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沈珍珠在心里悲悲的低吟。裹在落花繽紛的醉夢里。承受著他該受的寂寞和淒清。各在天涯各不相干,仿佛那梨花雪白得瓣葉都飄落在心上。朦朧中,恍如回到那暮春時節,獨自倚靠在庭院的香妃椅上,凝望雪一樣潔白的柳絮靜靜飛過。東風卷的均勻,點點絨白。‘亂花漸欲迷人眼’般,似下著一場軟軟的綿綿大雪。
沈妃慢慢的坐在梳妝台前,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精心打扮過了。‘女為悅己者容。’以前豫郎不在,打扮給誰看?江楓冒充王爺那幾個月,起先還打扮幾次,後來見他根本無心欣賞自己的妝扮,干脆就不再精心去打理自己。
此刻,她于一瞬間下決心陪著自己實際上愛的人共赴黃泉。當然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在世人面前。留給人世間最後的英容。她緩緩地梳頭,插上朱釵首飾,戴上耳環,又往玉容上添抹脂粉。這些動作,她用了半個時辰。然後選了一身大紅錦衣換上。從鏡子里,她看到自己滿是莊嚴地表情。翡翠耳環金光閃閃,折射出五彩光壞。
沈妃撕碎了床單,打上結,搭上高高的房梁。擺上板凳,站立上去,輕輕把環套套在自己的粉頸上。這些行動,她細致從容,並無半分猶豫。
「親愛的夫君,從今天開始,我的郎君就是你了。讓我們從此新生活,開始我們生生世世的幸福。」她低低的吟唱︰「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受傷最深,昨夜的淚痕,滿身的傷痕。明天太陽依然東升明天太陽依然東升,可是我們兩個再也看不到了!」
沈妃毅然閉上鳳目,一腳踢倒了凳子。
宮門外產來敲門聲,有人呼喚著︰「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緊接著傳來一陣急促的撞門聲,頃刻間,宮門被撞開,御林軍統領蕭畦當先沖進,小娟、小翠緊隨其後。看到這一幕,二女失聲喊叫。蕭畦一縱身,手中利劍割斷床單,沈妃摔了下來,小娟姐妹兩忙接住,把她平放床上,哭著呼喚︰「娘娘!娘娘!你快醒來呀!」
剛才她姐妹被王妃支去花園澆水除草。小娟心里奇怪,這些事有專門的侍花宮女與花匠,娘娘從未叫我姐妹去干過。難道娘娘生氣罰我們去干這些粗活?兩人在花園里干著活,心里也有什麼事一樣不平靜,有些心神不寧。一株最為艷麗的芍藥花突然枯萎了。花瓣散落一地,花蕊隨風四外飛散,碎屑久久不去,兩人想起昨夜的事,越發不安。
忽見蕭畦帶著一對御林軍沖進王府,很快到跟前。
「蕭將軍,為何帶這多人來?」小翠吃驚地問。
「王妃娘娘呢?」蕭畦急問。
「在寢宮里。」
「快,快去救她,王妃娘娘要尋短見!」蕭畦急道。
姐妹兩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不及多問,慌忙領著蕭畦飛跑著去沈妃寢宮。邊跑著,蕭畦把大概事告訴她們。二女驚得心跳加快,王爺是假的?真的王爺已經死了?這怎麼可能?她們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昨夜王爺忽然叫她們寸步不離的守著娘娘,她們還以為王爺和娘娘吵架了。難怪娘娘哭了一夜。原來竟會發生這種事。
小娟趴在沈妃身上,哭的渾身顫抖。拼命的呼喚。
屋子里的錦繡布置都被她們哭的失了顏色。外面突然又下起了雨。雨聲淅淅瀝瀝,顯得格外淒涼。雨點敲打在紗窗上,發出 啪啪的聲響。和著小娟姐妹的哭聲,使人不自禁的打著寒戰。
好久之後,沈妃終于醒了,微睜眼眸︰「我還沒死嗎?」。
小翠問︰「娘娘,好好地你為什麼尋死?」
蕭畦看到王妃無事了,忙告辭回宮復旨。
沈妃眼中的神色是淒婉的,淚水掛在她的嬌靨上,像金豆一般閃亮。「我要和他一起死,為什麼救我?你們是在害我!」
「娘娘到底在為哪位王爺殉情?」小娟問。
「不要問了!」沈妃黯然道。
不到一刻鐘,廣平王府上下幾千人都知道江楓假冒王爺的事。說不定現在全長安都知曉了,名人的事總是傳的很快,這一點不論古今都如是。
花園里,郭源和高家兄弟,李義山等人正在比試武功,一個個榮光異彩,,如生龍活虎般,打得正有勁,被郭芙一聲尖叫嚇得都停止了。
「阿芙,你干什麼?」郭源責備道︰「大姑娘家,風風火火的。」
「哥,王爺王爺他」郭芙玉面漲的通紅,好像見鬼一般
「王爺?怎麼了?」四人齊聲問。
「王爺不是王爺。」
「哎呀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古里古怪的。」郭源道。
郭芙略頓神,才把這個驚天大密說出來。
四人誰也不信,世上哪有如此相似的人?他們跑到王妃寢宮,看到沈妃的神情,這才略略明白。這時,有個太監來報︰「稟報王妃娘娘,假冒王爺的江公子已被皇上打入了天牢。」
沈妃一下子坐了起來,喜淚盈眶︰「太好了!他還活著,等他生命結束那一刻,我還會與他生死相隨,你們攔得了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
這句話所有人都明白,娘娘的悲喜死生都是在為誰?
江楓向來與王府諸人隨和,平易近人,毫無架子,親如兄弟。現在雖知他不是他們的王爺了,還都依然為他擔憂。
太子李亨在朝堂上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勇氣,身居東宮十七年,他從來沒有過一次在朝上說過一句與皇上相駁的話。也許是這一年多來,江楓的堅毅,膽識鼓舞了他,他已從心里喜歡上了江楓,不是我的兒子又怎樣?他對我做出的努力,分明就是兒子對親生父親。特別是那封飽含真情的血書,為朝廷馴馬,不懼艱危,打擊奸相,人品高潔,更于虎狼窩中勇斗胡兒,保佳佳平安歸來。他與李家沒有半分血緣,卻肯為我父女,為國家舍生忘死,豫兒能做的他做了,豫兒也許做不到的他也義無反顧的做了。
江楓冒充豫兒,完全是出于善意。並無貪名圖利之心。看得出他不在乎名利,只重感情。這樣的人當世難尋。李亨不敢與國法相悖,不敢求父皇饒恕他,只能在危急時刻把韋妃搬出來。既合情又合理,李亨深知父皇與自己一樣,已經接受了江楓,只是身為君王的威信使他不得不忍痛賜死。
韋妃在李亨下朝之前已得報朝上的事,這位深愛兒子的母親受不了這幾種打擊。昏死過去,宮女太監們慌忙叫太醫。
李亨看到韋妃面容灰暗,昏睡不醒。心想︰韋氏正好稱病,暫時不要入宮,那孩子就可以多活些日子。也許還可以想辦法救他一命。
韋妃蘇醒後,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鮮血。
李亨對韋氏並不深愛,只是迫于父皇寵愛這個兒媳,有時不得不做表面的周旋。他把事情經過詳細說出︰「本王以要你與他訣別為由,暫時保住他的性命,你身體有恙,不能入宮,就先不要去見他了。」
「如果臣妾一直不去看他,他是否會有活下去的希望?」韋妃問。
「緩兵之計也不能用太長時間,頂多拖延一兩個月,我們還得想辦法,從律法之中找出可以免死的條文。」李亨面色凝重地說。這件事讓他們心平氣和的面對。李亨破例多和她說了幾句話。
韋妃受此重創,淚泉干涸,心膽俱碎,反而沒有淚可流了,她並不為兒子李豫得死難過,只是有那麼一點點感傷。因為她從看到江楓第一眼開始,就已認定他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相處時間越長,這種感覺越強烈。盡管江楓也當眾承認他是冒充的,韋妃卻認準了,她就是自己的兒子。
天牢守衛森嚴,光是禁軍就有一千多人,尚有一百多名獄卒。天牢的牢門,都是用鐵器鑄成。每間囚室都有兩道鐵門,充分保證天牢的囚犯無法越獄。這里十二時辰都分作三班巡邏守護,未經允許,恐怕一只飛鳥也難以進出。
順儀公主李永佳幾乎是一路哭著跑進皇宮的,直奔天牢,雖有重兵把守,只是皇上有明旨,她可以探監。所以沒有人攔她。她一口氣跑到牢門外,直到看到他心愛的江郎並未被鐵鏈鎖住,身上衣著光鮮,沒有絲毫囚犯待遇,仍與從前一樣自然大方……她略微寬心,叫了一聲︰「江郎!」
江楓抬頭望了望她,冷冷地說︰「不準叫我江郎,我也永遠不會你的江郎!」自己早晚也難逃一死,不能給佳佳留下任何希望。不然,她將更加痛苦。
「那我該叫你什麼?」李永佳問。
「我的正名叫江楓,你還可以叫我以前的姓名江藝瑋!」
「你不是答應我不說的嗎?」。李永佳又問。
「昨夜被珍珠以死相逼,今天在朝上,楊國忠又當眾揭穿,我還能再瞞嗎?」。江楓反問。
「楊國忠如何知道你的底細?」李永佳頃刻便明白了︰「一定是許清河,這個卑鄙無恥、反復無常的小人!」
江楓微微嘆息︰「這都是事實,能怨何人?只能怪我隱瞞真相,按照古代律法,我確實犯下欺君的死罪。」
李永佳急促地說︰「你有一身好功夫,為什麼不在大殿上沖出去?」
「在千軍萬馬的皇宮里,我又如何沖的出去?如果抗旨拒捕,再被擒獲,那就是罪加一等,會被萬刃分尸。皇上賜我自盡,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楊家的人可是一再要求皇上將我凌遲碎剮的!」
「楊國忠這個王八蛋!李永佳怒罵道︰」如此作為,早晚會有報應的。江郎,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也不活,我,我不能沒有你!「」夠了!一個沈珍珠就夠我頭疼,再加一個你。「江楓吼道︰」你們這兩個古代笨女人,我是生長在新時代的未來人,怎麼會看上你們這些老古董?你們全都比我大一千多歲,我怎麼會喜歡比我大這麼多歲的老女人!「」江郎,這不是你的心里話。「李永佳哭了」你以前不會對我這麼凶的。我愛你,死也愛你!我馬上去求皇爺爺放你出去。「
「︰笨女人,誰要你救我?」江楓斥道,他帶著怒火把袖中的電腦取出往桌子上一拍︰「看到沒有?我要想逃生,只需往這電腦一點,馬上就會回到與這兒相距一千年的未來,那里有我最愛的女人,我才不想留在這個愚昧無知的社會。可我不想走。我寧願為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寧願接受任何懲罰,你懂了嗎?」。
「江郎,我求你,既然你有辦法月兌身,就用那個什麼腦回到你家吧!如果要我在你死和永遠失去你之間選擇,我寧願選後者,只要你活得快樂,我別無他求。江郎,雖然這一別,永不能見,但我知道你好好的活在另一個世界,我就滿足了!」李永佳眼含真情,動容地說。
江楓實在不忍這麼傷害她,佳佳是個好女孩,她是無辜的,遂使語氣轉和︰「我現在還是大唐臣民,犯下大罪,就要接受懲罰,豈能畏罪潛逃?再說我此來大唐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不能輕易放棄。如果皇上寬恕我,僥幸留下性命。他日馬嵬驛之變,我的歷史任務完成,自會心安理得的回到未來」
「如果皇爺爺不肯饒你呢?」李永佳急促的打斷他的話「什麼任務能比你的命重要?」
「佳佳,世上比生命重要的東西很多」江楓堅毅地說︰「人的信仰就是靈魂,自古有多少人肯為信仰獻身,如果皇上定要殺我,我也算是為我的國家捐軀了,我不想欠債,尤其不想欠古人的債,我還不起,也沒法還,你明白嗎?我是心甘情願留在這里的。」
李永佳並沒完全听懂,什麼馬嵬驛之變?她顧不及多問。好大一陣後才說︰「江郎,你要保重,如果到了生死關頭,設法離開,不要讓我傷悲一生,好嗎?」。
「我再說一遍,不要叫我江郎,我絕不會愛你,不要自作多情。」江楓冷冷地說︰「你走吧,不要再來了!」說完轉身不再看她一眼。他說的很輕松,可是心里並不是這樣想的。他是怕自己多看她一眼,會忍不住流露真情,非常時刻,將害人害己,也可能為了她,什麼也不顧。
突然發生這樣的事,皇上傷感懊惱,數日不朝。十幾天後,前方戰事越加緊急,皇上不得不打起精神上朝議政。陳玄禮報告封常清,高仙芝陝郡兵敗,未經旨準,擅回潼關。
玄宗大為震怒,當即下旨︰命令宦官邊令城捧旨持尚方寶劍去潼關,將封、高二將處斬。又下旨命河西、隴佑節度使哥舒翰為兵馬副元帥,率河西、隴佑軍二十萬去鎮守潼關。
群臣吃驚,皇上心情差,封高二人所為本是上策,退守潼關是最明智的選擇,卻無罪而誅。剛從前線回來的郭子儀極力陳明厲害,懇求皇上饒恕封高二將,怎奈皇上心意已決,毫不理會。群臣都不敢在皇上盛怒之時反對這一決定。
半月之後,有一個消息傳入朝堂︰「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國號大燕。」
玄宗更是怒不可竭,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安祿山竟敢稱帝,與大唐分庭抗禮!
郭子儀出班道︰「皇上,封高二將死後,將士嘩然,他們說二位大人無罪而誅,懲罰不公。更有哥舒翰身體有恙,難當防守潼關之任,望皇上令派身體康泰的良將去守城。」
玄宗未置可否,他心里已然後悔不該一氣之下殺了封常清和高仙芝二人。惱恨之下,說聲改日再議,就退朝了。
玄宗自知大敵當前,用人之際,怒斬封高二人,會給安祿山奪取潼關留的便利,無奈錯誤不能回。
這時候,潼關城內軍心渙散,斗志全無,二將冤死,寒了眾將士的心,直到哥舒翰抱病來到,才勉強穩住人心,他告誡將士,是奸佞假傳聖旨,誣陷兩位大人,皇上已為他們伸冤昭雪。這才讓將士們稍安。
這日,玄宗下朝後,直奔天牢,他要去找江楓幫他拿主意。這兩年,玄宗對江楓愛之極重,對他的智謀很是信服。
江楓撩衣下拜︰「罪臣江楓口見皇上,謝皇上屈尊天牢探望。」
玄宗命獄卒打開牢門,走進去,扶起江楓。「朕是來找你分析目前敵我雙方戰況的。」
江楓隨口問︰「封常清、高仙芝二人有勇有謀,陝郡兵敗,退守潼關,並無不妥,皇上為何要將他們處死?另派哥舒翰去守?」
「你怎麼會知道?」玄宗大感詫異。
「哥舒翰臥病在床,哪有體力應敵?皇上此舉大錯特錯。而且,安祿山已經在洛陽建立偽燕,對嗎?」。江楓接著又問。
「你有未卜先知之術嗎?」。玄宗更為吃驚「天牢是絕對封閉的,外界的任何消息也傳不進來。近日,誰來探過監?」玄宗是疑心探監之人把軍情告訴江楓。
「十幾天之內沒有任何人來過,當然除了今日皇上駕臨。」江楓微笑道。
「那麼,你又為何把十天之內的事知道的這麼清楚?」
江楓笑道︰「皇上已經說了,我有未卜先知之術啊!」他在與皇上說笑話,他是歷史學家,熟知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不料歷史任然一步步順著軌跡發展。他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只要玄宗听他的建議,他要讓安史之亂到此為止。看能不能改變歷史?
玄宗笑道︰「好啊!你先預測一下你自己的命運,朕最終會不會殺你?」
「我就是預料到了,恕我斗膽,我也不會對皇上講。」
「那是為何?」
「如果我說皇上一定會殺我,而皇上卻故意要赦免。我若說皇上肯定回饒我恕我,恐怕皇上就偏偏要殺了我。所以,還是不說為妙。」
「你真是個謙謙君子。」玄宗嘆道︰「你這是不願讓朕為難啊!你即知朕一定會與你所謂的預言相悖,你大可借機咬定朕一定會殺你。朕為了證明你的預言有誤,就一定會赦免你。可是你寧願不說。哎!你呀!厚道的叫朕心疼。」
江楓感到玄宗對他有著濃濃的愛憐之情。古代的君王,誰肯容忍有人假冒皇室子孫?按照自己的作為,恐早就死幾百次了。他把話題扯到一邊,說︰「皇上不是來與我分析戰況嗎?眼下我就有一條好計策,只恐皇上棄之不用。」
「既有妙計,快說呀!」
「現今安祿山在洛陽稱帝,範陽老巢必然空虛,據我所知,範陽只有史思明與數千老弱殘兵鎮守。皇上當派郭子儀或是李光弼率兩萬精兵北取範陽,傾覆叛軍的巢穴,扣留安祿山及其將士妻兒作為人質,以招降他們。叛軍內部必然瓦解,軍心潰散,此亂不日即可平定。」江楓很有條理的說。
玄宗龍顏大悅「你可是胸貯韜略,還說自己不會打仗。你比孫武還有一套制勝法則。待明日朕與群臣共議再定。」
「皇上切莫朝議。此舉不可讓過多人知曉,一則此為險招,確也為智棋。一旦朝野盡知,消息泄漏,範陽有了防備,孤軍深入,必遭圍殲。二則楊國忠是不會支持的,他一定會建議皇上派哥舒翰去迎戰。而今叛軍兵鋒正盛,不可硬踫。只能出其不意,行刺釜底抽薪之計。」江楓忙道。
玄宗雖然不算很昏聵,但他並沒完全听懂江楓的話,又扯到他處。
江楓也沒有十分把握,玄宗一定會听他的。兩人對坐了一會兒。相距很近,可聞彼此的喘息之聲。玄宗問他在牢里的近況,有沒有人為難他等閑話。
「皇上,太子妃韋娘娘為何一個多月也不來看我?難道她恨我入骨,不願相見最後一面麼?」江楓輕輕問。
「韋妃臥病,暫時不能入宮,難道你還看不出她的用意嗎?」。玄宗反問「以你的智慧,應該不會不懂。」
江楓輕噓口氣︰「我傷害娘娘太深,而她卻是這樣的愛我。如何拖延,我最終也難免一死。早一天晚一天並無區別。」
玄宗充滿憐愛又無奈的望了望他,輕聲說︰「孩子,朕不想你死,你知道嗎?」。
「我知道。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
自古君王皆多疑,玄宗要江楓為其出點子,又不是完全信任他。尤其是江楓身世公開之後。所以玄宗仍把此議提到朝會中來。結果可想而知,楊國忠首先反對。
「皇上,安祿山即把其將士與自家眷屬留在範陽,必有防備。如果派一支軍隊北上範陽,那是孤軍深入敵境,如果其部將斷了我軍退路,將會全軍覆沒。相反,安祿山在洛陽稱帝,得意忘形,大肆歡慶。不會防範別處,應當命哥舒翰去攻打洛陽的南面屏障陝州。」
玄宗說︰「這是江楓向朕提出的建議,眾卿以為如何?」
楊國忠忙道︰「江楓的話更不可信,他假冒皇孫之事公開,臣看他是在誤導皇上,以報復皇上對其懲罰,將其關押天牢。更有甚者,他很有可能在離開範陽前就與安祿山密謀好了。他既非李唐兒孫,那麼當初京中傳言他欲聯絡叛軍之事就是真的。皇上請想,他為什麼一回京城就建議皇上修兵整軍?那是在為叛軍爭取時間,好讓其奇兵突進,犯我長安。臣請皇上立刻下旨,斬殺江楓,以免他再出一些與國無利的壞點子。」
楊家的嫡派大臣都要求皇帝立斬江楓,以免落入其與叛軍圈套之中。
陳玄禮道︰「臣以為江楓所獻乃是妙策。試想安祿山為了直取長安,肯定盡出其兵力,範陽又為其後方。如果我軍繞道範陽,出其不意,一舉拿下其將士妻兒,叛軍必將軍心大亂。定有大半官兵歸降。到時再直逼洛陽,則洛陽東都唾手可得也。」
張九齡鋝鋝胡須,點頭道︰「臣認同陳將軍之見,楊丞相太偏激了,江楓身陷天牢,皇上隨時都可以殺他。此計也是皇上主動去詢問。怎可武斷的認為他是安家內應?」
楊琦反駁︰「兩位大人不要忘了,江楓並非廣平王李豫,他完全可能與叛賊里應外合奪取大唐社稷。」
李光弼說話了︰「下官敢問楊大人,江楓假冒廣平王一年有余,他是否做過一件有損朝廷利益之事?」
「以前沒有,難保以後也沒有。」韋見素接口說。
京兆尹崔光遠此時頗有正義感︰「楊大人,江楓這一年來,所為大事件件于國有利。他若有心助賊,何必要以生命為注去馴服胡馬?任其上萬馬夫駐留京城即可。更何必要冒九死一生之險救順儀公主回京?任公主成為安家手中的人質要挾皇上就行。他都不必故意去做什麼,只需听之任之即行。皇上,臣也建議采用江公子之見,奇兵突襲範陽。」
郭子儀拱手道︰「請皇上下旨,臣願領兵去取範陽,殺叛軍一個措手不及,只要掌握其將士家眷,即是掌握了幾十萬叛軍的命運。」
可嘆玄宗多年來對楊國忠言听計從,他的一群死黨又給皇上出了許多方案,都是沒有風險的計劃。耳根子軟的玄宗皇帝,除了未听其殺江楓之見,把他的妙策全盤否決了,坐失良機,最終不了了之,出兵計劃仍無決定。
回宮後,玄宗又遭遇楊貴妃的枕頭風,使其更加對江楓不信任,他畢竟不是自己的孫兒李豫啊!
一個多月後,玄宗的報叛將崔乾佑駐守陝州,只有四五千人,都是老弱殘兵,認為正是收復陝州,進逼洛陽的時機。楊國忠又提出讓哥舒翰領兵去取陝州。
陳玄禮大急︰「皇上,這是崔乾佑誘敵深入之計,叛軍遠道而來,利于速戰,而我軍佔據險要之地,正好扼制他們,利于堅守。何況叛軍殘虐,失去民心,兵勢日漸不振,內部很快會發生變亂。到時再乘機收拾。可以不戰而擒。只要成功就好,何必務求快速?皇上,我們只宜修整備戰,等待時機。」
楊國忠一再阻撓,說出安賊佔據洛陽,得意忘形,未有防範之話。皇上最後還是采納他的意見。連下三道聖旨,命哥舒翰出潼關去打陝州。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明媚的陽光格外燦爛,皇宮各處清風習習,使人覺得賞心悅目。玄宗有一次駕臨天牢。
江楓第一句話就問︰「皇上並沒采用我的建議,還是派哥舒翰去打陝州了?」
玄宗點點頭。
「皇上,叛軍這是在誘惑官兵啊!潼關重鎮,豈可輕易放棄?哥舒翰將在靈寶被崔乾佑慘敗。大唐元氣大傷,長安也要失守啊!」江楓一陣嘆息。
「你的想法怎麼與陳玄禮,郭子儀他們這樣相似?」玄宗問。
「因為他們都是忠良。」江楓淡淡的說︰「皇上在關鍵時刻听從奸佞蠱惑。將會為大唐引來無數災禍。」
「你為何口口聲聲說楊國忠是奸佞?」玄宗大為不悅︰「他是貴妃的哥哥,會害朕嗎?」。
「哎!楊國忠肯定向皇上進讒說我江楓是安祿山的內應。所以皇上才會不相信我的話。可是,郭子儀、陳玄禮他們呢?難道都是安祿山的內應?」江楓長嘆一聲︰「皇上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所以看得很清楚。我已經盡了力。歷史就是歷史,真的是想改也改不了。本想讓安史之亂即時平息。如此一來,那就去打八年吧!只是苦了天下的老百姓。」
玄宗迷茫了︰「你這般肯定要打八年?」
「皇上會很健康的活到安史之亂平息。到時候,皇上就會明白江楓所言是否是真的了。」
「你是說,朕只有八年的陽壽嗎?」。玄宗很生氣。
江楓忙跪下︰「罪臣失言,皇上萬壽無疆。」「朕今天親自來告訴你,後天,太子夫婦要在大殿上與你進行滴血認親,他們不相信你所說的話,一直認定你是他們的豫兒。」
江楓吃了一驚︰「這真是荒謬,我來至哪里,只有我最清楚,我不是李豫,滴血認親也沒有用,憑此根本無法認定父子關系,到時再定我一條罪。我更沒有生機了。」
玄宗笑道︰「是我們主動提出這樣做,與你何干?你以為皇家真是曲直不分,蠻不講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