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推著我在宮里慢慢地走著，時不時問我該往哪里走。
我懶懶地靠在輪椅上，偶爾指一下，結果一不小心，我們兩個還是迷路了。
暗香無奈地說︰「小姐，在這里你都能迷路。」
我笑了笑，說︰「應該是之前的那個岔路走錯了，我們往回走吧。」
暗香深深嘆了口氣，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哦。」
我閉上了眼楮，說︰「你就當鍛煉身體不好嗎？雖然今天沒什麼陽光，走在這里還是挺舒服的。晚上你就可以很高興地和六出說，你今天已經鍛煉夠多了。」
暗香推輪椅的速度一下子變快了，看來是被我氣到了。
還沒走多遠，就听到一陣追趕聲。
一個不明物體一下子鑽到了我的懷里，說︰「幫幫我。」
我把那個不明物體的從懷里用力拎了出來，看到的是一個看起來三歲的孩子。我的頭微微痛了一下，很好，我遇到的這個小子是嵐皓禹，那個我剛剛讓他從太子變成大皇子的家伙。
眼前跑來了一堆宮女太監，個個面目猙獰。
我皺了皺眉頭，說︰「在宮里這麼奔跑成何體統！」
他們都停了下來，各個面面相覷，應該是在猜測我是誰。
暗香開口了，說︰「這些人真是笨，敢在宮里這麼說話的人，當然都是貴人。」
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反駁。
那些宮女太監這才向我見禮，直說︰「向主子請安。」
我揮手讓他們站起來，說︰「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個太監站了出來，說︰「啟稟主子，奴才們奉命前來帶太子殿下回去。」
我看了眼我懷里的小家伙，他把頭埋得更深了，我只得說︰「誰的命令？」
那個太監說︰「賢妃娘娘。」
我疑惑地看了眼暗香，她在耳邊悄悄說︰「之前嵐繼雲娶的某個女人。」
我努力克制了自己翻白眼的沖動，看來暗香也不記得究竟是誰了。我只得說︰「賢妃娘娘怎麼突然要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是一直由陛下親自撫養的嗎？」。
那個太監接著說︰「最近幾日太子殿下一直由賢妃娘娘照顧，陛下畢竟有國事要忙。」
我眯起了眼楮，想到了宮里最常有的那些橋段，將嵐皓禹從懷里拉了出來，說︰「告訴我，那個賢妃娘娘是不是欺負你了。」
嵐皓禹畢竟是個小孩子，大哭了起來，說︰「母後，賢姨娘不給我飯吃，還打我。」
我微微嘆了口氣，說這孩子居然還認識我。
其他的話不要緊，一句「母後」讓所有的宮女太監露出了本來面目。
一群人圍住了我們，剛剛還畢恭畢敬的太監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廢後啊，來人啊，把她和太子一起帶回去，交給娘娘發落。」
嵐皓禹止住了哭泣，看著我，說︰「母後，現在我們怎麼辦？」
我模了模他的頭，說︰「小子，現在不是問我們怎麼辦，而是問你怎麼辦？這些家伙加起來也打不過我這個手下的。別看她現在有些胖，她的武功可是江湖上一個出了名的殺手教的，保證手起刀落，這些人都死光光。」
嵐皓禹眨巴著自己的大眼楮，說︰「母後，你不會拋下我不管的吧？」
我捏著他的臉，說︰「不要在我面前裝可憐，要是你不厲害的話，那個所謂的賢妃娘娘也不會派這麼多人來找你了。暗香，他們不動手你就動手，我可不喜歡這麼被圍著。」
暗香松了松筋骨，開始動手清理周邊。
我拉著嵐皓禹的手，說︰「小子，說，你怎麼還認識我。」
嵐皓禹繼續眨著自己的眼楮，說︰「我去年見過母後啊，那個時候母後好厲害的，連父皇都拿你沒辦法。」
「你哪里像個三歲的孩子？明明心里成熟得很，卻在這里給我裝可憐。說，誰教你的？」我說。
嵐皓禹還在裝，可憐兮兮地說︰「我沒有裝，我就是這樣的嘛。」
我指了指正在用力毆打一個太監的暗香，說︰「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讓那個姐姐教訓你一頓，我想她肯定很高興教訓一下嵐繼雲的兒子的。」
嵐皓禹嚇得抖了抖，說︰「我說，我說，是叔叔教的。如果遇到母後一定要裝可憐，母後對可憐的人都特別有同情心。」
我拍了拍他的頭，說︰「以後呢，記得大人的話是不能全信的，尤其是關于我的。因為，你看，那個太監被打得是不是很可憐，可我看得還是很開心啊。」
嵐皓禹嘟起了小嘴，說︰「不要拍腦袋，會變笨的。」
我隱約記得很久以前，我說過類似的話，那個時候我還是高高在上的定親王啊。
嵐皓禹拉了拉我的手，說︰「母後，你為什麼一副想要哭的表情？」
我努力笑了笑，說︰「不要叫我母後了，我已經不是你父皇的皇後了。而你，你也不是太子了，因為你父皇答應我，以後嵐國都不會有太子這個稱謂了。小子，我帶你去見你母妃好不好？」
嵐皓禹一听到「母妃」兩個字，高興地叫了起來︰「我們去見母妃！」
暗香那里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我說︰「把那個領頭的太監抓過來。」
那個太監一臉恐慌地看著我，說︰「娘娘有什麼吩咐？」
「不是娘娘，是公主殿下。」我糾正他說︰「去告訴賢妃娘娘，大皇子殿下由本宮帶走了，她不滿意就去找嵐繼雲，看看她有沒有膽量和本事。現在，你們這些人要做的事情，就是滾回去，抱抱你們娘娘的大腿，看看她這次會不會饒了你們。」
他們立刻從地上都爬了起來，逃回去了。
嵐皓禹崇拜地看著我，說︰「母後，你好厲害哦。」
我又拍上了他的頭，說︰「不是母後，叫姐姐好了。」
嵐皓禹笑了笑，說︰「姐姐，你可比我母妃還老耶，還是叫姨娘算了。」
我拉著他，說︰「跟我去見你母妃去，你應該認識路吧，帶路。」
嵐皓禹帶著我和暗香到了毓秀殿，自己卻躊躇在殿外不敢進去。
我拉著他的手，說︰「怎麼不進去？難道你不想見你母妃？」
嵐皓禹有些委屈地說︰「是母妃不肯見我。」
是啊，嵐皓禹是顧苒盈和嵐繼雲的孩子，顧苒盈怎麼會喜歡這個害得她離開自己喜歡的人，在宮中待了這麼久的孩子呢？
我模了模他的頭，說︰「姨娘帶你進去，你母妃會高興見到你的。」
嵐皓禹勉強地跟著我進了毓秀殿，顧苒盈正坐在大廳里看著本佛經。
我對暗香說︰「去門口看著，估計等一下賢妃還是得派人過來，攔著他們。」
暗香點了點頭，說︰「小姐，你也趕緊跟她說完，陛下還等著我們吃飯呢。」
等暗香把門關上，我看著顧苒盈，說︰「顧嬪娘娘，很久沒見了。」
顧苒盈放下了佛經，說︰「一一，你終于來了。」
嵐皓禹怯怯地說︰「兒臣給母妃請安。」
「怎麼連皓禹都來了？」顧苒盈淡淡地說，可我卻看到了她那一瞬間僵硬的表情。
嵐皓禹躲在我的身後，不敢過去。
我嘆了口氣，把嵐皓禹從我身後拉了出來，說︰「那是你母親，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是你的母親，她會一直愛著你的。去抱抱她吧，身在皇家的人都有這個問題，不敢表達自己的情感。你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相信我，沒有人能夠像我一樣理解女人懷孕的痛苦。去吧，抱抱他。」
嵐皓禹看了看我，終還是走了過去，抱住了顧苒盈。
顧苒盈本布滿冰霜的臉，出現了裂痕，眼楮有些濕潤，她看著我，用口型對我說︰「謝謝。」
顧苒盈結束了那個有些長的擁抱，說︰「皓禹，你先去外面找暗香姐姐玩好不好？母妃有事要跟你母後說。」
嵐皓禹笑得像一個真正的三歲多的孩子，說︰「好，母妃和姨娘好好談。」
說完，他就跳著走了出去。
顧苒盈長舒一口氣，說︰「我要跟你說很多的對不起，和很多的謝謝。」
「算了，我們也算相熟了，你逼著嵐繼雨一定要把我找來，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問。
顧苒盈認真地看著我，說︰「我想請你看顧皓禹，我就要跟繼雨一起離開這個皇宮了。」
我皺了眉頭，說︰「看來今天早朝發生的事情，你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我過兩天就跟哥哥離開嵐國了，我已經決定徹底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顧苒盈斜著頭，看著我，說︰「可你沒有忘了陛下啊？」
「怎麼可能忘記呢？那個男人給我帶來了太多的歡樂和悲苦，若是這麼短時間內，真的能忘了他，我就不是人了。」我說︰「既然，我不再準備待在嵐國，你想我照顧嵐皓禹也就不可能了。你不如在這個宮里找一個真正能托付的人照顧他，或者跟嵐繼雲好好談談，不要讓他在宮里被那些無知的女人欺負了。」
顧苒盈又好看地皺起了眉頭，說︰「有人在欺負皓禹？」
我點了點頭，說︰「估計等一下人就來了，你也該拿出點風範來了。讓那些女人知道，即便你不在宮中，動嵐皓禹都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門外適時地響起了一陣吵鬧，就像很多年前，我在冷宮里听到秦元香叫囂著要教訓我一樣。
顧苒盈感慨地說︰「看看我們兩個，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她站了起來，推著我的輪椅走了出去。
有個看起來很眼熟的女子帶著一幫宮女太監站在了殿外。
暗香踩著一個太監，看著他們，一臉囂張。
我輕咳了一聲，說︰「看你多好，還有我的人幫你教訓他們，我只能自己動手。」
顧苒盈笑著說︰「我真是懷念跟你做朋友的時候，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都中午了，趕緊回去吧。」
「很好，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暗香，我們回去吧。」我說。
有的時候，就是有些人不長眼楮，比如現在擋在我面前的這個所謂的賢妃。
賢妃擋在了我面前，說︰「你就是個廢後，憑什麼得到陛下那麼多關注！我早就看你不爽了，我現在就要教訓你。」
我笑了笑，說︰「我一直以為，世界上的人都是有腦子的，可我現在才明白，有些人總是在有些方面很蠢的，比如像現在的你。我現在不是廢後，我是龍朝的定國公主，若是我在嵐國的皇宮里出了一點的事情，你和你的家族就徹徹底底完了。難道你真的那麼蠢，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顧苒盈接著說︰「不僅如此，你不善待皓禹更是蠢上加蠢。所有的人都知道，陛下不會容忍外戚勢力強大的太子的，所以顧家和秦家都會沒落。賢妃娘娘，我要是你，現在立刻走，還要好好拍拍我和定國公主的馬屁，免得我們去陛下面前告狀。你現在趕緊給定國公主殿下讓開路來，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還是應該我們兩個來解決。」
我微笑著看了眼站在門口居高臨下的顧苒盈和嵐皓禹，他們的事情完全不用別人擔心了。嵐皓禹是一個很適合做帝王的人，三歲見老，等嵐繼雲死後，我可愛的小佷子就要對上這麼個會扮豬吃老虎的家伙，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我搖了搖頭，現在想這麼多也沒用，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對著暗香說︰「暗香，我們回去吧，我想吃飯了。」
暗香浮動劇場十八
六出和暗香並排躺在床上，兩人都沒有睡著，都死死地盯著天花板。
暗香忍受不了長時間的寂靜，首先開口︰「我們一個晚上就要這麼盯著天花板發呆嗎？」。
六出突然邪氣地笑了笑，說︰「難道你想做什麼嗎？」。
暗香對著他就是一腳，說︰「腦子里都是什麼狗皮倒灶的東西？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我小時候的故事，你想不想听？」
六出點了點頭。
暗香感慨地說︰「當我有記憶的時候，我已經在街上流浪了，那個時候我就是個小乞丐，天天被人打罵和欺負。有幾次我都差點忍不下去，想要把自己賣到妓院里算了，可我堅持下來了。張四救了我，說我很漂亮，怎麼可以放人自己被人欺負，要學會反抗。後來，我就成了暗香，媚香入骨，掌控整個嵐國的情報網。大概是小時候我吃的實在太差，我對食物有著莫名的執著，特別是甜食，怎麼都不能拒絕，結果就成了個大胖子。六出，你要感到開心，我為了你放棄了我最大的執著。你是一個值得別人愛的人，所以，你也要學會愛自己。」
六出將暗香摟在懷里，說︰「暗香，有你真好。我真應該多謝張四，要是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你我了。你說，等我們成親的時候，要不要拉著他坐到上座？」
暗香捶了他一下，說︰「還沒放棄成親呢，等我答應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