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殿上人聲鼎沸,震得屋頂嗡嗡直響,人們都含著興奮的神情在談論著這件事。外面的清風透過朱紗櫥窗灌進來,柔和清爽。只有一個人是吃驚的,震撼的,那就是李永佳。
李永佳親眼看見江郎與父母鮮血相溶,而且他身上也有與皇兄相同的紅痣。這是說,他真的是皇兄李豫?那他為什麼說自己是冒充?難道他真是因為摔傷了頭?產生的錯覺?可是我的感覺如何會出錯呢?從在王府見他第一眼開始就覺得他有哪里不對勁,應該說是自己不對勁,在天長日久的相處中,不知不覺對他有一種超越兄妹之情的眷戀。一日不見就如缺了什麼似的。當時並沒想到這就是男女之愛。直到他坦陳身世,才發現已經愛上了他。
既然不是親生父子,他們的血為何會相溶?他身上又為何有與皇兄部位,大小、顏色都相同的記號?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愛上自己的親哥哥。既然愛上了他,那他就一定不是親哥哥。皇爺爺、父王他們都說他是,那就這樣吧!他平安就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建寧王李倓走過來。一頭扎在他懷里,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流下了熱淚︰「皇兄,你真的是大皇兄,為什麼要和我們開這麼個奇特的玩笑?你可知道,你把我的心都攪碎了,小弟生不如死,不想失去你啊!」
江楓又是一聲嘆息。沒有言語。
「你不是我大皇兄的時候,我都以你為榮,而現在證實我們真是同胞兄弟,你反而這般消沉,難道你是故意的?你不想做皇家的子孫?做皇長孫李豫辱沒了你嗎?」。李倓的語氣有幾分哀怨。
江楓苦笑一下,還是沒有說話,他真的無話可說。一個人被扭曲到這個地步,還能說啥?
玄宗走回御座,厲聲道︰「許清河居心叵測,構陷皇孫,欺君罔上。險造大禍。傳旨,將他推下去斬首!」
許清河還沒明白過來,已經被御林軍拖至殿角。
江楓急不可耐,忙說︰「皇上,許清河沒有污蔑我,是皇家定要認我做李豫,他並無過錯,請皇上饒了他。」
「豫兒,你不用幫他說好話,他竟敢利用你的幻覺陷害你,朕定要殺他。」玄宗怒道。
「皇上!」江楓急忙跪下拱手︰「我與許清河早已相識,相處多年,一直是以江楓的姓名與他稱呼,他並不知曉我的身世,所以他是出于對皇上的忠心,不讓皇家血脈被混淆,請皇上開恩。」
江楓不得不改換說話方式,這樣說,才能讓皇上認可,也表示他承認了廣平王的身份。
玄宗果然減了幾分怒氣,沉吟一下︰「許清河,豫兒以德報怨,你該向他道謝。死罪可免,活罪難恕,當殿重責五十廷杖。」
幾個御林軍拖回許清河,按趴殿上,正欲責打。就在這時蕭畦急急奔進,跪下稟報︰「啟奏皇上,叛軍已攻破潼關,前鋒隊伍已抵長安城下。」
「啊!」蕭畦的一句話使所有人都驚呆了。
江楓忙道︰「皇上,許清河文才出眾,胸有計謀,可為國家出力,請免去他廷杖之刑。」
玄宗驚惶未定,擺手命御林軍退下。
楊國忠道︰「皇上,叛軍來勢凶猛,長安恐不保,請皇上暫且離開,再圖大計。」
「什麼?你要朕逃跑?」玄宗大怒。
「皇上,京師六軍大部出征,只有五六萬兵馬,恐抵擋不住叛軍攻城,暫棄京師,來日再行收復,保住國本要緊。」楊國忠解釋。
江楓被楊國忠這種對人毫不負責的態度激怒了,這個混蛋,在災禍來臨之際,就知道逃避︰「都是你這奸佞,給皇上出餿主意,逼哥舒翰放棄潼關。否則,潼關豈能失守?京城又如何臨危?該死的是你這個禍根。」
楊貴妃十分不滿︰「廣平王,你太過分了,家兄為國盡忠,判斷失誤,在所難免,你又何必這麼指責他呢?」
江楓余怒未息,他明白眼下不是斗氣的時候︰「皇上,我願召集京城兵馬,堅守長安。」
玄宗默然無語。
許清河走近前,低聲說︰「一切都是注定的,你又何必生閑氣??」
楊琦平日花天酒地,更不願面對困難,听到江楓的話,大急︰「皇上,危急關頭,叛軍已在攻城,應命廣平王率大軍護送聖駕出京。如果抵抗不了,仍要離開,到時傷亡慘重,護駕的兵馬都不足,豈不是得不償失。」
江楓是個疾惡如仇的急性人,厭惡楊家怕事,奸詐的作為,怒道︰「大唐落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你們楊家這群奸恁欺上瞞下所致,等著吧?善惡終有報!」
玄宗冷靜片刻,果斷下旨,命陳玄禮召集京城六軍,對外宣稱皇上要御駕親臨城樓督戰。高力士率宮中侍從準備車駕。皇室子孫,文武官吏,今日到場的一同出京,不到的一律不準通報,出延秋門,消息不得外泄。
江楓心中閃過一絲悵然,英明天縱、曾經打破中宗的韋後之亂、力挽狂瀾危局的唐玄宗。或許是真的老了,昏聵了,叛軍犯京,他居然一再听從奸賊挑唆,棄京而逃,把李唐的宗廟,歷代先帝的陵寢,皇室子孫、千萬百姓都拋下不問了。如果下決心堅守,長安尚有六萬大軍,叛賊未必能攻破。歷史就是歷史,不可改的。
一听不準通知未到兒孫,江楓猛然想起沈妃,忙道︰「皇上,珍珠還在王府,我要回去帶她同行。」
「不可!」厚顏無恥的楊國忠急忙阻止︰「廣平王一回府,京城就皆知曉皇上要棄城離京,一旦引起恐慌,軍心一失,長安立刻失守。那麼,皇上、太子殿下、公主及一干皇室之人將盡成叛軍俘虜。」
江楓暗罵︰把皇上放在首位,我看你是怕你楊家落在叛軍之手罷了,他無暇再計較,說︰「我回去後,悄然帶走珍珠,絕不聲張。」
楊貴妃接口道︰「以廣平王的為人,可能把王府的幾千人棄于險地而不搭救嗎?消息一樣外泄,皇上,萬萬不可呀!」
江楓憤恨萬端,真想一劍殺掉這對卑劣無恥的兄妹。偏偏皇上就是肯听他們的話︰「豫兒,你不能回府,為了大局,大唐國本不能有失。」
江楓含淚跪在地上︰「皇上,求求您,珍珠是李家的媳婦,命運坎坷,再將她置于險境,一旦城破,會被叛軍蹂躪,我將永世難安心。求您讓我回府吧!」
玄宗一口拒絕不準他離開。
江楓激怒不已,不顧一切的轉身就往外走。玄宗急忙命令御林軍攔住他。
江楓雙袖一揮,幾個御林軍應聲倒地,更多的士兵圍過來,江楓毫不客氣的施展武功,混厚的內力使他們根本攔不住他。
「廣平王爺!」楊貴妃喊了一聲,「百善孝為先,王爺為人子孫,不顧祖父、父親安危,抗旨任性而為,將成為不忠不孝的佞臣。」
「我若不去救珍珠,也會成為不仁不義的負心人。」江楓大聲回敬。
玄宗見他態度堅決,知道他與沈珍珠情誼深厚,如何阻攔也無濟于事,這個時候,聖旨都約束不了他的。「豫兒,你回來,朕命蕭畦去王府,就說朕召珍珠入宮。這樣既不驚動任何人,又能救她,你就不要再固執了,快護送朕與你父母出宮。妻子重要,難道親人就不重要嗎?」。
江楓想想,也只有如此了。恨只恨李隆基不听自己忠告,輕信楊國忠胡言,逼迫哥舒翰離開潼關。而今長安將破,多少生靈涂炭,卻無力拯救。他一個早已預知結果的未來人,卻不能左右局勢,而今眼睜睜的看著安祿山大軍進城,殘害無辜的百姓。
他心痛難忍,如果我的身份不被揭露,如果我不被關在天牢兩個多月,我一定能扭轉形勢,在朝議上爭取到正確的決策。這一切又將是另一番景象。這就是天注定歷史嗎?
玄宗皇帝曾經是一個創建了‘開元盛世’的英明之君,因為享國日久,變得糊涂、昏庸無主見,全是楊家兄妹的蠱惑,此番出京,到馬嵬驛,即便歷史上的事不發生,我也要推動它,讓萬惡的楊家滿門滅絕,為天下除害。
哥舒翰一生為大唐盡忠,皇上為了逼迫他全力應戰,竟將他的妻兒老少七十余口扣留京中為人質,這次也將成為叛軍的刀下冤魂。這一切一切不該發生的事,我江楓以微薄之力又如何能改變?馬嵬驛之變行將發生,我很快就可以返回屬于我的世界,眼不見心不煩而已。
哥舒翰萬分心痛,皇上已經是第九次傳來聖旨命我出兵了。皇上扣留我妻兒在京,听信楊國忠之言,要我離開潼關去打陝州。一旦陝州有備,攻之不下,潼關又被攻克,長安必將陷落,大唐要亡了啊!
可是,聖旨不能違,哥舒翰無奈,留下御史中丞田良丘,帶兩萬人馬駐守潼關,親率十八萬官兵出關。三天之後到了靈寶,卻在靈寶遇到崔乾佑。
不出江楓與一干良將所料,崔乾佑采取誘敵深入之計,探馬報告︰哥舒翰已離開潼關,馬上命田承嗣帶五萬精兵去打潼關,親率十萬人馬出陝州,欲半途攔下哥舒翰,殲其于靈寶。
崔乾佑佔據險要以等待官軍,南靠山,北有黃河阻隔,中是七十里的狹路,把精兵埋伏在險要之地,留少量兵馬以待。
王思禮,龐忠等唐將率精兵五萬沖下,另備十萬大軍後隨。哥舒翰帶兵三萬登上黃河北岸高地觀戰。擂鼓以助軍威。崔乾佑所領的兵不過一萬,十個,五個一群,分散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稀疏零散,官兵見了生了輕視之心。雙方剛一接觸,叛軍就放倒襟旗,回頭便逃走。官軍一再松懈,沒有防備。
漸行漸遠,突然伏兵齊出,居高臨下。拋投樹木石塊,打死了許多官兵,路又很窄,官兵的武器太長,刀槍劍戟無法施展,哥舒翰急中生智,把覆蓋著毛氈的車子架上馬作為先鋒,意欲用它沖擊叛軍。
天不作美,午後突然刮起猛烈的東風,崔乾佑用稻草鋪在馬車上擋住冠軍的氈車,用了火攻,濃煙烈焰中,官兵暈頭轉向。互相砍殺,弓箭手極力放箭奔濃煙射去。
天色漸暗,官兵已是彈盡弓絕,濃煙也散盡,才看到煙里一個官兵都沒有。崔乾佑適時派安志忠率精騎數萬越過高山,從官兵身後發起攻擊,官兵首尾難顧。
王思禮,龐忠等唐將拼命喝阻,並身先士卒,率先攻入叛軍陣中,然而敵人以逸待勞,早已備好陷井,十五萬唐軍傷亡慘重。王思禮、龐忠等忠勇將帥也先後陣亡。山野草叢中,荒漠上,狹徑中,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官兵的尸體。鮮血流成了河,匯入江中,染紅了半條長江,如果能于空中航拍,定將叫千萬善良百姓仰天一哭。
這都是昏君奸臣一意孤行,不听忠諫所付出的慘痛代價。葬送了二十萬官兵的生命。並將潼關與長安的門戶向著叛軍洞開啊!
這一仗下來,官軍大敗,有的拋棄甲胃,逃進山谷,有的互相擠壓掉進河里淹死。喧鬧聲震天動地,叛軍乘勝追擊,兵敗如山倒。官兵自行潰散,在黃河北面的官兵看到後,也自行奔逃。
哥舒翰萬分痛心,誤中奸計,損折兵馬二十萬啊!我還有何面目活在人世啊?有何顏面去見皇上?本欲自刎,又想到空虛的潼關城,忍痛收回寶劍,眼見大勢已去,只得率身邊三萬殘兵從歷名山西渡黃河,進入潼關。他向來善于用兵,此次雖中計大敗,乃是形勢所迫,崔乾佑即在此設伏,有了準備。必會派人出奇兵偷襲潼關,必須在叛將到來之前,退回關內。
潼關外面原先挖有幾條護城河,寬三丈,深一丈,敗退的人馬跌落在地塹里。不一會兒就填滿,其余官兵縱馬踐踏越過,最後進入潼關的兵馬才剩八千多人,十八萬大軍回來只剩八千,這應該是大唐戰爭史上最慘烈的一仗。哥舒翰痛心疾首,欲哭無淚,為今之計,只有固守潼關了。
進城不到兩個時辰,田承嗣就率大軍趕到潼關城下。崔乾佑,張孝忠,嚴莊等叛將也先後齊聚關外,趁潼關剛剛慘敗,軍心潰散之機,全力攻城。次日,哥舒翰親率三萬守軍堅守在城樓上。無奈叛軍十五萬人馬大舉攻城。三萬守軍死傷大半,第三天中午,潼關終告失守。哥舒翰也被俘。
田承嗣被委任為攻打長安主帥,親率十萬大將軍開往長安。
安祿山曾下了嚴令,一旦攻下長安,把李唐的皇室親貴,一個不剩,全部挖心剖肺。特別是廣平王府的人,更要不留一個活口。李豫夫婦務要押回洛陽,由他處置。
安祿山恨透了李豫,恨透了所有行李的,二兒子安慶緒被李豫殘忍的閹為太監,大兒子安慶宗在剛剛起兵時就已被玄宗處死。可恨的李唐皇帝,連他宗室的榮義郡主都被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