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知寒拉著我的手,在嵐國的大街上慢慢走著。街邊樹上的蟬不停地叫著,仿佛把我心里的煩悶都要叫出來。我跟在錦知寒身後,他的手很暖,雖然暖卻也因為這酷熱的夏天,讓我心中難安。
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看著我,說︰「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說︰「累了不想說話而已。」
錦知寒嘆了口氣,把我摟在了懷里,說︰「我認識你多少年了,怎麼會不認識你那個口是心非的表情,你都懶得掩飾。要不然,我們就在這里說完剛剛沒有說完的話?」
我看著他,笑了起來,說︰「街邊想不到還有一個小攤子,我們去那里坐坐吧。」
我們兩個拉著手,走到了小攤子,找了個位置坐下。
一個大娘走了過來,說︰「夫人又來了,這是你的夫君嗎?」。
我仔細一看,可不就是之前給我做桂花酒釀元宵的大娘嗎?我笑著說道︰「幾年不見,大娘是看著愈發年輕了。可惜這時間不對,要不然我還真的是要嘗嘗大娘的元宵的。不知現在這兒還有什麼可以吃的,最好不要是甜的。」
大娘想了想,說︰「這都快到了收攤的時候,我這小攤也沒有什麼像樣的。還剩下些小餛飩,若是夫人與老爺不嫌棄,我這就給你們端些來。」
我點點頭,說︰「那就多謝大娘了。」
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就上了桌。錦知寒立刻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我也拿起勺子,輕輕攪了攪浮著青蔥的湯。說︰「我們可以不繼續那個話題嗎?」。
錦知寒咳嗽了起來,抬起頭看著我,說︰「你說什麼?」
「算了。」我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就在這里听著。」
錦知寒又低下頭,迅速地吃完了一碗。
我將自己手上的那碗推給他。說︰「把這碗也吃了吧。知道你一天沒好好吃飯了。」
錦知寒沖我笑笑,開心地接了過去,又開始吃了。
我托著下巴看著他,無奈地說︰「你跟商陸一副樣子。他剛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吃了三個人的份。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在牢里吃的也是我做的飯。為什麼到外面居然那麼瘋狂地吃?這就是普通的兩碗小餛飩,你至于嗎?」。
錦知寒迅速地吃完了第二碗,放下了勺子。擦了擦嘴,說︰「其實你也不能怪我們這樣,你做得再怎麼好吃,等你送來都已經涼透了,早就不好吃了。而且,在那種環境下,就算是山珍海味。我們又怎麼會吃得開心?你就拿小小的餛飩來安慰我吃了一個月牢飯的心靈,這可怎麼行?」
我挑了挑眉。站了起來,說︰「既然這樣的話,這頓飯你就自己結賬,順便以後的飯也是你一個人負責了,我可是懶得管了。」
錦知寒趕緊拉住我,說︰「不要這樣啊,我就是說說而已。一無論做了什麼我都愛吃!」
我被他狗腿的樣子逗笑了,說︰「好了,我們回去吧。」
大娘走了過來,說︰「想不到這麼短的時間里,夫人就又嫁人了,真是恭喜夫人了。這頓飯本就是我沒有好好招呼,就當是給夫人和老爺的賀禮了。」
我無奈地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說︰「我還沒答應嫁給他呢,大娘說得早了。這里有一兩銀子,大娘快些收下吧。天色也晚了,快些回去吧。」
大娘終于還是收下了銀子,開始收拾攤位了。
錦知寒拉著我慢慢走,臉色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我好奇地問道︰「怎麼了,突然臉色變成了這樣?」
錦知寒嘆了口氣,說︰「我有那麼老嗎,都被叫做老爺了?」
我指了指自己,說︰「我都被叫成夫人,你就忍忍吧,老爺。」
「對了,你們好像認識,什麼叫‘又嫁人’啊?」錦知寒問道。
我突然停住了腳步,轉頭看向皇宮的方向,說︰「那年嵐繼雲去世,我到臨城來見他最後一面。當時我從皇宮出來,就在這個攤位,吃了碗桂花酒釀元宵。和大娘聊了兩句,好像是說到,我是來拜祭我曾經的夫君的。記得那個時候,還把她嚇得夠嗆,我還說什麼我已經離開嵐繼雲很多年之類的話。估計她這輩子也第一次見到我這樣的女人,離開了自己的丈夫居然還過得這麼逍遙自在。」
錦知寒長長呼出一口氣,說︰「我本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看來不說不行了。一,你知道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最不能讓我忍受你的是什麼嗎?」。
我回頭看著他,一時沒明白他想說什麼,搖了搖頭。
錦知寒抓住了我的雙肩,說︰「不是你的任性妄為,也不是你的死要面子,是你那個什麼都想到最壞可能的腦子。已經無數次,就因為你的那些悲觀的想法,我快要瘋了。我知道你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所以我慢慢跟你說。你記不記得那次你舅舅給你找了一堆男人給你相親,你看到最後一個都沒有剩下?你的那些理由當中,最不能讓我理解的就是那個,絕對不能和官員在一起,原因是你怕他們借你上位。可你不要忘了,歷史上那麼多駙馬,有多少個是靠著自己的妻子把持朝政的?一個都沒有。你又何必多想呢?你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所以自己可以去規避。說句難听的,若不是你的這個要求,我甚至都懷疑你對尚祁遠動過心思。現在不也是?你就是不願意相信,我們能夠好好地在一起,任何悲劇的事情都不會發生。只要你樂觀這一次,一次就夠了。」
我笑了起來,說︰「其實,我也想跟你說。這一次我會相信的。剛剛你在吃餛飩的時候,雖然吃相很難看,卻也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假扮成老太太去給你送飯,每次看到你迫不及待地站在欄桿邊等著我,我都希望那里不是牢房,那里是我們兩個人的家。當我回到家的時候。能夠看到你。還有你坐在那堆稻草上。端著飯碗吃飯,我都希望是坐在自家的餐桌邊上,看著你吃飯。算了,之前的那些人。就那麼算了吧。不過,你要答應我一起去給嵐繼雲和夏知霖掃墓,讓我真正安心下來。」
錦知寒苦笑著松開了我的肩膀。說︰「真是拿你沒辦法,我答應你就是。」
我指了指自己的右腳,說︰「剛剛你說得太開心了。我就沒敢跟你說,我的右腳抽筋了,一時半會兒可能動不了了。」
錦知寒的笑容由苦轉甜,將我抱了起來,說︰「這可不是我第一次抱你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慢慢習慣吧。」
我把準備發出的尖叫吞進了肚子里。說︰「你這樣會嚇到其他人的。」
錦知寒往前走著,也不看我。說︰「這周圍早就沒人了,天都這麼黑了,就我們兩個,你就不用害羞了。臉皮這麼薄,等新婚之夜可怎麼辦?」
我摟住了他的脖子,說︰「放心,真的到了那一天,看看我們究竟誰更狂野?」
錦知寒用力把我一拋,嚇得我趕緊抱緊他,說︰「你瘋了啊?」
錦知寒沖我笑了笑,說︰「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嚇我?」
我們兩個就這麼一路回到了「無言堂」,街道兩旁的房子早就關上了燈,偶爾只有幾聲犬吠和喋喋不休的蟬鳴。雖然基本上看不清道路,可我卻一點也不擔心,真的就是有他在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了。可任何的好心情,在我看來都不過是悲傷的先兆。我要準備好退路了,嵐國這個地方越來越危險了。如果只有一個人還好,現在我們是三個人,究竟怎麼才能無聲無息地離開這里?還是先把商陸送走比較好,免得他又一次被我們牽連。剩下我們兩個,再想想吧。可還是的,三個月之內,我一定要會曄城。嫂子又有身孕了,听歐陽鋒說,是對雙生子。哥哥高興得就要瘋了,連名字都想好了,大的叫龍寰朝,小的叫龍寰夕。還有聞人芊茜也關在牢里那麼久了,看守的士兵說她身子也不好了,還是得快些處理比較好。想來想去,好不容易的好心情,又變得極為糟糕。
錦知寒在我耳邊說︰「想什麼呢?眉頭都皺起來了。」
我輕嘆一聲,說︰「要是我們不是我們該有多好,就沒有這麼多煩心的事情了。我要想辦法在三個月之內趕回曄城,嫂子的預產期是那個時候。可現在我完全想不到什麼能讓我們全身而退的方法,之前你是怎麼逃的啊?」
錦知寒扯了扯嘴角,說︰「喬裝改扮,可惜還是被人發現了。我們有三個月,慢慢想吧,總是有辦法的。你看,我們都到‘無言堂’了,你是不是應該下來了。」
我臉上發燙,趕緊跳了下來,站直了身體,還好已經不抽筋了,說︰「那麼我們就趕緊進去吧,商陸應該已經等急了。」
錦知寒推開了大門,樓里面比我想象得熱鬧得多,有點熱鬧得讓人頭痛了。大廳中間的桌子上擺著火鍋,里面滿滿地堆滿了各種食材。嵐裳、顧亭晚、嵐繼雨、商陸圍著桌子坐著,甚至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黃色的身影,看起來非常像是那個應該在皇宮里睡覺的嵐皓禹。
我慢慢往後退了兩步,說︰「你們繼續聊,我先找個其他的地方睡上一覺。」
商陸趕緊站了起來,說︰「公主,你不要想逃!」
錦知寒走到了我的邊上,說︰「進去吧,躲也沒有用的。」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拉著他的手走了進去,要死也要拉著他一起死。
嵐裳和嵐繼雨中間空著兩個位置,而其他地方連椅子都沒有。我只能硬著頭皮,拉著錦知寒走過去坐下。我邊上是嵐繼雨,他邊上是嵐裳。我可不敢冒險讓嵐繼雨坐他邊上,妖孽對上奸商,很早以前他們兩個就讓我明白,他們兩個吵架是可以吵得人神共憤的。
我和錦知寒對視一眼。同時拿起了對方面前的空碗。我沖著他一笑,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拿起筷子,迅速夾了些已經熟透的食材放到他的碗里,端到了他的面前。
錦知寒卻先是從邊上舀了碗雞湯給我,說︰「你晚上什麼都沒吃,先喝點湯。」
我接過了碗。說︰「你剛剛雖然吃了不少。但也運動了很久,快點吃,不要餓著了。」
嵐皓禹站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看看我。又看看錦知寒,說︰「姑姑,這是不是就是你跟朕說的。夫唱婦隨?」
嵐繼雨趕忙把嵐皓禹抱著,放回了椅子上,說︰「陛下。你不要突然站起來,小心摔倒。那可不是什麼夫唱婦隨,那叫舉案齊眉。」
嵐裳也說︰「還不僅僅是舉案齊眉,也是鶼鰈情深。」
顧亭晚唯恐天下不亂地說︰「相敬如賓。」
商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他們兩個就是不知道稍微收斂一點,都要教壞小孩子了。」
我慢慢喝下了雞湯,放下了碗。說︰「嵐繼雨,這麼晚了。你趕緊把陛下送回去,他明天還要早朝。顧亭晚,你也是的,明明知道嵐裳已經身懷有孕,還不讓她早點休息,你們也趕緊回去。我知道你們都有各種各樣的話想說,可我已經很累了,你們那些話,我通通不想听。你們也就回去好好睡覺,明天再說。反正我就在這里,不會消失的。」
嵐裳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那我就先跟亭晚走了,你們也別弄得太晚了。」
我被她曖昧的眼神,弄得臉上火辣辣的。
錦知寒摟住了我的肩膀,說︰「這就不牢你費心了,我總是會顧惜她的身體的。」
嵐繼雨捂住了嵐皓禹的耳朵,把他抱在了懷里,站了起來,說︰「我也先走了,你們真的是要教壞陛下了。」
我躲在了錦知寒的懷里,對著他的胸脯用力一錘,說︰「你說的什麼鬼話?」
錦知寒笑著說道︰「就讓他們亂想去算了,管他們做什麼。」
商陸悠悠地說︰「他們都走光了,你們還不趕緊快點吃些東西?我可是等你們等得餓死了。本來還以為能等到公主出現做飯,結果沒等到公主,連嵐繼雨派來的那四個都走了。我只能眼巴巴地等著有人管管我這個孤家寡人。還是驚鴻公主好,還知道問我要不要吃點什麼,才沒讓我餓死。」
錦知寒把筷子扔向商陸,說︰「這一鍋子的東西怎麼都堵不住你的嘴?」
商陸閃過了筷子,說︰「生能同衾,死能同穴。你們兩個,是終于熬出頭了。」
疏條交映劇場二十
尚祁遠不明白到底應該怎麼做,可曄城又來信,催他回朝。弄得他進退兩難,真的是不知道是應該留在這里找疏影,還是應該回龍朝做他的丞相。
白一敲了敲他的房門,說︰「我可以進來嗎?」。
尚祁遠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現實,說︰「公主,請進。」
白一推開了尚祁遠的房門,看到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說︰「自從我把疏影送走了,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三天了。回龍朝吧,我把疏影送回龍朝去了。之前知寒跟你說的話,有些過頭了,我知道你其實明白的,只是無法和她說明白而已。回去吧,雖然我不知道她最終會選擇在哪里落腳,可影衛還在你手上,你一定能找到她的。她只是沒有了一條胳膊,你成為她的胳膊就好了。」
尚祁遠站了起來,對白一行了個標準的三跪九叩大禮,說︰「公主的大恩大德,我真的是無以為報了。」
白一嘆了口氣,說︰「你慢慢來吧,找到她之後,和她慢慢溝通,總會有進展的。」
尚祁遠站了起來,說︰「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白一深吸一口氣,說︰「嵐繼雨手下有個人將六出折磨得不成人樣,這你是知道的。可這個阿六做的事情還不止這些,他殺了夏知霖,陷害錦家,大肆捕殺影衛在嵐國的人。其實,就算疏影不出手,我也想著要想辦法把他除掉了。疏影雖然面子上很冷,偏偏就是對自己在乎的人很看重,就找阿六尋仇去了。我阻止不了她,只能夠任由她去了。」
尚祁遠居然笑了起來,說︰「還真的是疏影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我即刻就準備回龍朝,也會派人做好接應公主回朝的準備的。」
白一點點頭,說︰「那我就把疏影和回朝的事情交給你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