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去見白爍,只是搬到了城里一家客棧住了幾天,直到錦知寒成親當天。
龍朝第一富,乃至兩國第一富,錦知寒的婚禮奢華的讓人瞠目結舌。紅紗漫天,錦府外的滿街都被撒上了花瓣,在十一月的冬天里。就連那兩個純金打造的「錦府」字樣,都在紅紗的承托下變得像是害羞的新娘。
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在想著自己要不要進去,懷里還揣著那兩只木簪。
魚貫而入的人群不斷將我擠進了錦府的大門,就算我真的不想進去,也不行了。
賓朋滿座,我找了靠牆角的一張桌子坐下,也不管整張桌子上都沒有我認識的人。
坐在我邊上的一個大叔問我,說︰「你是誰啊?也是錦家請來的人?」
我笑了笑,說︰「算是吧,雖然一直都沒有拿到請帖。」
「我也是。」他笑嘻嘻地看著我,說︰「我是進來蹭吃蹭喝的,到時候我罩著你。」
我點了點頭,說︰「那大叔,我就靠著你了。」
一個管家穿著的人,走到我的邊上,對我行禮,說︰「小姐,您怎麼坐在這里,少爺在主座那兒給您留了位置,請您過去吧。」
我搖搖頭,說︰「算了,我還是不要過去了,再說這里坐得也很好。」
管家急得滿頭大汗,說︰「這,若是您坐在這里,少爺會責怪小的的。」
我看了眼正在應酬賓客的錦知寒,說︰「今日的主角是你們家少爺,就不用招呼我了。下去吧,不要攪了我喝酒的雅興。」
管家只得行禮離開了。
坐在我邊上的大叔瞪大了眼楮看著我,說︰「你到底是誰啊?」
我嘆了口氣,說︰「我也快不知道我是誰了。」
大叔只能端起了酒杯,走到了別的桌子去。
我懶得管,拿起了酒杯開始喝酒。剛喝了兩杯酒,歐陽鋒就走了過來,把我手里的酒杯拿走,不讓我再喝。我朝他一笑,趴在桌子上,看著錦知寒和聞人芊茜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我站了起來,不管周圍人的眼光,走到了聞人芊茜的面前,揭開了她的蓋頭。
錦知寒小聲地在我旁邊,說︰「一,你在干什麼?」
我拿出了那只真正的「鳳翔」,插在了聞人芊茜的頭上,說︰「這樣才是真正的錦夫人。」
聞人芊茜在蓋頭下面,只是呆呆地看著我。
我放下了蓋頭,對著錦知寒一笑,說︰「行了,這是我送你的成親大禮,我去喝酒了。」
錦知寒突然拉住了我,說︰「你這樣算什麼意思?」
我笑了笑,說︰「那可是我提地從嵐國拿回來的錦家的傳家之物,難道不是應該給新娘子?」
錦知寒甩開了我的手,瞪了我一眼,扶著聞人芊茜就往後堂走去。
錦老夫人站了起來,對我深深一揖,說︰「多謝公主殿下大恩。」
我冷眼看著她,說︰「你這一禮,本宮承受得起。記得下次看牢些自己的兒子,不是誰都會將你們家的傳家之物還回來的。」
我從離我最近的桌上,拿了壇酒,走了出去。
歐陽鋒很快就跟了上來,拎起了我的耳朵,說︰「都叫你不要喝酒了。」
我甩開了他的手,走到了一邊,吐了起來。
他緊張地走了過來,拉起了我的手,開始把脈,說︰「你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
我吐干淨了胃里的東西,拿起酒壇,用酒漱口,終于舒服了一些。
歐陽鋒嘆了口氣,說︰「你身體差成這樣,怎麼還出來?」
我放下了酒壇,說︰「不知道,只是想而已。我要找個地方睡覺了,想辦法把我弄走?」
歐陽鋒扶住了我,說︰「你現在根本不能移動,真的是憂思害命啊,我只有得罪了。」
我只知道,歐陽鋒一記手刀下來,我就沒有了知覺。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臨風殿里我的房間。我努力想要從床上起來,卻發現腿又不能動了。我趴在被子上,整個人都不想動。明明應該可以支撐半年,卻變成了兩個月,連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歐陽鋒走了進來,說︰「我算算時辰,你也應該醒來了。我不得不跟你說說你的身體了,我有辦法可以救你,是真的有,可你會承受很大的痛苦。基本上可以說是,生不如死一個年,然後可以換回差不多二十年的壽命。」
我捏緊了被子,說︰「二十年的壽命,我要二十年的壽命有什麼用?」
歐陽鋒把我從被子里拉了出來,抓著我的肩膀,說︰「難道讓你就這麼死了,就有用?告訴我,為什麼你今天會表現得那麼奇怪?」
我苦笑了一下,說︰「連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那麼做。」
「那好,我告訴你一件會讓你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的事情。」歐陽鋒說︰「錦知寒昨天沒有入洞房,沒有人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一直到今天凌晨才回了府第。」
我模了模自己的額頭,說︰「已經十六日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歐陽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說︰「睡?你是昏了一整天好不好?我拜托你,連我都快覺得你沒救了。」
我拍開了他的手,自己坐直了身體,說︰「就算我活得再久有什麼意思?行了,你想怎麼做都可以,我只是累了,讓我再睡上一會兒。再說了,錦知寒干什麼了和我有什麼關系?」
歐陽鋒嘆了口氣,說︰「你只有趁現在逞強了,等新上任的錦夫人沖進宮里來,你就不會這麼輕松了。」
我笑了起來,說︰「茜茜不是那樣的人。」
歐陽鋒站了起來,說︰「別這麼肯定,那位錦夫人現在就在就在宮里走著,應該很快就到了。」
我嘆了口氣,說︰「老頭,幫我個忙,找個人去把錦知寒弄進宮來,我死都不要攪和進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
歐陽鋒點了點頭,就往門外走去。
果然,沒一會兒,聞人芊茜就出現在了我的房門口。
我笑著看著她,說︰「怎麼不在府里待著,進宮來了?」
聞人芊茜徑自走到了我的床前,又一次跪了下來,說︰「公主殿下,請您放過知寒哥哥。」
我沒有一點意外,說︰「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聞人芊茜盯著我,嘆了口氣,說︰「昨晚他被緊急叫到了宮中,直到今日凌晨才回府,難道不是公主殿下傳喚的嗎?」。
我撐起了額頭,說︰「我從昨天一直睡到了剛剛,你說我怎麼把人叫進宮?你先站起來,等我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聞人芊茜依舊跪在地上沒有動,說︰「我知道知寒哥哥一直對公主殿下有情,我也知道公主殿下不是對知寒哥哥無情。可你們兩個是不可能的,就請公主殿下不要再糾纏他了。」
我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一些,說︰「先站起來,我和錦知寒之間的事情早就處理好了,你不是都把‘鳳翔’帶在頭上了?不用緊張,我不會摻和進你們之間的。」
聞人芊茜苦笑著說︰「哪怕我就是知道你們兩個之間不可能,我還是擔心,就是止不住的擔心。」
我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說︰「站起來,你現在是天下第一富錦知寒的妻子了,就算是天王老子站在你面前,你也要驕傲的資本。」
聞人芊茜站了起來,說︰「我今天真的不應該來的,我先走了。」
我扯了扯嘴角,說︰「那我就不送了。」
聞人芊茜對我一鞠躬,就離開了。
我靠在了枕頭上,剛想放松一些,房門又被打開了,錦知寒一臉沉郁站在門口。
我嘆了口氣,說︰「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錦知寒關上門,走了進來,說︰「對不起,茜茜來打擾你了。」
我笑了笑,說︰「沒事,你好好補償給她一個洞房就好了。」
錦知寒坐到了我的身邊,說︰「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我要立刻啟程去嵐國,嵐國那邊的情形一點也不容樂觀。你還不知道,嵐裳和嵐繼雨愈演愈烈,朝堂上已經怨聲載道了。蕊媽媽和顧亭晚就快控住不了了,嵐繼雨那方面的官員在不斷打擊著錦家的產業。你也不要怪你嫂子了,她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昨天把我召進宮的。」
我驚訝地說︰「原來事情已經這麼嚴峻了,是應該去嵐國一下了,你要保重啊。不過,這下茜茜一個人在府里就無聊了。」
錦知寒點點頭,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對了,你怎麼一直躺在床上?陪我去御花園走走,我還想跟你商量一下嵐國的事情。」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怎麼才好,我的輪椅都已經不知道被扔在哪里了。
錦知寒看我沒有動,說︰「怎麼了?」
我苦笑了一下,說︰「那個,我又不能走路了。」
錦知寒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了然,說︰「你說,你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健康?」
「商陸居然跟你說了?」我說︰「有人說,若是我同意在一年內接受治療,就可以換回二十年壽命。不過,前提是那一年的診療是痛不欲生的。你說,我要不要答應他?」
錦知寒激動地抓住了我的手,說︰「當然要答應,一年換二十年,為什麼不答應?」
我避開不願意看他的臉,說︰「我累了,有些不願意繼續下去了。」
錦知寒雙手捧住了我的臉,逼著我看著他,說︰「為什麼不答應?二十年,很多事情可以在這二十年之內改變,難道你要為了現在一點的勞累而放棄整整二十年的可能性嗎?」。
我閉上了眼楮,說︰「不要逼我,讓我想想。」
錦知寒用力掐著我的臉,說︰「看著我,這有什麼好想的,立刻答應啊。」
我睜開了眼楮,無奈地說︰「錦知寒,我真的累了,我都不知道我應該為什麼活了。」
「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錦知寒說。
我揮開了他的手,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不要逼我了。」
撥雲見日劇場二十二
成親當天,王晛穿上了嫁衣。在鏡子面前,她第一次覺得她是一個女人。
跟著喜娘的步伐,她走上了夫家派來的轎子。
她的夫家是錦家的一個掌櫃,年輕有為,被錦知寒提拔到了曄城當大掌櫃。可王晛心中沒有任何的欣喜,一點也不想出嫁的新娘。她的確見過一次自己要嫁的丈夫,長得雖不偉岸,但也是滿身書卷氣,一看就是一個很有能力、有擔當的人。可即便他再怎麼好,他也不是明勤舟,他也彌補不了現在王晛心中的缺口。
轎子行至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喜娘透過轎簾,對王晛說︰「小姐,請不要出來,只是我們撞見了另一對迎親的人。」
王晛心中一震,是明勤舟迎親的隊伍,是明勤舟!
在一個小小的街道中,兩隊迎親的隊伍相遇了,總有一方要退的。
王晛隱約听見自己未來的夫君和明勤舟在說著些什麼,也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她只是感覺,她全身都在抖動,緊張得抖動。心里有一種沖動,想要什麼都不管,就走出轎子,去見明勤舟一面。
她掀開了自己的蓋頭,拉開了轎簾,往前望去,果然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明勤舟感覺到了有人在注視他,果然看到了偷偷掀開轎簾的王晛。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又都移開了。
王晛放下了轎簾和蓋頭,心中莫名平靜了下來,這就應該結束了。
王晛所在的迎親隊伍開始往旁邊讓,而明勤舟帶著自己的迎親隊伍往前走。
明勤舟的馬在王晛的轎子旁很明顯地停頓了一下,又往前了。
王晛的未來夫君眯著眼楮,看著發生的一切,一臉的高深莫測,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麼。
明勤舟抓著韁繩的手有些顫抖,他努力抓著馬鞍才能使自己安穩坐在馬上。
兩人之間無數次的擦身而過,造就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