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是什麼樣的人?很多人一個想到的是司馬遷,那個被稱為「史聖」的人。
司馬遷原本是文官集團中的翹楚,可在下獄並被施與「宮刑」之後,他便開始被整個文官集團排斥,因為他那時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這個情況放在明勤舟身上也很類似。明勤舟本來很可能稱為明家的下任家主,明毅的幾個孩子都不成氣候,只有明勤舟還算有些資質。本來是高高在上的明家人,因為我的介入,被打入了底層,從最底層的史官做起,也算是可憐了他。朝堂上本不剩下什麼世家的人了,平民出身的官員都與明勤舟交惡,可以排斥他,讓在朝里的日子很難過。被整個文官集團排斥的日子,司馬遷已經充分體驗過了,現在就輪到了他。
明勤舟最讓人佩服的是,他開始韜光養晦,一頭埋進書堆中,不在過問朝堂中的事情。可明勤舟畢竟是哥哥的侍讀,哥哥有時會因為朝政咨詢他的意見,他那骨子里的忠誠性子就被勾了出來,才有了之後各種各樣告誡所有人的折子。連好脾氣的嫂子,都被他惹火了,管他叫「刺頭」。
龍昭帝元嘉四年九月十五日,秋高氣爽。
我剛睜開眼楮,就被房里的情景嚇了一跳。
暗香和浮月坐在我的房里喝酒,真的是喝酒,一大早就喝酒。
我頭痛地坐了起來,說︰「你們兩個一大早干什麼呢?」
暗香重重地放下了酒杯,說︰「小姐,刺頭昨天半夜到了,現在還在大堂里勸誡陛下呢。他要是再不停止,今天我們就不要開張了。」
我嘆了口氣,說︰「人還真的來了啊?你們兩個等我洗漱一下,我們去見見這位史官大人吧。」
……
明勤舟是個很清秀的男人,那種讓人看了胃口大開的男人。這樣一個男人,偏偏性格讓每個人都不爽,也算是個奇跡了。比如現在,他徹底惹火我了。
明勤舟見到我,放過了哥哥,畢恭畢敬地給我行了個大禮,說︰「微臣明勤舟給定國公主殿下請安,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咽了下口水,說︰「明大人,請起。」
明勤舟從地上站了起來,說︰「公主殿下為我龍朝大業犧牲良多,微臣代龍朝上下多謝公主大恩。可是公主殿下,身為女子還是應該遵循三從四德。既然公主已經嫁給了嵐國陛下,就應該從一而終。或許嵐國陛下有什麼不對,但女子就應該出嫁從夫,怎麼可以隨便離開丈夫呢?微臣若是公主殿下,一定會趁著這次嵐國陛下認錯,好好待在嵐國陛邊,不再離開。這樣是為了公主殿下好,也是為了兩國之間的關系好。」
就在他說這番話的同時,哥哥帶著張四和六出偷偷溜了出去,還留給我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暗香和浮月也偷偷往後退,就想離明勤舟遠一些。
我模了模額頭上跳躍的青筋,說︰「明大人,本宮不想再听你說話了,麻煩你閉嘴。」
明勤舟被我的話嗆得不行,但還是說︰「公主,身為皇家的人應該有皇家人的風範,怎麼可以這麼說話,如此有損皇家典範。」
我努力笑了笑,說︰「明大人,本宮那位哥哥不是隨便杖責大臣的皇帝,不代表本宮不是。你再多說一句,本宮就讓你體會一下什麼是痛入骨髓。」
明勤舟沒有理我的話,接著說︰「公主殿下,**不得干政,殿下沒有權力杖責微臣。再說……」
我深吸一口氣,說︰「暗香,浮月,把他給我拉出去打,打到他那張臭嘴不會再發聲。」
暗香立刻走了過來,點住了明勤舟的穴道,防止他再亂說話。
浮月看著我,說︰「小姐,你確定要這麼做?」
我看了眼明勤舟,捏緊了拳頭,用力砸了一下輪椅的扶手,說︰「不要讓我再看到他,他再出現我一定會弄死他。」
浮月和暗香急忙把明勤舟拉到了某個小角落里,免得我發飆。
我深吸兩口氣,說︰「一大早起來,讓我看到這麼個東西,怎麼這麼頭痛。幸好我沒有吃早飯,否則都要吐出來了。」
浮月走了過來,笑著說︰「小姐,你沒有看到他一副要吃了你的表情,我們還是回樓上算了。」
我看了眼坐在角落里,被點了穴不能動的明勤舟,說︰「我就在大堂里吃,氣死他。暗香,開門吧,就算今天還是沒有人來吃飯,我們還是要開門。」
暗香安置好明勤舟,看向了我,說︰「小姐,自從你的身份被揭穿,還沒有人敢進來啊。」
我冷笑了一下,指著明勤舟,說︰「他不就是我們的第一個客人嗎?我們有很多老主顧肯定早就想進來了,就是礙著周圍沒人敢進來就待在門口。就讓那位明大人待在大堂里坐上一天,我保證我們生意興隆。」
吃完早飯,我滿足地趴在桌上,等著有人進來吃飯。
好不容易有人走了進來,可惜,逆光著看不清。
我坐直了身體,仔細想看清到底是誰。
聲音傳來︰「你這里今天居然有客人?」
我又趴回了桌子上,說︰「奸商,你大早上不睡覺,跑到我這里來干什麼?」
錦知寒坐到了我的邊上,接過暗香體貼地遞來的茶,說︰「茜茜又去慎言堂了,我一個人待著無聊就過來了。」
「也不是我說你,明明知道茜茜就是對藥材之類的東西感興趣,你陪她去慎言堂玩玩嘛。反正你也很閑,還不如去陪陪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呢。」我嘲笑他。
錦知寒對著我的頭就是一巴掌,說︰「她嫌我礙事呢,把我踢過來的。」
我了然地看了他一眼,說︰「所以,你就到我這里來找樂子了?給你找個事情做做,想辦法讓外面那些圍觀的家伙進來吃飯。再沒有進賬,張四就要煩死我了。」
錦知寒笑了笑,說︰「你把明勤舟放在那里不就是為了吸引人進來嗎?還用我想辦法?」
我瞥了眼明勤舟,說︰「就他那一臉的死樣,有幾個人敢進來啊?快點想辦法啦,你不是首富嗎?」。
錦知寒看了看無言堂,說︰「降價吧,再加上坐在大堂里的這個人,你我再到樓上去,應該差不多了。等風頭再過兩天,你這個小小的酒樓就應該可以保下來了。」
「就這麼簡單?要是沒有人進來,是不是你就把我這幾天的損失補給我?」我問道。
錦知寒搖了搖頭,說︰「那我可不管,這里我早就賣給你了,錢貨兩清。」
我不理他,對暗香和浮月說︰「你們兩個今天吩咐下去,所有今天還在圍觀的人,一人送一杯熱茶和一份點心。我就要看看,還有幾個好意思天天待在我們門口的。奸商,你跟我去慎言堂吧,我幫你把茜茜拉回來。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怎麼可以還是天天埋在藥材里呢?」
……
到了慎言堂門口,我就看到聞人芊茜高興地在翻撿著藥材。
我很無奈地看著她,說︰「茜茜啊,你是來玩的,不是來工作的。」
聞人芊茜抬頭看著我,說︰「一一,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這個道理在藥材上也一樣,難道到嵐國一次,我怎麼能不看個夠呢?」
我同情地看了一眼錦知寒,他無奈地笑了笑。
聞人芊茜接著說︰「你們進來坐坐吧,我這里很快就打理好了。」
錦知寒只得說︰「你別玩得太累了,我跟一先進去了。」
聞人芊茜對著錦知寒露出了大大的微笑,說︰「好的,知寒哥哥。」
我被那張笑臉感染了,她笑得好美,在秋日微涼的風中顯得那麼感染人。
慎言堂里就沒有外面那麼溫暖了,今天的慎言堂沒有幾個人來問診,整個大堂冷冷清清的。鐘太醫和商陸各佔據了大堂的一角,翻閱著不知道看過多少遍的醫術。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說︰「你們兩個好歹是做坐堂大夫的,怎麼病人來了,也不招呼?」
鐘太醫放下醫書,嘆了口氣,說︰「你還不能喝酒,不要到這里來鬧了。」
我有些頭痛地說︰「我不是來問這個的,是來陪別人找婆娘的。」
錦知寒對著我的頭又是一巴掌,說︰「怎麼說話越來越無恥了?連婆娘這種詞語都出來了,你真不是個女人。」
我模了模被他打痛的地方,說︰「不說就不說嘛,不要打頭啊。倒是你們兩個,不管外面的藥材,就讓我們家可愛的茜茜一個人弄,也真好意思。」
商陸走了過來,無奈地看著門外忙碌的聞人芊茜,說︰「攔不住啊,就讓她去折騰吧。要不是她是錦公子的人,我真想把她留下來幫忙,我這慎言堂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的人手了。」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也不要老是這麼縱容她,好不好?她只要一沾上藥材,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小時候有一次,她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差點暈倒了,才被人發現。我雖然不反對,但她這麼弄下去,身子也會垮的啊。」
鐘太醫笑了笑,說︰「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每天那個死小子都會幫她把脈的。她有些先天不足啊,不過常年的調養,身子也很不錯了。錦公子,您就不用擔心了,聞人姑娘在我們這里不會有什麼事的。」
錦知寒擔心地看了一眼聞人芊茜,只能點了點頭,說︰「也只能這樣了。」
我打圓場說︰「好了好了,我是來跟你們說,明勤舟已經到了,估計哥哥也沒心思逗留下去了。鐘太醫,你是跟我們一起走,還是過陣子再回龍朝?」
鐘太醫看了眼商陸,說︰「跟你們一起吧。」
商陸突然問道︰「錦公子,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錦知寒又看了眼聞人芊茜,說︰「一起走吧,我可不想她再在這里天天整理藥材了。」
我高興地總結,說︰「快則三天,我們就要離開這里了。幾位,抓緊在臨城最後的幾天吧。」
暗香浮動劇場末篇
暗香和六出最終是說服了尚祁遠讓他們留在嵐國。
他們決定趁著我們幾個都沒有走的時候,舉行自己的婚禮。
本來以為只是個小小的聚會,結果到場的人卻出乎意料的多。
錦知寒、聞人芊茜、浮月、張四、嵐裳、顧亭晚、顧苒盈、明勤舟、青鳥、嵐皓禹、龍安熠和白一。
離別之前,大家都是有些傷感的,尤其是嵐裳,抓著白一的手不肯松開。
六出還是決定開口,打破讓人難受的傷感氣氛,說︰「那個,我平時也不會說話,今天算是勉為其難了。我也知道大家很快大家就要離開這里了,大家都有些傷感。可今天還是我跟暗香的好日子,讓我們先喝一杯,祝福我和暗香天長地久。」
一杯酒下肚,大家就各自談開了。
浮月推了推暗香,說︰「六出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
暗香無奈地說︰「你相公教的,他寫了張紙條給六出,弄得他背了一整天。」
浮月挑了挑眉,說︰「我那個相公什麼時候這麼愛管閑事?」
暗香拍了拍浮月的肩膀,說︰「我們認識張四那麼多年了,你覺得你徹底了解他了嗎?」。
浮月剛想反駁,暗香就被六出拉了起來。
暗香驚訝地看著六出,說︰「你怎麼了啊?」
六出呵呵一笑,說︰「我們入洞房吧。」
暗香對著六出就是一拳,說︰「發什麼瘋呢?這才是下午啊。」
六出認真地看著她,說︰「我現在學乖了,還是要生米煮成熟飯才行。」
暗香瞪著張四,大叫︰「說,是不是這個也是你教的?」
白一輕輕咳了一聲,說︰「那個,暗香,這個是我教的。據說,你想逃,所以,我就教了。」
暗香掙扎著想從六出的懷里出來,六出死死地按住她。
周圍的人停止了交談,一邊喝東西,一邊看他們。
終于,暗香的臉紅了,停止了掙扎,乖乖跟著六出進房間了。
白一放下了茶杯,說︰「你們幾個去鬧洞房吧,別說是我叫的。」
浮月、張四、青鳥立刻過去玩了,留下剩下的人繼續聊天。
嵐皓禹一臉天真無邪地問顧苒盈,說︰「什麼是鬧洞房?」
顧苒盈頭痛地說︰「就是你以後長大會遇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