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看似無意的因,都會生出意想不到的果。所有看似偶然的情節,也都早在掌心的紋路上,有了規劃。
昨晚的兩位姑娘實在是熬人。彌生捶捶自己的腰,想著,以後還是悠著點兒來吧,身體這東西,不折煞的太快為妙。
兩個月點救的姑娘也再沒了聯系,她的音容笑貌,于自己如同暴風雨偶然終止時的彩虹。絢麗,美好,不過轉瞬即逝。那只肥貓也一樣,守護住了自己的主人,應該現在都很幸福吧?
眯著眼楮看樓下陽光中招搖的樹,真羨慕它們,每日的生命都汲取這養分,成長著,風來了,就吟唱人類不懂的歌曲;雨來了,就任其潤澤自己的光華。哎,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自己游離在人類和妖怪世界之間,實在是個尷尬的位置。
已經十點了,手機響了。
拿起電話,還沒說出那個「喂」就听見經紀人的咆哮︰
「你知道這是第幾個電話了嘛!!!上班時間是八點!!八點啊!!混蛋!」
「嗯,早上好」
「……快來公司,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a公司要的片子麼?我已經照好了。」
「不是,哎呀,a公司什麼的,現在都不是最重要的啦」
嗯?之前經紀人對待a公司的態度簡直是要把他放到祖宗牌子上拜,一天磕三個頭都覺著禮數不到,今天居然一概常態。
彌生看看太陽,嗯,沒錯,是從東面升起的。那麼有問題的,看來是經紀人了。
「好吧,等我過去。」
「趕緊的!!客戶等你一個小時了!混……」
經紀人的聲音隨著彌生放下的手,在空中拉出了一條聲音漸小的弧線。最終啪的一聲靜止在還沒罵完的髒話上。
大事情麼?能是什麼的?
彌生想了想,這兩年半一來,自從經紀人把他從酒吧駐場挖掘出來之後,到瞬間的極速躥紅,他基本沒這麼急切過。雖然並不是業界有名的經紀人,但因為發現了彌生也從此有了名聲和財富。擁有的藝人也漸漸多起來。現在看來,雖尚不是數一數二的公司,但上升的速度也足以成為業界教科書的典範。
算了,隨他呢。何必為此浪費大腦。
彌生穿上西服,筆挺的樣子在鏡子中尤為英俊。他看著這雙如同黑洞的眼眸,這里面有什麼?所有的探測都不會得到回應,也沒有喜怒哀樂,真是讓人上火的眼神,又偏生的引人探索。像一個華麗的陷阱,等待因好奇而甘心墜落的人。
推上領帶,看著紋絲不動的嘴角。是呢,他們說的對,如果自己多笑笑,或許也可以是個溫暖的人吧?無數個攝影師企圖搬動他的弧度,甚至有女攝影師不惜犧牲自己的色相,只為了找出他一絲動情的時刻。
當然,他們統統失敗了。可哪怕只有這樣冷峻的臉,亦是讓人欲罷不能。上天是怎麼的作孽,才將這樣的容顏賜給了一個對生活無愛的人。
帽子,墨鏡。又擦肩而過了幾只小小的妖怪,它們都認識彌生,早早的讓開了道路,其中有修行比較厲害的,能運用人的語言,便問候一句「早點回家呦~」它們對于彌生,既害怕又喜愛呢。
到了公司,徑直走到經紀人的辦公室,發現沒人。奇怪,不在辦公室會客,難不成還去大廳?真是越來越不拘禮數了。
正巧電話響了起來,是經紀人。
「彌生你到了啊!我听前台講了!那個什麼!我們不在辦公室!在樓上的總統套房里!趕緊過來!人家等了好久了!混……」
好吧,又一次,被掛了……經紀人听著電話里的嘟嘟聲,肺要氣炸了。
不過,總統套房??這是平時公司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世界知名藝人而專門設置的,為了避免他們被狗仔跟蹤,也為了體現自己的誠意。
這次卻是在套房里談生意,難不成經紀人出賣了色相?雖說經紀人已經是人到中年,不過風韻卻是猶存,半老徐娘的魅力估計也能勾來幾個饑不擇食的客戶吧……
哎呀,自己這是怎麼了,整天都在想什麼!最後在套房外面的洗手間里整理了形象,見客戶,就是賣自己。
推開門,本以為應該是有不少職員在其中端茶倒水,眼前的卻是……經紀人在倒茶!
掃到旁邊,和經紀人對面就坐的是一位很年輕的男子。沒有穿商務的西裝,反倒是一身家居服,隨意的坐著。松松塌塌的領子深v到胸口,露出里面結實的肌膚。突兀的鎖骨,上面紋著一條飛騰的龍。龍頭直視對面的人,霸氣油然而生。
「呦,生生你來了呀~快進來~這位就是我在電話里和你說的重要客戶啦~來來來~我給你們引薦一下~~」
經紀人看到彌生如此英氣勃發的出現在門口,笑臉綻放的怎一個萬紫千紅。
彌生雖然覺得此人衣著很是沒規矩,但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所謂。畢竟無論是拍廣告還是照照片,都是他出錢。出錢的人,想怎樣隨他好了。至于鎖骨上那條戳戳逼人的龍紋,也如同所有其他的事情一樣,激不起彌生的一點興趣。
「這位是賽格家的長子長孫,榮璽-賽格。他們家族近期收購了業內最大的藝人公司呀,說來真是個大手筆,彌生呀——」
話還沒說完,就被榮璽揮手打斷了。他靜靜的起身,衣袍在肌膚上微微的滑動,亦沒有聲音。他站起來後,彌生發現他比自己還高半個頭,肩也更寬闊,身材,幾乎和自己一樣好。
榮璽走到彌生跟前,這一個房間中同時擁有如此奇絕的兩個男子,經紀人已經看的有點兒發呆了。彌生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不動聲色的樣子就像是他門外的那顆樹。
而榮璽,就如同他的紋身一樣,渾身都是一種躁動的力量。有著火紅的頭發,劍一樣的眉目,嘴角也總有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有時像是嘲諷,又是又像是娛樂于這個世界。
這兩個男子面對面的站著,從榮璽起身,到走到彌生面前,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卻被這房間中的靜謐拉長了好多倍。
「彌生你好,我是榮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
彌生沒有答話,只是轉頭看經紀人。之間她一個勁的點頭。這才忽然反應過來,這老女人是把自己給賣了!哪里是什麼拍照,拍廣告,這根本就是把自己的所有權轉讓給了別的公司啊!
腦海中雖然有著這一堆翻騰的思路,也都在瞬間變得可以理解。明星轉會這種事情,也是常有的。不過自己在紅得發紫的時候和公司簽訂了協議書,十年內如果轉走要支付很大一筆違約金,金額達到了公司三年的盈利。
莫非眼前這個人把這個錢也交了,想來,這人也沒有什麼生意頭腦。
轉頭回來看著榮璽,他的嘴角有著一種微笑的弧度。似乎不是嘲笑,也不是玩世不恭,而是有一種淡淡的開心在里面。雖然彌生不是很理解,但他的神情中確實流露這一種快樂,像是小孩子忽然找到了兒時最喜愛的玩具一般。
「我知道了。」彌生看著他的眼楮,心平氣和的說。
「哈哈,我就知道我的小生生會配合的!當初真的沒看走眼,雖然是三年前了,可當時你在酒吧駐唱的樣子到現在我還記得啊!哎呀,時間真是快,你也該去別的公司成長成長了~~矮油,真是讓我開心啊~~那賽格公子,咱們去吧協議簽了吧~!」
「你下去找我的秘書,她會和你簽訂所有事宜。」
「那個錢款……」
「我們會一次付清。」
「哎呀,您果然是爽快人,合作愉快合作愉快!那我先退下了,你們好好聊,好好聊!」
隨後麻利的走出房間,還不忘帶上身後的門。
房間里現在只有彌生和榮璽兩個人,和一個男人在同一件包房里,還真是不習慣。
「彌生」榮璽輕輕的叫道。「能擁有你,我真的很開心呢。」
「我希望我的經紀人已經跟你說過,我並不是所有活兒都接的,我也不會有固定的工作時間,做事情的方法會按照我自己的。我希望你不要想辦法約束我。既然你是我的新經紀人,我覺得有必要提前說清楚。」
彌生說這些話的時候,對面的男人表情依舊是微笑著的,仿佛他此刻說的並不是工作,而是某一個讓人神往的風景,某一個令人愛憐的人兒。
「好的呢,一切都隨你,只要你不再離開。」
「那麼,我回去了。」彌生轉身,和一個這樣妖艷的男人待在一起,實在是不習慣。
「明天開始你住到我給你安排的房子里,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吧,我們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嗯?」
「有問題麼,還有什麼眷顧放不下麼?」
彌生想了想,自己一個人流浪到這里,親人從沒有聯絡,也沒有對任何人動過感情,有什麼留戀的呢?走到哪里,于自己都是沒有分別的。
「沒有問題,明天就可以走。」
「那我明天去接你咯」
「嗯」
榮璽看著自始至終彌生都淡然的毫無表情,自己心中不免火大。這麼久,他怎麼可以無動于衷呢。
彌生再次轉身想走,卻又被榮璽叫住。
「彌生,要不要趁今天把你日後的酬勞談一談?」
「不用了,多少都隨你。」
這次總可以走了吧?彌生朝榮璽點了個頭,走到門口,伸手壓上開門的副手。忽然感覺後面一陣風,幾聲腳步,手背一下被一只大手蓋住了。這只手那麼溫熱,已經足以讓彌生冰冷的肌膚有了灼傷的感覺。榮璽貼在彌生後面,利用自己高半頭的優勢,講嘴唇貼近彌生的耳朵,音調溫柔又怨恨的說︰
「彌生,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麼。」
彌生只覺得這一句話在耳邊如同一朵停靠的蝴蝶,扇著小翅膀,親吻著自己。心重重的跳了一下。隨即響起,自己身後是個穿著睡衣的男人!他的無理取鬧,自己是不能放任的!
回手推開身後的榮璽,讓他和自己至少有一個手臂的距離。
「你干什麼!」彌生心里有些生氣,為他無理的舉動,還有,自己剛才詭異的心跳。
「彌生……」榮璽並沒有被一次推開而挫敗。他看著彌生,那雙黑色的眼眸一如當日一樣攝人心魄。伸出手托住彌生的下顎,微微將之抬起,讓他的眼楮對視著自己。
彌生看著眼前這雙閃爍的眼眸,有些迷亂。這眼神似乎不曾見過,卻有一種似曾相識。卻如何也無法追憶,他曾經掩埋的記憶,是如何也不肯讓它們重新見光的。而這記憶里可有這雙眼眸?自己真的無從追溯。
彌生看著榮璽一點一點迫近,他的眼眸漸漸變大,面容漸漸清晰,嘴唇越來越近……不對!他要吻上來!
彌生頓時醒了過來,在榮璽即將得逞的時候,一腳踢在他腰間,瞬間一個人就飛出去了。彌生最後看了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被橫起一腳的榮璽並沒有捂著肚子,而是做起靠著沙發,眼神里有著無奈和一絲感傷的看著彌生遠去,最後消失在門口。
「你怎麼可以不記得,我找你找了這麼久。庫爾斯家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