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牡心丸雖然可以煉制,但花費的時間長達萬年,是天殿藥房最珍貴的藥品,冥界上下原本有十二顆,後來中間遇到一些事,只剩下十顆。它可以補精元氣神,就像當初邱天救薄荷那樣,幾乎可以起死回生,除此之外還是增進修為法力的第一聖品,陰陽調和,兩補相宜。一顆鹿牡心丸相當于五千年的道行,落入妖魔鬼怪之輩手中,後果很糟糕。」目皿說完嘆了口氣。
「落入凡月兌手中……算了,干脆笑一笑。來嘛,別苦著臉,這個世界向來如此,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等我們壞到不能再壞的時候,就說明好事將要發生了。」邱梓使勁搖目皿的肩膀,他知道這回事情實在太大條,凡月兌又打了大家一個措手不及,這種時候必須盡快拉起低落的士氣,否則以後的仗很難再往下打。
弓彥點點頭,同意邱梓說的話。她剛從遲勛那回來,人還未清醒,白術女不得不親自施法排清他身上的瘴氣。
當時直到遲勛後面負責值班的術徒去藥房巡視,才發現鹿牡心丸一下子少了四顆,嚇得不輕,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發出警報。
術徒之間交班需要相互踫頭,遲勛卻不見人影,到崗的術徒發覺苗頭不對勁趕緊檢查藥房,結果真的出了岔子,還是冥界前所未有的失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顯然問題出在遲勛身上,果不其然,待大伙找到遲勛,他早已昏迷在朔城牆角外,不省人事。
按照術女的說法,凡月兌這回是豁出性命冒了天險,用了一道上古巫咒,生生把自己的元神抽離出肉身,藏到了遲勛身上。雖然只是元神,但要過朔城的古牆就有些不靠譜,倒是未必過不去,只是耗損太大,很可能有去無回,所以凡月兌抓住時機,趁遲勛在城外巡防時鑽入他的身體,這樣一來就可保完全的神不知鬼不覺,進天殿也變得輕而易舉。
之所以說凡月兌是豁出性命冒了天險,是因為這道分神術實在過于奸險惡毒,受損最大的莫過于凡月兌自己,這等于活活耗掉他一半修為,還很有可能有去無回,若是遇見術女,凡月兌怕是自此就在冥界消失了。
「要是我當時馬上告訴術女,那畜生就死定了!」邱梓憤憤不平,從知道這件事開始一直在後悔。
「他有膽在這個時候進天殿,就說明已經有了周全的計劃,要不然也不會一下子就挑中遲勛,得以順利進入藥房。況且當時術女全在議事,沒有指示誰都不能打擾,這是慣例,凡月兌以前就知道,所以才會有恃無恐。」目皿說。
「不過他遇見你應該是個意外,而且奇怪的是他得手之後居然沒有馬上離開,還去了花溪澗找你。他找你做什麼?」弓彥問。
「嗯……這個嘛……全是些無關痛癢的話,沒什麼好提的。」邱梓想起當時那兩個問題,不可否認確實讓他小心髒停頓了兩下,那不像是一帶妖王會關心的事情,他認為凡月兌行事毫無邏輯可言,簡直就是無厘頭。
「說。」弓彥看邱梓一開始往上看東望西,立刻陰沉下臉。
「他問我覺得你怎麼樣並且有幾分喜歡你是啊是啊他就是這麼問我的很突兀吧哈哈哈我也覺得這個問題很廢柴他一定是分神分壞腦子了。」邱梓不加停頓地倒完豆子後,深深地吐了口氣。
目皿和弓彥一時無語,乍一听的確很可笑,但又一想,這件事太奇怪了。
當年邱天和凡月兌在天殿認識十年,凡月兌完全知曉邱天和清藻的關系,如今怎麼會冒險主動找邱梓問關于弓彥的事情。若是尋常人,分神後只要一拿到鹿牡心丸,必須是十萬火急回真身,凡月兌卻特意趕去花溪澗見邱梓,只為了問他有多喜歡弓彥,這怎麼看都不像一場玩笑。
「我說你們就別把注意力放在花溪澗的事情上了,有一些事情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邱梓說。
「什麼事?」弓彥問。
「第一,藥房明明還有十顆鹿牡心丸,為什麼凡月兌只拿四顆?第二個問題,他已經有魂粹,為什麼還要冒這麼大風險來偷四顆小藥丸?只是為了多兩萬年修為?如果是為了增加修為,為什麼不干脆全部收入囊中?他特地來天殿看老朋友的哦?」邱梓一語道破。
「他就是這樣,永遠不按常理出牌,留一堆問題讓我們去猜。」弓彥深鎖眉頭,對邱梓的問題不得而解。
「如果這些問題不想明白,我們很難預料凡月兌下一步會做什麼。」目皿說。「不知道術女那會不會有答案。」
「我看希望不大,要不然早就開大會告訴我們接下來該小心什麼防範什麼,更不會遲勛一出事就發出江湖通緝令要找出那個什麼什麼老頭?」
「是井。還有,別說得通緝那麼難听,井雖然和術女早前有過摩擦,但一直在為冥界做事。術女找他回來一定有用意。」弓彥說道。
「我倒是很想听听他的意見。據說當初六個老人里,屬井長老最慧通天地,只可惜因為凡月兌的事情與術女意見相左,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就出走朔城。說起來當初他和邱天倒是走得很近,」說到這目皿看了看邱梓,「你們很聊得來。」
「這麼說他當時反對凡月兌進天殿?」邱梓一個激靈忽然來了興致。
「沒錯,斬釘截鐵地反對,一再聲稱凡月兌不可大用。最後甚至撂下狠話,有凡月兌就沒有他。長老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當時能說出這番話,想必十分不信任凡月兌。」
「這下好玩了。術女們之前一心要摒除偏見收凡月兌做內學,還和井鬧翻,結果現在嘗苦果子了,還得灰溜溜地請人家回來共商大計。那個老頭現在一定很得意吧。」邱梓忍不住順著術女的心思想。
「你說話還能再難听點嗎?收起你幸災樂禍的眉眼,我要是猜得沒錯,井一定會要求見你一面。」弓彥看到一行術徒正朝他們走來。
「弓彥,目皿,井長老在正堂,要見邱梓。」帶頭的姑娘指指邱梓。
邱梓聳聳肩膀,「又要見大人物了。」
在第一次見術女的地方,邱梓見到了口耳相傳的井。先不說井在冥界地位如何,看到這樣一個老人,很難不肅然起敬。邱梓覺得這個老人家符合他所有關于智慧老人的遐想。
「您好!」邱梓打起十二分認真向井找招呼行禮。但是老人家一直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邱梓,似乎想從邱梓眼里找出些什麼。邱梓感覺大概有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老人終于開口說話,但不是和邱梓說,而是轉向術女。
「從現在開始,放手讓他去做。」
「結果有幾分好?」白術女問。
「我不知道。但凡月兌不會孤零零一個,世間向來正負相克,你們是術女,這點比誰都清楚。」說完又看看邱梓,「至于正負相克最後誰能全身而退,就事在人為了。」
「我們現在還能做哪些事情?」采術女問道。
「保他一個,就是保冥界。」說完指指邱梓,又回過頭對術女們說,「我的時間越來越有限,不好多做停留了,你們還有時間,去爭取所有可以調用的力量,凡月兌並沒有那麼不可戰勝,再強大的禍害也有他的罩門,我知道這種事情你們已經遇見過一次,想必這回還是有驚無險的。」
邱梓感慨,井老人言語里完全沒有半點怨恨術女,反過來寬慰了所有人。一時之間大家被井所說的時間有限牽絆,一個個都面露哀傷。老人在冥界消失是遲早的事,並且對自己的消亡都會有所感應,算下來井已經在冥界留了兩千年,離開似乎是近在咫尺的事了。
「凡月兌是個很特別的妖怪,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強大。」臨走時井意味深長地說,並看著邱梓,像是有太多說不盡,只能輕嘆搖頭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