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妝 第十七章 坑騙

作者 ︰ 九優

洛陽城有東中西三條大道,東大道叫天河大道,中大道叫銀河大道,而西大道則是叫西河大道。都城里的達官顯貴多是居住在天河大道,而坊市多是分布在銀河大道和西河大道。天河大道有一個玉樓坊,不過是由官府所掌控的坊市,那里買賣的東西也自然不是銀河大道和西河大道可比的。

洛夏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場景,天河大道也算繁華,大道兩旁的鋪子一個接著一個,外面的攤位也是一個個緊挨著,上面所展示的東西也是琳瑯滿目。

「夫君,今天出來可是還開心?」洛夏看向身旁的人,因為對他多了一分憐惜,所以也會時刻關注著他。

「恩,開心,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的東西。」祁颯羽現在也是滿臉好奇,看著從馬車旁略過的店鋪攤子。

洛夏笑,在府里,雖然他的生活也是有人照料,但是親人對他的態度無不是鄙夷的,作為將軍府的嫡長子,這種事情在外面也無不讓人唏噓。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洛夏和綠真收拾著桌上的東西,轉頭問道。

祁颯羽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喉頭咕嚕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現在還不餓。」綠真在一邊捂嘴偷笑,也沒有提醒自家少女乃女乃,少爺是從來不吃甜食的,要知道,她之前看到少爺將那桂花糕吃下去時,心里是多麼吃驚啊!

洛夏見他不餓,也懶得吃了,只是倒了一杯香茶在旁邊喝著。

車輪咕嚕咕嚕駛離了天河大道,而與天河大道左邊相連的一個胡同便是十八胡同,小李子駕著車有條不紊的往前面走著,突然,從旁邊的十八胡同中沖出一個灰色的身影!

「吁!」小李子連忙攥緊了手上的馬韁,馬蹄高高抬起,一聲嘶叫,卻堪堪在離那個身影還有一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洛夏撲在祁颯羽的懷中,鼻尖繚繞著冷梅香。剛剛馬車突然一陣顛動,眼看著她的頭就要撞上木椽,卻被一大大力拽了回來,然後撲到在一個溫熱的懷抱中,洛夏驚訝的抬起頭來,確實沒想到被他所救。

「娘子,你沒事吧?」祁颯羽焦急的問著,生怕她出什麼事一般,他記得她的手臂哈桑還有燙傷,所以會下意識地避開她的傷口。

洛夏揉了揉自己的眼楮,之前從他眼中看到的精光,似乎是自己的錯覺。

對了!

「綠真,你怎麼樣了?」剛剛一幕發生得突然,這才想起馬車中還有一人。

「小姐……」只見綠真人已經滾到了馬車邊緣,一手模著後腦勺,眼中滿是痛意。

洛夏連忙將她招過來,幫她揉著,化去腦後的淤血,這才冷聲對著外面喝道︰「小李子,出了什麼事?」

此時小李子也是剛安頓好馬車,听到馬車中一聲清喝,著急道︰「姨女乃女乃,剛剛不知道怎麼從十八胡同沖出來一個人影,所以才著急停車!」

洛夏也听出來他語氣中的急意,這才問道︰「那人呢?」

小李子已經從馬車下來,看著馬蹄旁一個灰色的身影正瑟縮著,定楮一看,竟然是一個身材瘦弱的孩子,而那個孩子此時背對著他,看不清他的面容。

「回姨女乃女乃,是個孩子!」小李子說著上前查看,只是還沒待他有什麼動作,從十八胡同中又沖出一人,還沒看清那人面貌,就見他一下子撲在那小孩的身上,「弟弟!弟弟!你沒事吧!」

這人聲音是少有的低沉,但是小李子心里卻是咯 一下,「這位公子你好,之前這個孩子突然沖出來……」

小李子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突然轉過身來,一雙眼楮中蘊含著怒意,而他手中抱著的孩子,也在一刻轉了過來。清秀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只是這小孩臉上蒙上了一層細灰,其他的也看不真切了。只是讓小李子吃驚的是,這小孩竟然瘦弱至此。

「你們撞傷了我弟弟,該如何賠償!」男人一臉怒氣,眼楮卻是看也沒看懷中的孩子,只是打量著面前的這輛馬車。

上面雖然沒有家紋,但能居住在天河大道,肯定也是京中的權貴。

小李子這下心中也多了怒意,想他雖然是府里趕車的,但是在外面好歹也是頂了一個將軍府的名頭,但凡有點見識的,都會對他再三客氣。可是現在不知道從哪沖出來一個撒潑的,竟然敢找他麻煩。

「賠償?哼!你看清楚點,車里坐著的是將軍府里的少爺,而且方才是你弟弟突然沖出來的,你居然還敢找我們要賠償!」小李子人雖然不高,但是說起話來也是帶著點蠻橫性子,大大的眼楮里也是蘊含著凶意。

旁邊陸陸續續聚集起了一大幫人,有開鋪子的,也有在逛街被吸引過來的,還是在听到將軍府的名頭後,有不少人都開始退避了,看著地上那個男人,臉上露出可惜的神色。而眾人沒有發現的是,在偏西的角落,一個身穿紫金色鼠皮紋雲長衫的男人站在那里,看著面前的場景,清淡的眼神瞟了瞟街中的那輛馬車,眼中多了一絲深意。

听到是將軍府,本來打算罵回來的男人心里徒然咯 一下,似乎想起什麼,身子徒然僵硬起來。他手一緊,懷中的孩子自然是吃痛,只見小孩眉間一皺,便睜了開來。

小李子自然也看到小孩子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受騙,眼中凶狠的神色更甚。

那男人也暗叫一聲糟糕,低頭看到小孩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楮,心中怒火突生,手下便使勁在小孩的聲音掐了起來。

「好啊!居然連將軍府的人也敢騙,看來你還真是不知死活!」小李子手上還拿著馬鞭,一雙三角眼已經眯了起來。

男人左看右看,見眾人已經擺明了看好戲的神情,心里也頓時緊張起來,該死的,他本來今天打算干一票還了賭場的賭債的,沒想到現在卻踫到鐵板了。要知道,宋國雖然民風開放,但是法制方面卻是極嚴的,平常他也是看重了這一點才敢向那些落魄貴族進行敲詐,而且他本來也住在十八胡同,皇城的守備中,也不怕那些大人來報復他。大不了他去御史汪大人那邊提供一些小道消息也足夠這些人吃一壺了,所以,在這個度上他平時也是把握得極好的。

可是,今天這事明顯不能這樣混過去了。都是這臭小子!看著懷中的孩子,他此時恨不得一把將他給甩了出去,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誰說我騙你了,你們撞了我弟弟難道還想治我們不成,這里是皇城,就算是將軍又怎麼樣,難道還能容許你們在皇城中胡亂非為!」男人本來還惶恐的神色一變,倒是厲言疾色起來。

周圍還在看戲的人都是一怔,顯然沒想到這男人膽子竟然這麼大,敢和將軍府叫板。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他這哪是膽子大啊!只要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膽子是出了名的小,不過他心里卻知道一點,他妹妹現在是將軍府的姨娘,就算弄大了,還有他妹妹在不是。

沒錯,面前這個男人便是洛泊,之前因為和晟連城的交易,便在天河大道的十八胡同弄了一個地面兒住著,他們在洛夏成親的那一天也從永州搬了過來。他的老子娘依舊是在洛陽城開著米鋪,而洛泊,則是在洛陽城的各大賭坊中堵得不亦樂乎,他後面自然也是債台高築了,于是便想了這麼個辦法,讓洛河故意去撞這些達官顯貴的馬車,順便敲詐些錢財。

遇到蠻橫的,大不了也是讓洛河被抽上幾鞭子,而他也可以拿到一筆不菲的錢。雖然好幾次洛河都差點丟了性命,不過可利用性還是很大的。

可是,小李子這次可算是被氣瘋了,他見過胡攪蠻纏的,可是沒見過這般不要命的,當下,手中的馬鞭便舉了起來。

「小李子,住手!」就在那馬鞭快要下去的時候,突然听到如流水般溫和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了出來,清脆叮嚀,在這樣的場景中頓時顯得突兀起來。

綠真已經將馬車中的一切都收拾好,而洛夏,也將外面的事情听了個明白,想著是遇到些個坑蒙拐騙的了,只是沒想到對方被揭破伎倆,不倘然承認自己的錯誤,反而是跟他們說起理來,還真是好笑,這樣的行為,倒是讓洛夏想起了自己的大哥。

那廝不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嗎?

這樣想著,她也發覺,這人的聲音倒是和洛泊有點相像,不過想起他們現在還在永州,想起弟弟可能還在家吃苦,她便有點坐不住起來,想著趕快解決這件事早點離去就好。

「姨女乃女乃,這些個東西坑騙到了將軍府的頭上,可不能放過他們!」小李子的聲音中透著些許不滿,他只道是洛夏不會處理這些事情,還想放過這兩個人。

听著小李子的話,洛夏心中一凜,初見小李子的時候,她只覺得他神色坦然,給人以好感,只是沒想到他也敢揣度主子們的心思並且還企圖影響它!

綠真端坐在洛夏的面前,已經感覺到了她心中的不悅,雖然洛夏表面上還掛著笑,但是綠真卻是覺得心中涌上了一層寒意。

「夫君,你說這個時候要怎麼辦?」洛夏一點也沒有管外面的小李子,反而是轉向了一邊還在休憩的祁颯羽。

祁颯羽抬頭,便見一雙清澈溫和的杏眼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雖然在笑,但是他還是可以從那雙眼楮中看到一絲急切和冷意。那種不適合她的冷意雖然只是在轉瞬間消逝,卻也讓他記在了心底。

「娘子生氣了嗎?」。祁颯羽眼神似乎還有些恍惚,雙眼中盈滿了水意,滿是不解。

軟軟的嗓音,讓洛夏一怔,糟了!她怎麼會去問他,他明明什麼都不懂,這個時候又會知道些什麼,他在府中已經是自身難保,要不是他傻了,哪能安安穩穩活到現在。

洛夏眉頭一皺,暗道自己因為太過擔心小河而急躁了些,對著祁颯羽淡淡一笑,這才溫和道︰「放心吧,沒事。」

「恩!」祁颯羽見她又恢復了平常微笑的模樣,心里一怔,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可是,就在洛夏準備開口的時候,卻听見外面響起一個弱弱的詢問聲——

是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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