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繼雨很快就趕了過來，許是被人從宮里直接拉出來，連朝服都沒有換。他隔著欄桿，指著我，氣急敗壞地說︰「你個瘋子，裝成獄卒不夠，怎麼還裝成送飯的人？」
我朝他揮了揮手，說︰「我總得防著有人給錦知寒下毒呀，再說了，他那個金貴的胃，還是我的飯菜稍微能入他的眼一些。怎麼樣，放不放人？」
嵐繼雨一拳擊在欄桿上，說︰「我才見到你四天，只有四天，你居然就弄出了這麼多風波。我已經快要瘋了，被你逼瘋了。想我放了錦知寒，不可能，你要是願意就在這里陪他把牢底坐穿好了。」
錦知寒戳了戳我的臉，說︰「跟你預想的不一樣，該怎麼辦呢？」
我狠狠地戳了回去，說︰「那我們兩個就在這里把牢底坐穿好了，反正我也是各種大牢的常客了，說不定我還真的可以跟你好好分享一下坐牢的經驗。」
錦知寒笑著摟住我，說︰「我也在這里住的時間不短了，不如我們比較一下誰的經驗比較好用吧？」
嵐繼雨又一腳揣在欄桿上，說︰「你們兩個給我消停一點，我快要被氣得拿把刀直接把你們兩個宰了。」
我指了指那個躺在那里很久沒有動的阿六，說︰「在你拿刀之前，不如趕緊把他從這里抬走。你來得實在太晚了，我一個不小心在他身上下了太多東西。說實話，我都不知道最後他會變成什麼樣了，說不定他這輩子都會變得慘兮兮。」
嵐繼雨懊惱地大叫了一聲，說︰「今天早朝開始，就各種不順！嵐裳帶著顧亭晚回了朝堂。硬是逼著陛下給了顧亭晚一個五品官位，讓他每天跟著嵐裳一起上朝。陛下，我那個可愛的六歲佷子，真的是徹徹底底被你帶壞了，話里的機鋒，連我都疲于應付。一一。你出來好不好？或者你勸勸他把手上的東西交出來？給我們都省點事情。我保證你們兩個成婚的時候。給你們送上一大箱金子。」
錦知寒被嵐繼雨的語氣逗笑了，說︰「一大箱金子？原來我還挺值錢的，居然值一大箱金子。一，要不然我們兩個現在就在這里成親。讓他直接抬箱金子進來好了。」
我用力點了點頭，說︰「好主意，不過你先寫封書信和聞人芊茜撇清關系。再麻煩他把信寄出去，我還真的考慮在這里嫁給你了。」
嵐繼雨被我們氣得臉色發青，手指發抖地指著我們。說︰「你們到底想干什麼啊？」
「我們想干什麼？」我說︰「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今天我無論如何都會讓你放人。你居然讓六出來作踐錦知寒，六出的事情我真的沒有與你多計較，可錦知寒是我的一部分。我寧願和他一起死，也不願意他變成像六出那樣。我說真的，如果錦知寒真的變成了六出那樣，我就先殺了他。再殺了自己。我花了那麼多心思在六出身上，他卻完全沒有復原的現象。甚至還開始惡化了。當我看到錦知寒的身上扎滿了銀針的時候，我恨不得躺在地上的那個是我。嵐繼雨，我不能再承受這些東西了，我只要帶他走。有嵐裳對付你就夠了，我們沒那麼有空，成天想著對付嵐國。放人，就只有兩個字，說出來就好了。」
錦知寒用力抓住了我的手，就像深怕我離開一樣，全身都在發抖。
我靜靜地靠在他的身上，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雙眼卻緊緊盯著嵐繼雨，逼迫他趕緊下決定。
嵐繼雨站直了身體，說︰「我是不會放人的，若你真的不肯走，就在這里陪他好了。」
說完，嵐繼雨招人將阿六抬了出去，自己也跟著走了出去。
錦知寒長長嘆了口氣，說︰「你這算不算偷雞不成蝕把米？」
我笑了出來，說︰「想不到嵐繼雨還真下得了狠手。沒事，我早就派人傳信給嵐裳了，她料理完宮里的事，自然會來救我的。至于救不救得出你，就要看我心情好不好了。」
錦知寒拉著我坐回了地上，用力抱住我，將下巴擱到了我的肩膀上，說︰「你不會那麼心狠的？剛剛是誰說，只要帶我走的？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記到心里了。」
我靠在了他的身上，說︰「其實我們被關在這里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我不用想怎麼離開嵐國了。」
「為什麼這麼說？」錦知寒問道。
我悠悠地說︰「我們就算離開了天牢，嵐繼雨也不會讓我們簡單離開嵐國的。你的那些產業不過是借口而已，我們若是回了龍朝，才真的是放虎歸山，龍朝只會變得更加強大。哥哥已經成年，而嵐皓禹只不過是個牙齒都沒長全的孩子，強弱不言而喻。就連嵐裳在這上面都是和嵐繼雨一樣的，等我們真的出去了，才是真正的考驗。要不然我先讓人把你偷偷送走吧？嵐國實在太不安全了。」
錦知寒用力箍住我的胳膊，說︰「你在說什麼呢？若是我們真的要留在嵐國了，豈不是真的可以死能同穴？這對我來說，是這麼多年最幸福的事情了。你有沒有感覺到我的心跳，當我在曄城外送你出嫁的時候，我覺得我的心不會跳了。這麼多年了，我們好不容易能夠在一起，不要再把我推開了。無論今後怎麼樣，哪怕我們要一直待在這個不見天日的牢房里，我都再也不會松開你的手了。」
我笑了笑，說︰「你也不說點好听的，要是我們真的困在這里，就是你烏鴉嘴了。還說什麼心跳，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可以這麼酸。現在不管你是不是有點晚了？」
錦知寒點了點頭，說︰「已經晚了，我已經是你的男人，你也是我的女人了。」
我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了靠。說︰「我累了，睡一會兒，你一個人慢慢發呆去。」
錦知寒搖了搖我，說︰「不要睡，跟我再說一會兒話，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閉上了眼楮。深深呼吸著錦知寒身上的味道。說︰「喂，奸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在你不在的時候。我曾經遇到過一個讓我覺得可以代替你的男人？他叫做夏知霖，名字里跟你一樣都是有個‘知’字，有的時候。我都希望，他是你。自從到了嵐國，我就沒有一天睡得好的。我天天晚上夢見他死的那天。我甚至都能在夢中聞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他就那麼倒在了我自己的懷里，鮮血從他的嘴里冒出來，他勉強地叫出了我的名字，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我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可我卻突然害怕了，哪怕面對為了我而死的夏知霖，我心里想的居然是。若是以後不能見你該怎麼辦。我都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那麼無恥，我怎麼可以那麼想！錦知寒。我好想睡好好睡一覺，可我靠近你就想到他。你跟他不一樣，他身上都是好聞的青草的味道，你身上卻有種月兌不掉的銅錢的味道。我該怎麼才能好好睡一覺呢？」
錦知寒在我耳邊輕輕地說︰「不要說下去了，我好害怕，害怕你下面就說離開我。」
我睜開了眼楮，離開了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說︰「錦知寒，我不會說那句話，因為那句話比殺我更讓我難受。怎麼辦呢？和你在一起，我怎麼睡得著呢？」
錦知寒捧住了我的臉，說︰「我不奢望能比得上他，他用他的死在你心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筆。可我也不會讓你只想著他，他做的一切是因為他喜歡你，可你喜歡的是我！你應該這麼想，都是我的錯。如果你不是喜歡我，你就可以快快樂樂和他在一起，然後在自己喜歡的小鎮里開心地生活。是我，是我當時害怕了，我居然娶了茜茜，甚至不管成親對你的傷害有多大。如果不是我成親，夏知霖根本就不用那麼做。」
我的心猛烈地跳動著，似乎要跳出了胸腔，連全身都開始顫抖了，說︰「可如果不是你成親，我根本不會去豫城做太守，只會去告知夏知霖劉舒的事情，也就根本不會害得錦家落到這幅田地。你可以和和美美地和聞人芊茜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我為什麼要躲到豫城去？說到底都是我的錯，不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到你自己身上了。錦知寒，世界上沒有如果的，我們只能接受現在的一切而已。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如果你成為第二夏知霖怎麼辦？我甚至不敢去夏知霖的葬禮，我怕，我怕我會想到那個躺在那里的很可能就是你。我從來沒有那麼怕又那麼清醒過，我每天除了看天發呆，就連本是痛入骨髓的扎針都讓我沒有絲毫的感覺。我成天麻煩上身，嵐國，龍朝，我一個都舍棄不了，可為了我讓你們受傷，真的比凌遲我更加痛苦。怎麼辦？我天天腦子里就是這樣的想法，每天都是，一醒來就是，我好怕。可我就算再怕，我只能自己忍著，不能讓周圍的人看到，因為我是白一，應該天不怕地不怕的白一。甚至我腦中就是你不斷地受傷和死亡的場面，什麼樣的都有，甚至我都能感受到你的血液流過我手心的那種粘稠感。我想尖叫，卻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錦知寒一邊笑著，一邊流下了眼淚，說︰「我答應你，只要你在一天，我絕對不會離開你，連生死都不能把我們分開。若真的到了生死關頭，我會先殺了你，再跟你一起的，好不好？」
我用手抹掉了他臉上的眼淚，說︰「這算是死能同穴嗎？」。
錦知寒握住我的手，說︰「如果有什麼罪孽，就讓我和你一起。你不是常說，你是注定要下地獄的人嗎？就讓我和你一起下去好了，到了閻王面前，說不定他會可憐我的痴情，讓我們在陰間也能待在一起。」
我用力捏了捏他的臉，說︰「我第一次見到像你一樣敏感的男人，比我自己還像女人。你看，我都沒有哭，你就哭出來了。你才是應該好好記住我的話，若是有一天，我下了地獄，你一定留住性命。因為，若是有下輩子，我一定不要再遇到你。這輩子，你知道我學到了什麼？情愛最苦，只有愛情是會讓人願意放棄一切去求，卻怎麼也求不到。我不要再這麼苦，甚至願意不再明白人間萬物，化身為魚，有水便已足夠。」
錦知寒將我摟到了自己的懷里，說︰「若你是魚，我就是水。」
外面傳來了掌聲，我跟錦知寒同時抬頭，向外望去，嵐裳靠在顧亭晚的懷里看著我們開心地笑著，說︰「我是不是打擾到了一場好戲，你們繼續，我和亭晚先出去。」
我趕緊站了起來，把錦知寒也拉了起來，說︰「來了多久了，也不說一聲，真是看我們笑話。快點帶我們出去吧，我們兩個連晚飯都沒有吃，現在都餓死了。」
嵐裳拿出了牢門的鑰匙，扔給了我，說︰「你們兩個慢慢來，我們就先去‘無言堂’等你們了，順便會給你們弄點好吃的的。」
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嵐裳又拉著顧亭晚走了，整個人尷尬地說不出話。
錦知寒笑了笑，從我手上拿過鑰匙，說︰「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你還沒有想到怎麼離開嵐國，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吧，從現在開始，我會讓你慢慢安心的。無論是最開始的時候嵐繼雲給你的傷害，或是嵐繼雨給你的痛苦，亦或是現在夏知霖的一切，讓我來平復就好。」
我很無奈地看著他慢慢走過去，拿起了欄桿上的鎖，將鑰匙插了進去，慢慢擰開。一切變得很慢很慢，從我面前慢慢滑過。我心里想到的卻是，名也命也，我叫白一，說不定真的只能一輩子一個人了。錦知寒，我一定會讓你回到生活中的正軌，哪怕付出很大很大的代價。
疏條交映劇場十九
疏影不見了，尚祁遠跟瘋了似翻遍了整個「無言堂」，卻還是找不到疏影。
錦知寒攔住了他，說︰「你不要找了，疏影昨天晚上被一送走了。」
尚祁遠拉住了錦知寒的衣領，說︰「你說什麼？為什麼公主要送走她？」
錦知寒拉開了他的手，說︰「你昨天沖到疏影房間里，那些話深深傷害了疏影，你就一點也看不出來嗎？」。
尚祁遠愣愣地看著錦知寒，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一讓我轉告你，疏影是個非常要強的女人，你卻說什麼你陪在她身邊，不就是讓她更加傷痛自己身上的傷嗎？這個時候，讓她離開，好好思考一下，反而是為了她好。也並不是我們想要說教什麼，可你真的一點都不懂女人，只知道火上澆油。」
尚祁遠大叫道︰「難道我說，我陪在她身邊有錯嗎？如果公主變成了那樣，難道你就不會像我一樣？」
錦知寒苦笑著說︰「我不會，因為那樣只會讓一覺得我是可憐她，她需要的是支持她度過這個難關的人，不是天天在她面前強調她的不幸的人。」
尚祁遠重重坐在了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你慢慢想想吧，若是想通了，就去見一，她會告訴你怎麼找到疏影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