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成殤 第二十一節 防不勝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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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你是被來歷不明的變態虐心刺客和面部表情萬年愁的苦悶老師太聯合設計謀殺的?」邱梓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嘴里一邊嚼一邊帶著听書的心情激動地為弓彥的前世總結陳詞。冥界是包羅萬象的,也是與時俱進的,有賣餅的就有賣爆米花的。邱梓一時有些分不清陰陽兩界,吃著零食听故事實在很歡樂。

「不許你這麼說我師父!」弓彥一字一句地警告邱梓,「最後那段日子只有她在真正照顧我,幫我排憂解難。」

「那那晚究竟是怎麼回事?听你說的這些,怎麼看老師太都像是知情者,她不應該不聞不問啊。」目皿也相當疑惑。

「這一點我在冥界一千多年也沒想明白。」弓彥嘆了口氣。

「難道你師父面癱?」邱梓試著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弓彥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忍住揍邱梓的。「師父雖然喜怒不形于色,但她的身體很好,沒任何問題!」

「那到底是鬧哪樣嘛!」邱梓搖頭。

「師父是世外高人,一直以來高深莫測,她總能讓我看清自己的心,卻永遠無法叫他人看透。可是不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傷害我。」

「出家人本來就參透生死,何況世外高人。其實師太對你的死泰然處之並不是最讓人疑惑的。」目皿說。

「你是說……」

「那個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暫且先稱他為不要臉的。」邱梓想象著那會是個怎樣的人。

「那個蒙面人,說起來,我總覺很熟悉,似乎老早前就認識了。」弓彥若有所思。

「可是出家前有過來往?」目皿問。

「不是的,不是那種熟悉,我出家之前從未遇見過什麼陌生男人。我是說,我和他……似曾相識。」弓彥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雖然是上輩子的事,可被殺前的感覺依然清晰,那雙疲憊的眼楮她還依稀記得幾分。

目皿和邱梓對視一眼,都有些糊涂了。邱梓想,這下好玩了,似曾相識的陌生男子深夜上山送上一記刀鋒,留下鑽心之痛直取性命,這怎麼看都是個虐人心弦的八卦小故事啊。

「會不會是仇家上門?」目皿繼續挖掘各種可能。

「我父親從不得罪人,他身上也無利可圖,不論是朝中還是府上都毫無脾氣。再說我一個避世的小尼姑,就算真有仇家,人家也不屑上門殺我。知曉我家的人都知道,我自小體弱多病,身邊的人屢屢身遭不測,算命先生三言兩語就把我送上了靜松庵,永世不可下山。」

「說不定就真有恨你們入骨的人,不殺干淨不痛快?」邱梓也加入遐想。

「說出來你都不信,我在冥界沒多久就遇到了我的乳娘,她告訴我我的身後事極為風光。」

邱梓和牧民啞然。若是尋仇,邏輯正常的都會先滅門再抓漏網之魚,絕不會先去對付一個幾乎被人遺忘的尼姑再回頭大開殺戒。看來那個不要臉的十有八九就是沖著弓彥去的。

「繞了一圈還是沒有結果,還以為能從你的身世里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現在看來除了那個不要臉的比較形跡可疑,其他的實在毫無頭緒啊。」邱梓撐著下巴,把弓彥所說回顧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與魂粹有關的細節。

「什麼蛛絲馬跡?」弓彥這才想起來這兩人一早找她不由分說就為詢問她的前世。

「我們想知道為何你的魂粹如此驚人,術女絕口不提,只能從你身上找答案了。」目皿交代。

「我醒了以後也想過很久,當日凡月兌挖走魂粹時只覺得莫名其妙,又害怕又憤怒,從未想過自己的魂粹有什麼特別之處。邱梓出現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我的魂粹如此可怖,但我和你們一樣沒有任何頭緒。」

「這麼說咱們是走進死胡同了。」目皿遺憾,三人陷入沉默。

三日後,沒等邱梓幾個想出些所以然,凡月兌又有所行動。

說起來當天的情形實在叫人捏一把汗,尤其對邱梓而言實在驚悚。

天殿的藥房向來由術徒輪流守班,而且必須是修行上百年的術徒。當日值班的術徒叫遲勛,他照舊按時辰先隨其他人在朔城里外四處巡防一周,再回天殿值守藥房,岔子就出在他回天殿的過程中——事後術女如此推斷。

邱梓在冥界晃蕩三日,對魂粹的事情始終一團亂麻。當時他向打點天殿上下瑣事的術徒晉務司借來了《冥界承啟風雲時傳史》——乍听名字很有戲說的成分,但其實是負責記錄的術徒終日被枯燥的摘記工作困頓,實在沒忍住想給自己解個乏,就把冥界冗長的歷史寫成了一部熱血四濺異彩紛呈的風雲錄。里面言語也許有些許演繹和夸張,不排除術徒自己做了小情節的延伸,比如術徒施法降妖時使出了何種精巧又帥氣的上古絕學,如何如何英姿颯爽,又比如邱天執行公務時不光降服了妖精還降服了妖精的芳心雲雲。但總體而言里面記錄的事件絕對真實,但凡涉及冥界當年的大事件均表述得詳細有致。

邱梓想至少先將冥界過往了解一番,或許能從中找些關于魂粹的蛛絲馬跡。沒有人能夠一次性清楚地說出冥界發生過多少事情,況且對大小事件每個人又會有自己不同的解讀,更別提凡人陰陽來回投胎,不知會錯過多少冥界的事情。所以與其听目皿一個人撐著腦袋回憶過去,還不如找史官要個記事簿問個清楚。

當時邱梓就拿著這本大部頭的記事簿從晉務司出來,邊走邊看經過藥房,遇見了來看守藥房的遲勛。遇見術徒已經是極為平常的一件事情,反過來遇見邱梓,術徒們也都見怪不怪了,邱梓像平時一樣和遲勛打了聲招呼。

「又到上崗時間了?辛苦了。」

邱梓沖遲勛點點頭,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遲勛,但怪就怪在遲勛的反應很詭異,眼神直直地盯著邱梓看了好一會兒功夫,也不說話,表情相當怪異,似乎是頭一回見到邱梓,又像是久別重逢,眼神更是和平時大相徑庭,渾濁又迷離,風騷之中還帶了那麼點邪惡,總之是復雜得很。時間一久,邱梓被盯得渾身不自在,遲勛的眼神讓他覺得詭異又危險。

「你就是……」好不容易張口說話卻只說一半。

「就是什麼?就是邱天?關于這一點大家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了嗎?」。

「噢,是嗎?那應該就是了。」

「你怎麼了?今天說話怎麼這麼干脆?不像之前那麼磨嘰……不是,我是說,不像之前那麼……富有情感。」邱梓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形容遲勛好八卦的特點。

「是嗎?」。遲勛慢慢翹起嘴角,邱梓反而覺得這個笑容更顯詭異,看著心里發怵。

「是啊,不過偶爾扮扮酷也不賴。」邱梓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直覺告訴他遲勛有古怪,于是決定先抽身。「那你先忙,我走了。」說完抬腿要離開。

「等等。」遲勛伸手攔住邱梓,伏在邱梓耳邊輕聲說道,「天殿很大,怕你迷路,時傳史很長,你可以去花溪澗慢慢看,沒人會打擾你。」花溪澗是天殿中庭里其中一處小景,比較偏僻,倒是適合一個人清修。

邱梓心想,你讓我去花溪澗就去花溪澗嗎?但還是說了一聲「好」,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之後一路上邱梓不停地回憶之前見到的遲勛和剛才的遲勛,完全判若兩人。想起剛才他說話的樣子和口氣……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毛骨悚然的念頭。

「不會這麼邪門兒吧?」邱梓倒吸了一口氣,還是覺得那個想法有點荒謬。

「你在嘀咕什麼呢?」身後被人拍了一下肩膀,是弓彥。

「你來得正好,我有事和你說,我剛才……」

「我現在要去見術女,她們準備做一個初步的計劃對付凡月兌,你先去花溪澗吧,我見完術女就去找你。」說完就走了。

「又是花溪澗……」邱梓若有所思,不敢再多想什麼,「會不會是我多心了?花溪澗這麼美,大家都喜歡很正常。」

邱梓原本準備換個地方看時傳史,結果只能乖乖前往花溪澗。可是剛到花溪澗沒看多久,遲勛再次出現。

「你真的來這里了。」依舊不緊不慢的語氣,臉上還帶了點若隱若現的嘲弄,一邊說著一邊背著手緩緩朝邱梓走來。邱梓疑惑到了極點,遲勛走的是青春陽光型男路線,什麼時候像今天這麼成熟富于魅力,還帶了幾分妖嬈。

「是啊,這里比較清靜。」邱梓只好強作鎮定。

「弓彥也很喜歡這里呢。」

「是嗎?好像是這樣。」邱梓眼楮一刻不離開書。

「你覺得弓彥如何?」

「哈?」冷不防問到弓彥,邱梓一下子把臉抬了起來。

「你有幾分喜歡她?」邱梓認為話說到這一步,已經無法用常理去判斷遲勛的反常。

「遲勛,」說著把手搭在遲勛肩膀上。「放手吧!」

「你說什麼?」

「那種女人不適合你。」

「……」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許你覺得我的出現給你帶來很大威脅,我也明白你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和很大的煎熬後才向我問這些的,其實只是想給自己一顆定心丸。但是我中不中意她又如何?你忘了我是有愛人的,就是我的小清早。至于弓彥,她根本不是你那盤菜,你想想看,一個睡了一千年的女人,一醒來就給冥界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和混亂,和他在一起就是惹禍上身,何必呢?再說了這個女人一點也不好相處,心眼小又好斗,敏感又脆弱,還愛裝堅強,死要面子還愛欺負人,哪一天你受不了她和她破罐子破摔你就死定了,很難翻身的!……」邱梓一邊強迫大腦高速旋轉想盡辦法吐槽弓彥,一邊觀察遲勛的表情由好奇到奇怪再到吃驚,最後到鄙視。

「可以了。到此為止。」說完遲勛轉身走人。

「等等。」邱梓站起身,「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藥房嗎?」。不知道為什麼,說了一大通弓彥壞話後反倒莫名有了一股底氣。

遲勛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藏不住的譏誚,笑道︰「你讓我虛驚一場。」邱梓看著他慢慢走出自己的視線,仍然不敢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如他所想,那麼天殿一定會發生嚴重的事情,或者已經發生。

事實證明就算當天遲勛沒有鬼上身也是中邪了,因為在他當值時段藥房失竊了四顆鹿牡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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