
商陸說︰「這已經不是藥力所能及的了,公主難道不知道即便是原來你的身體,估計也撐不到三十年嗎?如今傷成這樣,即便是華佗轉世,可能也沒有辦法。」
我看著他,說︰「我不要調理好,我只要你保我一年無事行動自如。」
商陸瞪著我,說︰「你瘋了吧?那會很傷身體的!」
「你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還有什麼意思?難道我真的能放任那些人?」我問他。
商陸什麼也沒說,出門了。
很快,嵐裳和嵐繼雨就進來了。
嵐裳坐到了床邊,看著我,說︰「你還好吧?」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好,很不好。你的小佷子沒了,怎麼辦?」
她拉住了我的手,說︰「你準備怎麼辦?」
我笑了笑,說︰「以後你就不要管了,你想想辦法怎麼回宮和太後交代吧。」
「母後那里我自有方法交代,以後我是不會離開毓秀殿了。今天,我們算是告別了,以後能不能再見還是問題。我算是看明白了,庸人自擾而已。」嵐裳感慨地說。
我撐著她的手,坐了起來,抱住了她,說︰「你要好好的!」
她點了點頭,說︰「我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繼雨了。」
我看著嵐裳離開,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
嵐繼雨清咳了一聲,說︰「既然你已經醒了,不如幫我想想怎麼應對那個所謂的假傳聖旨的罪名。」
我連看他的力氣都沒有,說︰「告病吧,他不會拿你怎麼樣的。」
嵐繼雨說︰「我知道,可你怎麼辦?一直躺在這里裝死?」
「商陸會照顧我的,我還在想該怎麼辦。給我兩天吧,我找你來,是想讓你幫我把錦知寒找來。還有,能不能幫我把我之前的那只木簪弄出來?」我有些無力地說。
嵐繼雨突然蹲到了我的床邊,說︰「冷宮大火,什麼都不剩了。」
我閉上了眼楮,握緊了拳頭,說︰「幫我去叫清淺,幫我準備洗澡水!越多越好!」
嵐繼雨輕嘆了一句,推門離開了。
冷宮大火!你就那麼恨我嗎,嵐繼雲?
青鳥異國劇場二十五
自從白一被帶到了慎言堂,清淺的眼淚就沒有斷過。
上官青心疼地把她摟在懷里,什麼都說不了。因為,在這種時候,任何安慰人的話都是蒼白無力的。
清淺哭得一抽一抽的,上官青知道,再不停下,她就要昏過去。
上官青沒有辦法只得使勁抓著她的肩膀搖了搖,對著她的嘴唇就親了下去。
清淺睜大了眼楮看著他,愣愣的。
上官青發現她停下了顫抖,松開了嘴唇,看著她,說︰「終于停下了。你要是這樣被小姐看到,她就又要傷心了。」
清淺繼續愣愣的,突然像反應了過來一樣,對著上官青就是一腳,說︰「你瘋了。」
「很好,你回復正常了。」上官青說︰「怎麼哭成這樣?當年那個處事老成的清淺到哪里去了?」
清淺狠狠瞪了他一眼,說︰「我能不傷心嗎?小姐都傷成那樣了,要是我當時早些回宮,根本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還有,若是陛下知道了,我就真的死不足惜了。」
「放心,有我呢!」上官青堅定地說了一句。
清淺一下子愣住了,臉一點一點地紅了,有的時候,真的是一句話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