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凌厲的刀法」,徐翎一邊招架,一邊在心中暗暗慨嘆,單是一人,風娘的刀法已然是毫無破綻了,她二人刀又極短,適宜近身攻擊,再這樣打下去自己必然吃虧。更何況程夫人尚未出手,縱有徐水華從中幫襯,終究是敵強我弱,形勢不容樂觀。他時刻留意著月兌身之法。
既然兵器不能施展,他索性將鞭子化作短棍來用,二人的刀法強在攻勢的凌厲,卻弱在力度的不足。徐翎反用擒式,瞅準一個空擋架開風娘的刀刃,另外一只手猛然一探,直扣風娘手腕。這一掌勢如疾風暴雨,風娘無路可退,只能全力抽身閃躲,向艙外撲去,徐翎緊跟其後也出了艙。
風娘雙腳剛剛一點艙板,整個身子又在半空中急轉開來,借著腰上的勁她竟如同一只毒蜂一般將全身的力量都凝注在手中的短刀上,直直地向徐翎撲刺而來,身法之快,根本不容人作出反應。她這一招雖凌厲,卻也空門大開,竟全然不顧攻守之道,完全是不要命的進攻招數。
一個人若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再顧及,他必然是無可戰勝的。徐翎也不禁暗吃了一驚,原本並無深仇大恨,她何須出此玉石俱焚的招式?徐翎飛身躍起,跳到程彩瑩的船上。哪知他雙腳剛剛著地,那船板竟如同無底一般瞬間坍塌下去。
徐翎長鞭一抖,掛住船艙上的雕檐,整個身子借著手勁翻到了船艙頂上,他剛一落下,那看似平整的艙頂竟又橫生出許多利刃來。
這艘船步步機關,難怪風娘不惜性命也要將徐翎趕到這里來。
徐翎再次躍起,想跳回到自己船上。原本站在他船上的程夫人身子突然躍起,竟在徐翎剛剛躍起之際悄然發起攻勢。
徐翎只覺得一股陰風襲來,兩把尖利的短刺直取自己雙肋,根本不容他有半分躲閃之機。他本已在空中,無法再後退,情急之際,徐翎揮鞭橫切她手腕,也用足了十分力道,假使她真的刺中自己,那鞭子也必然會削折她一雙手腕。
事到如今,最好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噗」的一聲,是利刃劃破衣服的聲音,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機,一件衣服竟然被拋進戰團,將二人的兵器牢牢旋在了一起。無論是力度還是速度都剛剛好,竟以四兩撥千鈞之勢化解了二人各自的攻勢。
衣服是淡紫色的,徐翎認得那是冰兒的。
此時的冰兒已然清醒,臉上卻還帶著驚駭的表情,她想不到徐翎竟然會和程夫人在此動手。
見他們都不動,風雲侍者和徐水華也都停下了手來。
冰兒站到程夫人一邊,看著徐翎道︰「徐島主和程島主既是盟友,怎麼可以輕易動手呢?」
徐水華趕過來告訴冰兒經過「爹爹要帶你回去,程夫人卻執意將你留下。」
冰兒看著程夫人,深施一禮道︰「承蒙程島主不棄,婢女冰兒願意追隨左右以效犬馬。」
徐水華驚訝地看著她,說不出話來。徐翎長出了一口氣,轉身進到艙中。
船很快離開海岸,這一次,程夫人並沒有阻攔。直到那船走遠了,冰兒才抬眼去看,她一直看著它,直到它消失在綿長的海平面上。
「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跟了去?」程夫人看著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總是這樣,心里想什麼也不說。」
「彩瑩,你在怪我嗎?」。冰兒臉上有淚,她哭著的樣子很美,連程彩瑩都為之動容了。
「你怎麼知道是我?」她月兌去寬大的衣服和面罩,程夫人的裝扮下面,竟然是換了一身短裝的程彩瑩。
冰兒不語,只是默默垂淚。
程彩瑩屏退了風雲二位侍者,陪她在船上坐了下來。海平面上漸漸起了風,海浪有節奏地拍打著船艙。
過了許久,冰兒才緩過神來。「程島主呢?」她突然意識到程彩瑩似乎有什麼事情在瞞著她。
果然,程彩瑩神色黯了下來,「已經沒有程島主了,我娘已于上月初病故。」
冰兒吃了一驚,程彩瑩秘不發喪定有隱情。她用目光尋求答案。
程彩瑩道︰「自從四島聯合,我冰山島始終最弱,我娘不甘居于人後,尤其是徐翎,她們本就有宿怨,只是礙于盟誓不好發作。為了自強自立,我娘日夜練功,習練了極陰毒的內功,終于誤了自己的性命。她死前將已參透的內功心法悉數傳授于我,為了不被其他三島壓制,我一邊習練功法,一邊假裝成她老人家的樣子維持島上事物。除了你,這件事只有風姨和雲姨知道,想不到竟然被你看了出來。」
冰兒關切地看著她,道︰「這麼說你也在練那種極陰毒的內功了?」
程彩瑩淡然一笑,道︰「我娘已用性命鋪路,此功雖然陰毒,卻也能趨利避害。難為你還想著我。」
冰兒摟住她的肩膀,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起,「這是什麼話,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我能看清你,就像你能看清我一樣。」
程彩瑩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其實我並不能看清你,我原以為你是恨徐翎的,卻沒想到你會如此助他。今日你若不插手,說不準會鹿死誰手。」她隨手掀開冰兒的衣袖,撫模著她手臂上初愈的傷痕。「這些都是他打的吧。」
冰兒點了點頭。
「其實你並不恨他。」程彩瑩道破她的心思。
冰兒又點了點頭。
程彩瑩看著她,不再說話。冰兒的心總是軟的,就好像她剛才出手救徐翎一樣,情是日積月累的細水長流,怎能朝夕之間說斷即斷?「徐翎真是有幸,難為他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竟然還有人願意幫他。你不恨他,我卻恨他。」
「海哥還沒消息?」冰兒的問題觸及到程家的舊痛。
海哥是徐翎的長子,是程夫人的胞姐程梅姑同徐翎所生的兒子,但那時的徐翎整個心思都在于鳳萍身上,這對母子卻全無半點牽掛,最終害得程梅姑慘死,海哥失蹤,至今音訊全無。
對于這段往事,冰兒也所知甚少,只記得之前在海外島之時徐翎從不許任何人種梅花,也不許任何人名字里有海這個字。
「我娘之前倒是告訴了我不少關于徐翎的事,是她讓我報仇的。四海盟誓的是我娘,不是我。」即使在冰兒面前,程彩瑩也並不掩飾自己的心思。看得出她今日出手是真的不留余地。
「關于徐翎的什麼事?」冰兒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程彩瑩苦笑,「你還是關心他,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我娘說于鳳萍其實並沒有死,那玉牌就關乎她的下落,而她也並不是普通的女子。」
冰兒陷入沉思,難道徐翎如此看重那玉牌並非關乎可以復興海外島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