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眯著眼楮,看著他,說︰「陳大人如此興師動眾,到底所謂何事?」
陳玄敬徑自坐到了我們的對面,給自己倒了杯酒,說︰「春深巷的酒真是不錯,兩位應該多嘗嘗。」
我笑了笑,說︰「陳大人指名道姓說我在這里,應該不是僅僅為了幾杯水酒吧?今天,我是陪著人來尋歡作樂的,實在對繞彎子沒有任何興趣。」
陳玄敬舉杯向我,說︰「皇後娘娘不和我喝一杯?」
我舉起了茶杯,說︰「以茶代酒可以,我現在可是遵從醫囑,滴酒不沾。」
陳玄敬自己喝完了那杯酒,說︰「最近兩日的朝堂可是熱鬧的很,大臣們都為了龍朝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陛下也是應接不暇。我都不得不佩服娘娘,幾句話攪和得嵐國大亂,真是精彩無比。」
哥哥有些不滿地說︰「陳大人到底想要說什麼?」
陳玄敬笑著說︰「雖然我皇下旨百年之內絕不動兵,可畢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說不定哪一天,我陳某人的兵就打過了知返橋,到了龍朝的土地上。」
「當著他國國君面前挑釁的,陳大人算是第一個了。怎麼辦呢,哥哥?好像我們簽訂的那個和約,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啊?」我問道。
哥哥倚靠在椅子上,說︰「朕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可龍朝若是這麼不堪一擊,朕又怎麼敢站在嵐國的領土上呢?」
我點了點頭,說︰「是啊,陳大人,在您威脅別人之前,最好先掂量一下自己。」
陳玄敬放下酒杯站了起來,說︰「青衫不改,綠水長流,日後見分曉。」
我看著他走了出去,有些擔心地說︰「哥哥,這陳玄敬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哥哥也坐直了身體,說︰「嵐繼雲把他藏了這麼久,剛把他提拔出來,就可見他的分量了。是時候讓整個嵐國的影衛動起來了,我們實在是太小看嵐國了,這個陳玄敬就是第一個需要提防的對象。」
「我不懂的是,明明現在駐守邊關的是嵐繼雨,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陳玄敬?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他是個主戰的人,以後上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我感慨地說。
哥哥拉著我的手,說︰「放心,上官雖然經驗有些欠缺,但也歷練了這麼久了,旁邊還有清淺跟著。我擔心的是另外的問題,現在嵐國上下有兩股兵力,一股是嵐繼雨的,另一股是陳玄敬的。怕是我們這次的行動,觸動了嵐國朝廷的底線,很多大臣對嵐繼雲不滿,嵐繼雨的勢力得到了發展。嵐繼雲才急不可耐地拿出了他私藏已久的大將,這才引發了今天的事端。樹欲靜而風不止,我們兩國之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的平靜。」
我想著陳玄敬一身的血腥氣,說︰「不會停止的,只要人還有**。不過,短時間之內,這戰爭是打不起來的。回去听听舅舅的意見吧,他可是卯足了勁要對嵐國開戰呢。」
哥哥嘆了口氣,說︰「是啊,我那個父皇還在呢。今天不想考慮這件事了,時候也不早了,我去叫張四和浮月進來,我們回去吧。」
我又倒了杯茶,說︰「哥哥去吧,我等著你。」
哥哥走了出去,我有些累了,趴在桌子上小憩。
鬧了一整天了,早就累了,剛剛就靠著腎上腺素撐著,一放松下來就累了。
門又被打開了,我有些無力地說︰「哥哥,我們趕緊回去吧,我好累啊。」
輪椅突然被人推了起來,我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回頭一看,是剛進來的那些官家子弟中的一個。
我沉聲道︰「你想干什麼?」
他冷笑著說︰「好不容易見到一個真正的美人,怎麼能讓美人待在房間里不見人呢?」
我死死地抓著輪椅的扶手,腦中有些最不願想起的記憶開始重現,胃又開始抽搐。
他沒有把我帶到房間,而是叫上了他那幾個狐朋狗友把我弄到了舞台上。
他大聲說︰「大家看,這個女人美不美?」
我僵直地坐在輪椅上,腦子都不好使了,噩夢如潮水一般涌現了上來,全身都開始顫抖。
他解開了我頭上的發髻,小聲對我說︰「現在可沒有人會覺得你是男人了。」
底下的人群沸騰了,很多人指著我議論。我就像沒有穿衣服一樣,在舞台上任人指點。好惡心的感覺,我的頭都要爆炸了。我捂著耳朵,閉上眼楮,什麼都不想听到,什麼都不想看到。
我突然睜開了眼楮,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冷笑的陳玄敬,大聲叫道︰「我今日之羞辱,必讓你千倍百倍償還!陳玄敬!」
站在我邊上的官家子弟對著我就是一巴掌,說︰「你應該記住我,我是劉天磊,戶部尚書的兒子。」
我捂著自己被打的地方,掙扎著站了起來,說︰「你敢打我?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誰,還是裝作不知道我是誰?」
劉天磊冷笑著說︰「你不就是龍朝的那個所謂的公主嗎?還不是我們陛下的破鞋。」
我剛想說什麼,卻被他踹到了地上。
有些男人將手往舞台上伸來,想要觸踫到我。
我開始不可抑制地尖叫。
人們開始安靜了下來,蕊媽媽不滿的聲音傳來︰「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感到一個熟悉的人走到了我的身邊,抱起了我,說︰「乖,已經沒有什麼事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我勾住了他的脖子,抽泣著說︰「為什麼你們一個都不在?為什麼你們一個都不在?為什麼你們一個都不在?錦知寒,我求你告訴我。」
錦知寒用力抱緊了我,說︰「真的沒有事了,我在你身邊,我一直在你身邊。」
我開始哭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哭了起來,還完全停不下來。
錦知寒把我放回了輪椅上,月兌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我的身上,又模了模我的頭。
劉天磊已經被春深巷的護院制住,按在地上。
錦知寒對著他就是一腳,說︰「戶部尚書的兒子是不是?回去讓你的父親立刻請求告老還鄉,若是明天嵐繼雲沒有看到他的奏章,我就讓你劉家家破人亡。」
劉天磊對著錦知寒大喊,說︰「你算個什麼東西,怎麼敢威脅我劉家?」
錦知寒踩著他的右手,說︰「剛才是這只手打的是不是?那我現在就廢了它。」
錦知寒拿起護院遞上的刀,對著他的右手就砍了下去,砍下了他的右手食指。
劉天磊痛得大叫,死死地瞪著錦知寒。
錦知寒把刀插在了舞台上,說︰「告訴你那個爹,本公子是錦知寒。若是他不做,你們劉家就不僅是滅頂之災了,我讓整個戶部陪葬!」
劉天磊又想說什麼,錦知寒一腳踢了上去,說︰「閉上你的狗嘴,再多說一句,你的舌頭就不要要了。」
錦知寒推著我就往外走,蕊媽媽趕緊走了上來,說︰「剩下的事情怎麼辦啊?」
錦知寒深深嘆了口氣,說︰「事情都鬧成這樣了,把劉天磊給劉家送回去,找人盯著他把所有的話轉述給他那個爹。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這次嵐國理虧,居然干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會傳出來的。之後,我會讓人逐步把嵐國的生意交給你,下面就看你的了。」
蕊媽媽點了點頭,說︰「和小姐一起來的幾個人已經上了我安排的馬車,在後門,主子快點過去吧。」
錦知寒推著我到了後門,他沒有著急把我送上馬車,而是蹲下來看著我,說︰「感覺怎麼樣?」
我扯了扯嘴角,說︰「不好,很不好。我試圖覺得一切都過去了,可真的不是的。那些場景一直在我腦子里重演,一次,兩次,三次……錦知寒,我快瘋掉了,我騙自己騙不下去了。」
錦知寒抓住了我的肩膀,說︰「你冷靜點,事情已經過去了。」
「過不去,過不去,過不去。你知道有種病癥叫做強迫癥嗎?我就是。曾經你問過我,為什麼我無論什麼話都重復三遍?我現在就告訴你原因,我是強迫癥。一旦我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我就會不斷地想,不讓事情從腦中離開。然後,如果我在壓力大的情況下,我就會控制不住地重復自己說過的話,三遍、三遍、三遍。錦知寒,有些事情,一輩子都是過不去的。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看到我身上的傷沒有,還是在那里。」我大聲叫道。
哥哥從馬車里探頭往外看,卻被張四拉了進去。
錦知寒皺著眉頭,說︰「白一,我求求你不要這麼說,事情一定可以過去的。」
我把下巴擱到了他的肩膀上,說︰「錦知寒,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怎麼辦?」
錦知寒抱住了我,說︰「我送你回去,所有傷害你的人都會付出代價,這是我給你的承諾。」
我閉上了眼楮,感覺錦知寒抱起了我,把我抱上了馬車。
我抓住了他的衣襟,慢慢睡著了,我真的是很累了,連我都忘了我已經這麼累了……
……
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已經躺在了無言堂五樓,我自己的房間里。
哥哥坐在我的邊上,看到我醒了,說︰「你終于醒了,今晚的事是我疏忽,以後不會在讓你一個人待著了。」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說︰「我們不是後天就離開這里了嗎?沒事的。」
哥哥嘆了口氣,說︰「你知道你剛一路上都怎麼了嗎?你抓著錦知寒的衣襟,怎麼都不放手,還喃喃自語了一路。錦知寒就那麼抱著你,一路上臉色難看得很,卻溫柔地拍著你的後背。你們兩個,什麼時候才能明白呢?」
我不解地說︰「什麼明白?」
哥哥模了模我的頭,說︰「等到時候,你就真的明白了。春深巷的那個蕊媽媽已經正式成了錦家的掌櫃,幫錦知寒打理整個的產業。明天,嵐國的朝堂又要掀起一場風波了,估計我又要被請進宮了。反正後日我們一定走,你就好好準備一下吧。」
我點了點頭,說︰「明日我帶人去趟北川,走之前總要見一下嵐裳的。」
哥哥只得說︰「小心就好。」
撥雲見日劇場二
明勤舟好不容易逃到了春深巷的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張四和浮月站在他身後,盯著他有趣。
明勤舟回頭瞪著他們,說︰「你們怎麼都不幫幫我?」
張四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說︰「為什麼要幫你?我覺得很有趣啊。」
浮月也跟著幫腔,說︰「剛剛那幕三女追一男的情景,實在是令人終生難忘啊。」
「還有那張飛出來的桌子,那也是很厲害啊!」張四補充道。
明勤舟大喝了一聲,打斷了張四和浮月的相聲,說︰「還不都是你們害的。」
他剛想繼續說,卻看到春深巷里走出了一個人影,看得他頭皮發麻,還不就是剛剛扔了張桌子出來的那個小子?
張四和浮月也注意到了,三個人急忙閃到一邊,就怕惹到這個煞星。
那個人經過了他們,又折了回來,停在了明勤舟的面前,說︰「你大爺的,剛剛就是你個混蛋到了我房間是不是?」
明勤舟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僵在那里。
那個人笑了笑,說︰「你長得還不錯,倒是能入本大爺的眼。記住,本大爺叫王晛,日光的那個晛字,不要忘了。」
明勤舟愣愣地看著他離開,不知道該什麼反應。
張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明大人,你還好吧?」
浮月好笑地說︰「我覺得,我們的明大人是被調戲了,被一個男人調戲了。」
明勤舟的臉漲得通紅,卻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龍安熠的聲音傳了過來,說︰「你們怎麼在這里?讓我到處找,我們準備回去了。」
張四和浮月手拉手就往回走去,留下明勤舟一個人站在那里。
明勤舟終于反應了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四個人還沒有走進去,卻被守在門口的護院攔住了。
那個護院說︰「里面出事了,蕊媽媽在後門為幾位安排了馬車,請各位立刻上車,留在樓里的那兩位馬上就出來。」
四人這才意識到真的出事了,急忙往後門趕去。
明勤舟的腦子里還是亂亂的,剛剛那到底算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