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無言堂」大堂里,望著關著的大門發呆。商陸坐在我的邊上,有些煩躁地喝茶。
嵐繼雨一腳踢開了大門,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長舒一口氣,笑了起來,說︰「看來已經成功了。商陸,去休息去吧。」
商陸點了點頭,說︰「你也早點休息,別跟他吵得太久了。」
嵐繼雨關上了門,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說︰「我真的沒有料到你居然還有這麼一手,不止是救下了顧亭晚,還把六出送走了。我真是枉費心機,辛辛苦苦把人困住,你居然用了不到一天就全部救下了。」
我扯了扯嘴角,說︰「是你先下手的,我只不過是還擊而已。我還以為現在你應該在府里和自己的下屬商量怎麼應對明天朝上的局面,怎麼還有空到我這里興師問罪?」
嵐繼雨閉上眼楮,又睜開,拉住了我的衣領,把我拉離了凳子,說︰「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把你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微笑著看著他,說︰「我真的以為你不敢把我怎麼樣。」
嵐繼雨一下子松開了我,說︰「為什麼你就這麼有把握?」
我拉了拉自己的衣領,說︰「我看到的是你的本質,是那個在嵐繼雲壓制下什麼都沒有做,甘願放下所有權力和顧苒盈在一起的凌郡王。你就算爬到了現在的位置又如何,你處事瞻前顧後、優柔寡斷。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抓到了影衛的人,一定是不遺余力全部誅殺。都已經扯破臉皮了,何必再耗費心思去困著他們。反正他們都沒有什麼可說的。還有嵐裳,既然都已經抓到顧亭晚了,又為什麼要硬是將嵐裳逐到北川去呢?嵐皓禹成天就知道扮豬吃老虎,肯定對此心存不滿。朝里那些不偏不倚的大臣也會因為這一件事而偏向嵐裳和嵐皓禹,更加憎惡你把持朝政。嵐繼雨,其實你很早以前就輸了。輸在了你不敢跟我開戰。」
嵐繼雨坐在了地上。盤著腿,看著我,說︰「在你看來,我真的是輸得徹徹底底了。可你也別忘了。我手上還有錦知寒,他對你情深意重,是個非常好的籌碼。阿六非常高興地接手了錦知寒。你不如想想怎麼把他救出來吧。」
我深吸一口氣,說︰「你就看著我怎麼把錦知寒也救出來吧。如果沒事,你就請離開吧。我也要準備休息了。」
嵐繼雨還是坐在地上,冷冷地說︰「其實我最錯的是,當年居然把你救出了天牢。」
我站了起來,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說︰「你也別忘了,若沒有我,你連兵權都拿不回來。」
嵐繼雨拍開我的手。說︰「這算不算得上,成也白一。敗也白一?」
我點點頭,說︰「當然算,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嵐裳不會簡簡單單放過你的。」
嵐繼雨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就那麼直直走了出去,顯得極為單薄。
我嘆了口氣,忙了一天,終于收到了成果。讓商陸偽造了六出的癥狀,逼著嵐繼雨把關人的地方說出來,再讓疏影派人悄悄模過去,借機把顧亭晚救出來,直接送到了嵐皓禹的面前。又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丟了顧亭晚上的時候,讓疏影將六出送回龍朝,通知暗香來照顧自己的丈夫。就那麼簡簡單單兩手,嵐繼雨挾持嵐裳和我的籌碼就沒了。以為我沒有辦法帶著六出悄悄走,只能乖乖待在嵐國?你開玩笑,我就把人偷偷送走了,還就在你眼皮子底下,看你怎麼辦?
只是,錦知寒的確是還被困在天牢里,這可真的是難辦得很。嫂子放在嵐國的勢力已經暴露了大半,我又安排了一部分人沿途護送六出,手上不剩下什麼人了。該怎麼辦呢?阿六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六出被關了兩個月。三天一碗水,五天一碗飯,基本上不讓他睡覺。最可惡的是,找人在他耳邊不停地說,若是抓到暗香,他們會怎麼對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六出居然沒有被逼得去自殺,我已經很敬佩他了。可錦知寒從小嬌生慣養,他又是不是能夠受得了阿六的那些手段?
我無力地慢慢走上了五樓,用力推開了窗戶往外看,天空中居然連一顆星星都沒有,真是讓人煩悶。我還在說嵐繼雨優柔寡斷,自己其實也是啊。算了,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還是有辦法的,就試一試好了,即便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
錦知寒有些無奈地模了模自己身上的傷,自從那個自稱「阿六」的男人進來接管了一切之後,僅僅是一個晚上,已經滿身是傷了。也不知道今天,那個家伙又會有什麼新花樣來折磨自己。
阿六走了進來,在牢門外看著錦知寒,說︰「錦公子,用過午飯了沒有?要不要我叫人趕緊給你送進來?」
錦知寒坐直了身體,說︰「何必說這麼些沒有用的東西,有什麼招式就使出來好了。」
阿六打開了牢門,說︰「我們今天來玩點其他的東西,昨天一晚上打人我也打累了。要不然這樣,我們試試看銀針吧,不知道多少針之後,你會受不了。」
錦知寒咬著牙忍受著阿六的針扎,雖然疼得滿頭冷汗,卻硬是沒有叫痛。
阿六頭痛地說︰「錦公子居然都不叫痛,真的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牢房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看著時辰,應該是送飯的老太太來了。
阿六站了起來,說︰「送飯的都來了,還是先吃飯比較好。」
老太太慢慢走近了牢房,打開飯盒,將飯菜放到了地上。
阿六笑著說︰「這里的伙食真不錯,居然還有蔥爆羊肉,這在嵐國可是不常見的菜式。麻煩這位大娘喂給錦公子吃吧,他現在滿身銀針,連動都不能動。」
老太太顫抖著自己的手。慢慢拿起了筷子,夾了口飯送到了錦知寒的嘴邊。
錦知寒慢慢松開了牙關,吃痛地叫出了聲音,倒是讓老太太的手又是一顫。
阿六走過去,蹲到了老太太的邊上,說︰「錦公子。你都痛得說不出話了。怎麼還在硬撐呢?早點說不就免了這些皮肉之苦,也不會就這麼像攤泥一樣躺在地上不能動。」
突然,筷子掉到了地上,老太太跟瘋了似的拔去了錦知寒身上的銀針。
阿六抓住了老太太的手。說︰「你在干什麼?」
老太太對著阿六就是一腳,大吼道︰「混蛋!誰讓你這麼干的!」
阿六被踹得摔倒在了地上,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就連聲音都發不出。
老太太對著阿六連踹十幾腳,一點都看不出來之前步履蹣跚的樣子。
錦知寒艱難地坐了起來,說︰「你再踹下去。他就要被你踹死了,冷靜點。」
老太太回頭狠狠瞪著錦知寒,那凶狠的眼神在皺紋里顯得格外的恐怖,讓錦知寒周身一寒。她私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那張說不上是久違的臉。
……
我還是很不滿地又踹了阿六幾腳,說︰「混賬,我的男人你都敢傷!你這輩子就不要想要自己的頭發了。當禿頭去吧。」
錦知寒笑了起來,說︰「一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動不了,我一定沖上去抱住你。」
我的臉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說︰「死奸商,傷成那樣還在給我廢話!算了,不跟你計較了,看在你現在是病人的份上。我先來喂你吃飯好了,你應該已經餓了吧?」
錦知寒捂著自己的肚子,說︰「說實話,我是沒什麼胃口。」
「既然如此,那就我自己一個人吃好了。」我說︰「現在我們走出去肯定被人攔住,還是等你恢復體力之後,等嵐繼雨出現再慢慢來好了。你不是說嵐國的飯菜讓你胃痛,我可是特地做了些龍朝的菜色讓你改改口味。」
錦知寒有些無奈地說︰「你假裝老太太多久了啊?」
我笑了笑,用一種自己都覺得很欠扁的聲音,說︰「從這個老太太開始給你送飯開始。」
錦知寒大叫道︰「豈不是二十多天都是你送的?你就忍心看著我天天被甜食折磨?」
我很淡定地拿出一副新的筷子,慢慢吃了兩口飯菜,說︰「我好歹也是要維持自己的假裝身份的,要是做出些不正常的菜色豈不是引人懷疑?不要抱怨了,乖,我不是做了些不是不甜的菜色給你,只是你一直不懂得欣賞而已。你知道我都累嗎?先要偷偷換裝成老太太,在用她的身份去給你做菜,再慢慢走過來。我這兩天到處疲于奔命還是天天給你做菜,雖然這兩天晚上送來的人不是我。」
錦知寒笑得很開心,說︰「一啊,剛剛你說我是你男人的,你不會反悔吧?」
我夾了口米飯塞到他的嘴里,說︰「我說出來的話,自然不會反悔。你快點吃點飯,商陸還給你備了點傷藥。」
錦知寒咽下了飯菜,還不忘說︰「不愧是一做的,就是手藝好。」
我翻了翻白眼,說︰「省省你的這些馬屁吧,我可不吃你這一套,你抱怨飯菜的那些話我早就記到心里了。你以後還有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要吃我做的飯菜,就慢慢習慣吧。」
錦知寒張大了嘴,說︰「我還要吃,真的餓了。」
我只得一邊吃飯,一邊喂他吃,倒也是很快把兩個人都喂飽了。
錦知寒看了眼躺在地上不動的阿六,說︰「他可怎麼辦?」
我收拾好了碗筷,拿出藥,拉開了錦知寒的外衣,說︰「讓他躺著就好,我下的毒,三四個時辰里是絕對動不了的。我給你上藥,傷口感染可就不好了。」
錦知寒居然紅了臉,說︰「那個我自己來就好。」
「現在倒說要自己來了,剛剛讓我喂你吃飯可是很開心的啊?」我說道。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好好好,我就讓你上藥。」
我用右手手指沾了些藥膏,慢慢模上錦知寒的傷口,有些是鞭傷,有些是棍傷,還有一些是被人毆打的傷口。我看得眼楮有些酸澀,還好錦知寒趴在稻草上看不到我的表情。
錦知寒悠悠地說︰「其實沒有那麼痛,你不用那麼傷心。」
我被他說得,真的哭了出來,說︰「要不是為了我,要不是為了我,你完全可以待在自己府里賞賞花、喝喝酒,是我的錯。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我有什麼好的,就是個被所有人寵壞的孩子,成天只知道任性妄為,也就只有你每次都包容我,為什麼?」
錦知寒抓住我的一只手,說︰「一見白一誤終身啊,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反正就是賴上你了,現在你也甩不掉我了,不是嗎?」。
我抹掉了自己的眼淚,惡狠狠地說︰「是甩不掉你了,你也別忘了,你也甩不掉我了。」
錦知寒吻了我的手背,說︰「忽略其他的東西,我真希望能就這麼一直拉著你的手。」
「會的,從現在開始我不會松開你的手了。」我說。
突然走來了兩個獄卒,看著我們長大了嘴巴。
我笑著說︰「去把嵐繼雨叫來,這個時候只有他知道該怎麼辦。」
他們兩個腳底抹油,立刻跑了出去。
錦知寒坐了起來,穿好了衣服,說︰「我們一起面對。」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說︰「是啊,現在無論怎麼樣,都有你陪我一起面對。」
疏條交映劇場十八
尚祁遠跟著青鳥七天之內趕到了嵐國,可白一卻告訴他,疏影在房里養傷不肯見他。
尚祁遠不顧其他人的阻攔,沖進了疏影的房間,看到滿屋的繃帶和血跡,他的眼楮紅了。
疏影把頭蒙在被子里,說︰「你出去啊,不要進來。」
尚祁遠深吸一口氣,用力掀開了被子。可他卻開始希望,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疏影的左臉上有一條大大的疤,從太陽穴一直到了下巴,雖然已經結痂,卻依然有些血肉模糊。而疏影的整條右臂都已經沒了,只剩下了繃帶和血跡,觸目驚心。
疏影用左手支撐著坐了起來,說︰「你現在看到了?我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來見我干什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變成了這樣子。」尚祁遠抱住了疏影,說︰「沒有關系,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疏影用力踹開了尚祁遠,說︰「我不要你可憐我,你給我滾!」
尚祁遠愣愣地看著她,說︰「疏影,不要推開我,讓我陪在你身邊。」
疏影居然哭了起來,說︰「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跟你一起?你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我是什麼東西?一個毀了容的殘廢!尚祁遠,就當我求求你,不要再來見我,每次見到你,我就自慚形穢,恨不得已經被人殺了。」
尚祁遠深吸一口氣,說︰「我就在這里住下了,你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疏影拿著枕頭砸了過去,說︰「你滾啊!」
尚祁遠閉上了眼楮,捏緊了拳頭,強忍住心中的痛,走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門內,疏影放聲大哭。門外,尚祁遠坐在門口,默默流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