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嵐繼雲，說︰「陛下，很久沒見了，難道剛一見面就要這麼針鋒相對嗎？陛下，臣妾想你了。」
嵐繼雲冷笑了一下，說︰「朕以為這輩子沒有可能再見到皇後了，可皇後還是又一次出現了，真讓人始料未及。不過，皇後不讓其他的人說話，到底想跟朕說什麼？」
我笑了笑，說︰「難道陛下沒有听見嗎？臣妾思念、思念、思念你了。」
「是嗎？然後呢？」嵐繼雲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我深吸一口氣，說︰「陛下，我們私下談吧，有些事情在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不能說。」
嵐繼雲一揮袖，說︰「不要拖延時間了，有什麼快說。」
我將嘴角的弧度拉得很大，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來談談紅杏出牆的問題吧。臣妾出身龍朝，陛下硬是說臣妾私通敵國是說不過去的，還是從那個你把我打入天牢的理由開始吧。不過，在那之前，臣妾準備跟陛下分享一下，臣妾在天牢里遇到了什麼事情。陛下知道之後，表情一定會很有趣。」
我打開放在膝蓋上的包袱，取出了那件我特意從天牢里帶出來的衣服，說︰「陛下，還記得這件衣服是什麼嗎？這是您最後一次見臣妾時，臣妾穿的衣服，現在已經很難辨認得出是一件衣服了。上面有很多污漬，有很多我都不記得是怎麼沾染上去的了。不過，這最大的一片血跡，臣妾至死都記得。嵐繼雲，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也是我的最後一個孩子、孩子、孩子，我叫他‘無言’。」
嵐繼雲的身形一頓，說︰「怎麼可能？太醫早就說過，你不可能有孕的。」
我嘆了口氣，說︰「太醫說的是，機會很小、很小、很小，而不是完全沒有。是九月份的時候懷上的吧，算算日子，到現在也差不多快一年了。嵐繼雲，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嵐繼雲居然笑了出來，說︰「白一，你是故意這麼說的，說不定那個孩子是你跟其他人的。」
「嵐繼雲！」殿內同時有三人大叫，哥哥、錦知寒和嵐繼雨。
暗香沖動得想要沖上去，被六出拉住了。
我也笑了，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你不承認也好，其實你心里已經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了。沒關系，我們來說下面一個污漬。這個可能不能算得上污漬，只是一條有一條的紅色痕跡而已。那些是我受的鞭刑，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整整五十下。你可以說你不知道，是葛森和顧兆桐從太後那里得的命令。本來說是鞭刑五十加杖責五十，不過只進行了鞭刑，因為我的孩子沒了。所以，我懷了你孩子這件事，其實有很多人知道，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雖然，是我的錯，我沒有告訴你，可這不是你不承認他的借口。」
嵐繼雲躲避著我的眼神，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撫模著那塊血跡，說︰「是個男孩，四個月其實已經成形了。我真的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他的，可是，你沒有給我機會讓我單獨見你。」
嵐繼雲苦笑了一下，說︰「可是你還是說了，你究竟想說明什麼。」
「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了。」我說︰「我想知道，對于在天牢里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嵐繼雲閉上了眼楮，復又睜開，說︰「朕什麼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一定會阻止的。」
嵐繼雨突然很激動，想要說什麼，卻被嵐繼雲瞪了回去。
我看了眼嵐繼雨，又看了眼嵐繼雲，突然有了個猜想，月兌口而出︰「嵐繼雲，你其實什麼都知道！」
嵐繼雲瞪大了眼楮看著我，那不是驚訝，那是驚慌。
我大笑出聲，說︰「我本來只是猜測，現在你居然自己驗證、驗證、驗證了我的話。為什麼不阻止，你居然還在我面前撒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三聲「為什麼」，一聲比一聲淒厲。我急切地盼望這嵐繼雲給我一個回答，可他卻什麼都不說，只是低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猛地站了起來，卻依舊站不穩，往前倒去。
錦知寒第一個反應過來，扶著了我，說︰「不要說下去了。」
「不！」我尖叫道︰「我要說！我要說！我要說！嵐繼雲，你怎麼可以這樣，放任那些家伙肆意妄為！」
我倚靠著錦知寒，努力站著，說︰「我失去了孩子，我被打了，我甚至被一堆男人在牢里糟蹋了！你現在還要在這里給我裝不知道嗎？看看嵐繼雲那張什麼都藏不住的臉，他的表情什麼都說出來了。要是當天夜里，嵐裳不帶著上官他們來救我，我就真的死在天牢里了？你就那麼著急想跟我哥哥開戰，甚至不惜犧牲我的性命？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這麼廉價，你一點點都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哥哥拉住了我，和錦知寒一起把我按回了輪椅上，說︰「別說了，你甚至都沒有告訴我，你在天牢里還被男人……」
我用力拍了一下哥哥，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說︰「讓我說完，讓我說完，讓我說完。」
哥哥和錦知寒對視了一眼，還是點了點頭。
我握緊了拳頭，說︰「暗香，幫我把這件衣服送給我最親愛的相公，讓他仔細看看這上面的痕跡。」
暗香本來想要過來，六出卻搶先了一步，說︰「還是我去吧，她現在……」
我點了點頭，將衣服交到了他的手里。
我看著六出慢慢走了過去，將衣服放在了嵐繼雲面前的御座上，又走了回來。
嵐繼雲的手顫抖地模了模衣服上面的痕跡，久久不語。
我看著嵐繼雨，說︰「嵐繼雨，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你告訴我，他到底知道多少！」
嵐繼雨看了眼嵐繼雲，又看了眼我，說︰「顧大人在得知你懷孕的當時就派人告知了皇兄，可皇兄卻讓他袖手旁觀，什麼事情都不要做。所以，葛森才會肆無忌憚地動手。顧大人在離開臨城之前，告訴了我，還警告我不要淪落到跟你一樣的下場。」
「跟我一樣的下場！」我說︰「說得對，我怎麼可以蠢成這樣。居然還希望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想建立不世之功，沒有問題，可是你怎麼可以犧牲我們的孩子？你是皇帝，你只要說一句話，就可以救下他。你就這麼討厭那個孩子是我的骨血？你怕我真的生下了這個孩子，再加上我的心智，你封的太子一定會被比下去，我的孩子會登基，之後的嵐國就會成為龍朝的附屬，是不是？嵐繼雲，你太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太高估了我爭權奪利的心。」
嵐繼雲一拍御案，站了起來，說︰「你知道什麼？朕這個皇位是朕和皇姐一起得來的，你的地位不過就是仗著龍耀帝對你母親的愛。朕打敗了朕所有的兄弟才走到了今天，你只是隨隨便便寫了兩道旨意，就得到了整個龍朝的敬仰愛戴。所有的人都在朕的面前不停地說，你比不上定親王，定親王才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可你偏偏只是個女人，朕居然被一個女人比下去！朕不甘心，朕接近你，卻發現你只是個小女人，甚至根本不想要你得到的一切。既然如此，朕就接近你，引誘你嫁給朕，只要把最大的敵人放在身邊，就算她再厲害也沒有用了。你怪我不顧忌我們的孩子，朕恨不得他根本不存在，也免得他夾在我們兩國之間！結果，所有的人都在怪朕，凌王怪朕，苒盈怪朕，就連朕最尊敬的皇姐都怪朕！你們又知道什麼？朕是嵐國的皇帝！朕怎麼可以被兒女之情牽絆！」
我好想哭，可我偏偏笑了起來，說︰「是啊，皇帝是不應該被兒女之情牽絆的。去龍朝使臣是誰，立刻給我滾出來。」
一個大臣出列，說︰「臣太常寺少卿高宇。」
我努力將腦中各種情緒清出腦外，說︰「高大人，上個月跟龍朝說了什麼賠償條件？」
高宇有些為難地看了眼嵐繼雲，可嵐繼雲根本沒有理他，他只得說︰「每年上供一百萬兩金子、三百匹好馬、五十萬石糧食。通告天下向我國道歉，並稱我國為‘兄長之國’。」
「好，既然這些是嵐國向我朝提的條件，那現在來說說我的好了。」我看著失魂落魄的嵐繼雲，說︰「從今日開始到嵐國滅國，嵐國不再有太子這一稱謂，我的孩子進太廟，封太子。嵐國皇帝通告天下向我朝道歉，解除我和嵐繼雲之間的一切關系，注明是我離開的他。在我和我哥哥死之前，每年嵐國送五十萬兩金子和三十萬石糧食給我朝，並承諾百年之內絕不動兵。相比起嵐國給我朝的條件，我已經很慷慨了。嵐繼雲，你最好趕緊開口，否則，我就當你什麼都答應了。」
嵐繼雲走下了御案，來到了我的面前，看著我，說︰「朕不能答應，朕是嵐國的皇帝。」
我又一次站了起來，伸手對著他就是一巴掌，說︰「這是你欠我的。我們兩個之間的婚姻不僅是我們兩個的事情，這是你一年多來教會我的事情。既然，你把我所有的尊嚴從里到外都扒光了，你就應該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你不僅是嵐國的皇帝，你還是我的夫君。若是你做不到，你就問問你這些臣子，問他們怎麼看。虎毒不食子，你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殺，連畜生都不如。」
嵐繼雲笑了出來，說︰「他們說的沒錯，朕真的比不上你，怎麼都比不上你。你的條件減為每年黃金十萬兩和糧食十萬石，其他的細節交給兩國的禮部商討吧。」
我看了眼哥哥，哥哥說︰「既然這樣，就定下來吧。嵐陛下還有其他的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們就走了。」
嵐繼雲模著被我打了的地方，說︰「白一，我們私下里談談吧。」
我的心一下子痛了起來，嵐繼雲就站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那個我愛的、恨的男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我只是感到自己在不停地向下墜，眼前出現了很多人焦急的表情，好多人在叫著我的名字，就再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暗香浮動劇場十六
六出拉著暗香正準備出門，走到大廳，卻看到蘇木坐在大廳正中間的位置抽泣。
暗香用力捏了捏六出的手，用眼神示意他，蘇木來了。
六出停下了腳步，抓著暗香的肩膀，說︰「你管其他人干什麼？我要的只是你。」
暗香比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說︰「我現在了解你真的是做殺手的人了，對待其他人這麼冷血。去看看她吧，她的一顆芳心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六出撇了撇嘴，說︰「為什麼要管那些不相干的人，管自己都來不及。」
暗香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說︰「她從來沒有招惹到你，是你為了氣我，才故意跟她走那麼近，讓她誤會的。再怎麼說，你都應該過去跟她說清楚。」
六出只得听了暗香的話，走過去，跟蘇木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蘇木的反應很大，指著暗香的方向，說︰「就是那個女人！我怎麼會比不上那個女人！」
六出冷冷地看著她，聲音也有些大聲，說︰「你說的那個女人是我認定一輩子的，注意點你的言辭。」
蘇木拉著六出的衣袖，說︰「我做小也好啊！」
六出用力把衣袖從她手里抽了出來，說︰「你想做，我還不想要呢。」
暗香有些看不過去，走到了六出的身邊，說︰「蘇小姐，你冷靜些。」
蘇木激動地說︰「你怎麼可以這樣！明明是你先不要他的！」
暗香嘆了口氣，說︰「我們到屋里說去，不要在這里糾纏。」
蘇木大叫道︰「我不要！我就要讓所有的人看清你的面目！」
六出對著蘇木就是一腳，說︰「我說了，注意你的言辭。」
暗香蹲到了蘇木的邊上，說︰「蘇小姐，這件事是我和六出的錯，以後你需要什麼，我們都會赴湯蹈火，但這件事已經不可挽回了，實在對不起。」
蘇木呆呆地說︰「他居然踢我。」
暗香站了起來，叫了一個影衛的人過來，說︰「送蘇小姐回慎言堂，告訴商大夫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完，暗香就拉著六出走了。
剛走出無言堂，暗香就甩開六出的手，往前走。
六出趕忙跟了上去，說︰「怎麼了？怎麼突然生氣了？」
暗香說︰「我只會想到，若是以後你不要我了，你會不會也對我這麼狠？」
六出急忙拉住了她，說︰「不會的，永遠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