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錦帳、明眸、素手,雖非良夜,卻也銷魂。孟醉柔慵懶地倚在床上看著徐翎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酒。她沒有穿外衣,桃紅色的抹胸上繡著一朵小小的鈴蘭花,胸口處若隱若現似紋似繪的好像還有一朵。整個醉君閣的姑娘都知道她喜歡鈴蘭花,也知道她喜歡徐翎。
和人相處有時也是一場冒險,尤其是像徐翎這種人。她知道他雖然看似平淡,卻有許多心事不知從何說起,或者根本找不到人去訴說,所以他才會覺得孤單,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到這里來找她。
她並不是這里最好的女人,卻是最知趣的女人。一個女人若是懂得了什麼時候該閉嘴,已經是半生的修養和睿智了。
孟醉柔始終都在仔細觀察他。徐翎已不再年輕,眉宇間流露著成熟的魅力和滄桑的烙印,這樣的男人往往很動人,至少他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她則有幸能夠同他一起分享他的過去。
喝到第十五杯的時候,徐翎終于停了下來。「今天你沒有勸我。」他輕撫酒杯的動作很像是在撫模女人的身體。
孟醉柔甜甜地笑著,笑而不答。她輕飄飄地走下床,體態如柳,縴腰微擰,舉手投足間滿是溫柔,真是人如其名,醉人不淺。
徐翎給她倒了一杯酒,孟醉柔將身子靠進他的臂彎直接用櫻唇接住一飲而盡,徐翎就勢將她摟在懷里。
「你越來越壞了,還敢瞞著我幫那個丫頭。」有這麼大的溫柔在懷,徐翎很難對她發火。
孟醉柔笑了︰「她是你的人,我怎麼能不幫她?」
徐翎知道她有意避重就輕,也並不見怪,接著說︰「昨天桂山找到她了,卻沒帶她回來。」
孟醉柔用指尖在他手心里輕輕地畫圈玩兒,徐翎只覺得一股又酥又癢的感覺串遍全身,忍不住攥住她的手,道︰「你們都一樣,連桂山也變壞了。」
孟醉柔溫柔地笑了,「變壞的是你,冰兒不走,難道等著被你打死?」
徐翎的神色暗了下來,看得出他很介意這件事。「你若能時時在我身邊就好了,至少能提醒我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
孟醉柔輕輕搖頭,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幽幽地道︰「朝夕相處又能如何?花無百日紅。」
徐翎用沉默表示認同,她說的沒錯,人往往很容易犯這個低級的錯誤,越是輕易得到的越是不懂得去珍惜。
「听說那塊玉牌有消息了?」孟醉柔問。
徐翎道︰「是被小賊偷去的,他們竟敢模上我的船,前日已經解決掉兩個了,還有一個,現在在官府手上,解決他是遲早的事。」
孟醉柔輕聲嘆氣,道︰「那玉牌對你很重要?何苦再造殺孽呢。」
徐翎點頭,道︰「很重要,那玉牌里藏著一個秘密,關系到我海外島的存亡。對于冰兒,我承認自己有解不開心結,人不應總抱住過去不放。所以,她若再來找你,你一地要把她留住。」
孟醉柔問︰「我可以當你是後悔了嗎?」。
徐翎笑了,「她也很想知道玉牌的秘密,所以才會從我那里偷去。我怕她輕舉妄動,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畢竟現在還不是跟官府發生正面沖突的時候。」
孟醉柔又問︰「你還認為她是……」
徐翎打斷她的話「這不重要,我剛剛說過,過去的事情全都過去了,她若肯回來,我不會再難為她。」
「翎哥你也變了。」孟醉柔眼中流轉著溫柔的目光,此刻她很難將眼前這個穩重平和的人和十幾年前那個叱 風雲,攪得官府天翻地覆的梟首大盜、海外島島主金鞭徐翎聯系在一起。在她所听來的故事里徐翎不僅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頭,一把金鞭所到之處屠村掠鎮、殺人無數,殘害百姓,無惡不作,而且從不留下半個活口。她還記得後來官府攻下海外島,生擒徐翎、將他繞城三日游街示眾後又召集全城百姓觀看將他當街凌遲處死的慘烈情景。
那時的縣丞石謹就是憑此奇功一步跨入京城的。
而現在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不僅石謹又回到了東水灣鎮,徐翎也回來了,兩個人對彼此的存在都是一清二楚的。既然徐翎當年的死是個心照不宣的秘密,此刻的石謹應該比徐翎更緊張。
孟醉柔不禁感嘆,這麼多年過去了,原來變化的只有她自己,從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且是徐翎的女人。
「冰兒去大牢里見的那個人應該就是上船偷走玉牌的人,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去救她,是我怕她有危險,讓桂山去幫她的。」孟醉柔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徐翎點頭,起身來到窗前。良宵再好總有盡時。此時的天空遠處已經微微透出曙光,一抹淡紅像是少女臉上初綻的輕霞。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或許會投靠官府來對付我也說不定。」徐翎猜測著冰兒的動機。
孟醉柔不舍得他離開,她跟到他身邊,道︰「紅姐說京城那邊還沒有動靜,目前很難看清石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徐翎笑了︰「他在明,我在暗,我一天不出手,他就一天坐寢難安,現在只要有點線索他肯定會去追查,既然如此,我就給他一條藤好了。與其說冰兒是在幫他,倒不如說是在幫我。」
孟醉柔看著他,問「你想好對策了?」
徐翎笑意更深︰「對策我一直有,只是他還不配做我的對手,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有些事情在徹底想清楚之前,我不希望過早跟他交鋒。如果他要強來,我當然不會跟他客氣。」
孟醉柔輕輕地將他的衣衫幫他整理好,又親手將那條烏金色的長鞭遞到他手中。「石美宏比他父親難對付,翎哥你多加小心。」
「那小子不錯,我很欣賞他。」說完這句話,徐翎飛身掠出窗外,孟醉柔再追過去看,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