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雍和殿、未央宮,處處留下了江楓的仇恨和淚水,他已經兩個月沒有走出過宮門一步,每天爛醉如泥,寧願獨處,不願與任何人交談,喝醉後,蒙頭大睡,在夢里,他與李倓在一起談天說地,在空曠的原野上並馬飛馳,嬉笑開心,醒來後,又繼續喝。醉倒了,又做相同的夢,他寧願每天活在夢里,只有在夢中,他才可以看到三弟,才可以與他又說又笑,暢談古今。他不想讓自己清醒,一清醒過來,就好想哭,還很想發狂。失去李倓,他的生活沒有樂趣,心里空蕩蕩的,什麼都似不存在了。
崔妃每天都在外面徘徊,見自己的夫君兩個月來,日日酩酊大醉,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無論誰來勸,都被他粗暴地罵出去,前幾天,崔妃還被他扔出來的一個玉碗砸破了頭。眼見他日漸消瘦,她好想去安慰她,用女人的柔情去撫模他受創的心,又知道他討厭我,一見到我,更會生氣。不想自討沒趣,又不願走開,只好在外面守著。
韋妃心疼兒子,來東宮看望幾次,可她苦口婆心的勸了半天,兒子並沒有任何反應,照樣日日買醉。哎,李倓的冤死,對豫兒打擊太大了,尤其是只差一步都未來得及相救,這就夠他懊悔、遺憾終生了。不知他要什麼時候才能振作起來,恢復往日風采,擔心他從此一蹶不振,如何能應付得了宮廷朝堂瞬息萬變的局勢?娘疼兒,疼斷肝腸,卻是無計可施。
肅宗駕臨東宮來勸過幾回,江楓對肅宗的父子之愛大大減弱,只剩禮節性的問候,再也沒有以前發自內心的愛了,忍心戮殺親子的父親,高大的形象已消失殆盡,一去不回了,沒有親情的父親,如何可以讓他得到兒子的愛與溫暖?就讓他坐在權力的頂峰去品嘗自己種下的苦果吧!
這日,江楓悲痛之情稍解,叫來郭源,問他洛陽那邊有沒有珍珠的消息,失去了李倓,他不能再失去珍珠。
「獨孤娘娘已確定沈娘娘就在我們返回長安時看到的那座山峰,娘娘在那里住了數月,再沒搬過家,這些日子,末將很想勸殿下以活著的為重,又不忍心打擾。」郭源低聲說。
江楓勉強有了一絲笑容︰「這兩個月,讓大家跟我受累了,現在本王已經忘記了心痛,唯有仇恨,我會把它放在內心深處,做我該做的事,走,去洛陽!「
他說走就走,頗有雷厲風行,果敢堅決地王者風範。
幾日行路中,江楓逐漸理清了紛亂的思緒,看清了該走的路,他從血的教訓中體會到了萬事要冷靜,麻痹敵人,使之輕視自己,才是最高明的手段。他決定這次回來之後,收起鋒芒,保護好自己才有希望,不能再寄望于肅宗皇帝了,以其懦弱的個性,他根本就保護不了兒女,我要與三位嬌妻美妾好好享受人間快樂,再也不與奸人對抗了,日久天長,讓他們忘記太子李豫的功業美名,認為他不過是貪花戀美的酒色之徒而已。越糟糕越好。
他仍然只帶著郭家兄妹、高家兄弟同行,有兩名侍衛陪伴,一路翻山越嶺,過河乘船,和煦的微風吹散了他心底的隱痛,他在強迫自己忘記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把全身心用在三位美人身上。
道觀掩飾在一片松林中,不分春秋冬夏,松林枝葉繁茂,直立山間,回廊曲檻,淺沼叢林,其幽靜祥寧仍舊,讓人平添幾分舒爽。
江楓掀簾走進,這里已沒有了先前的那兩位道姑,他正欲去開靜室的門,卻發現門從里面反鎖了。
「珍珠,你在嗎?」。江楓輕輕叩門︰「請你開門!」
沒有任何回音。
江楓又道︰「珍珠,原諒我,遲了兩個月才來找你,我的三弟他死了,和我同呼吸共命運的李倓,他被奸人害死了,我一時接受不了,在家里悶了兩個月,請相信我還是你以前的豫郎,事出有因,我不能沒有你,如果你真的放棄了我,我的生命將是一口枯井,再也沒有了人生的歡樂。我已經失去了最好的兄弟,請不要讓我再失去你——我永遠永遠都愛著的女人。」
屋內仍然沒有一絲反應。
「珍珠,西湖泛舟,畫舫之樂、雙槳戲水、月下荷花、江岸觀月,這一切的快樂相隨,你都不在乎了嗎?原諒豫郎對你的傷害,我不是故意的,那是被逼無奈,請你相信我!」
門內門外一牆之隔,門外一個激情蕩漾、真愛纏綿的人,門內一顆碎裂如玉、始終如一的心和一雙泛著清淚的鳳目,旁邊一個無可奈何、愛莫能助的痴心人。
高長春道︰「娘娘,請相信太子殿下,賜死乃受張皇後婬威脅迫,是殿下命末將帶娘娘出宮,如果沒有殿下授意,娘娘請想,長春可能背叛他嗎?請娘娘不要再誤會了!」
門內的人听到這些話,那淚水更不能止住的落下,滿月復的委屈不能言,只剩下淚水橫溢。
郭源道︰「兩年來,娘娘不在,殿下他如失了魂魄一般,無所適從,意志消沉,沒有了真愛,人生猶如嚼蠟,末將等人雖然著急,卻又幫不上忙!」
郭芙輕輕叩門,柔聲道︰「娘娘,太子殿下心目中,你的分量無可取代,不要再恨他了,你們之間不該有恨,唯有令天地動容的真愛,殿下天性仁善,只有你可以化解他心底的憂傷,撫慰他失去親人的哀痛。」
江楓再次敲門,他習慣了里面沒有回音的傾訴︰「你還記得你為我唱的歌曲嗎‘我的一生就像是雨中花,受盡摧折吸盡采華,歷盡風霜無處為家悲傷的人兒啊,心中有愛就有希望,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受傷最深’
門內的人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咬緊嘴唇,幾乎就要哭出聲了。
就在這時,听得一陣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此起彼伏,馬蹄聲清晰的傳了過來,江楓透過窗戶看到了門外的人群,打著偽燕旗號。
他知道叛軍早就盯上他了,來了這麼多人,目的很明顯,他忙招呼郭,高等人走出房屋,到了路口,刀劍並舉,嚴陣以待。
一隊騎兵分立左右,身後黑壓壓的一大片,足有上千步兵緊隨,一匹駿馬馱著一年輕男子昂然馳來,相距五丈處,勒住了馬。
江楓認出他了,安慶緒,這個弒父自立的不孝子。
「三師弟,好久不見了,一切都好吧?」安慶緒仰頭笑道。
「我很好,二師兄自立為帝,當皇上的日子過得還蠻滋潤的嘛?」江楓隨之以笑臉。
安慶緒提馬上前幾步︰「三師弟為了一個女人,屈尊下降了半天,累了吧?我們師兄弟找個地方聊聊天。」
郭源叱道︰「逆賊!你想干什麼?」
「郭大將軍高升為東宮統領,朕這個大燕皇帝還沒恭喜你呢!」安慶緒毫不生氣,仍然含笑「今日前來,只為請三師弟與四位將軍同赴範陽做客,聯姻不成,我們仍是師兄弟。」
江楓正然問道︰「安慶緒,我知道你有備而來,以為就穩操勝券,本王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麼?」
安慶緒長笑道︰「要知道我在這兒等你兩個多月,我還真怕你帶大隊人馬上山呢!眼下就你們幾位,恐無回天之術,這里山清水秀,風景如畫,不要辜負良宵美景,我們師兄弟再切磋一番,怎麼樣?」
江楓手中長劍早已等待著他了。
安慶緒縱身跳下馬背,同時手中劍斜斜刺過,江楓舉劍相迎,一串火星幾乎濺到二人臉上。
「二師兄,你這把劍也是寶物吧?花多少銀子?」江楓突然問。
安慶緒愣了一下,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情問這些廢話「怎麼,三師弟也想買一把嗎?」。
「我不想買,我是想等你下葬時,把劍給你陪葬,如果太貴了,我倒有些舍不得。」江楓笑道。
安慶緒受了這些奚落,惱羞成怒,手上力度越發緊了,跳、蹦、跑、縱忽上忽下,如一條飛舞著的長龍,江楓也不再調侃,打起精神,全神施招應付。
兩人交手中,安慶緒連番吃驚,李豫的武功比兩年前精進了不知多少倍,這家伙的功夫是時時在提高,而我一直還是原來的樣子,與他消磨時間也沒意思。
二十余招後,安慶緒翻身縱落馬上,「大唐皇太子的武功,我兩年前在範陽已經領教過了,現在由我大燕的將士來請教吧!」
安慶緒揮了揮手,騎兵全都提馬圍過來,江楓急忙飛身上馬,郭源、郭芙他們騎馬奔過,與騎兵廝殺起來。武藝高強的人就怕與幾乎不會武功的士兵交手,讓你功夫使不出來,唯一的好辦法就是下手不留情,看準機會,一擊即中,非死即傷。
五個人面對著千軍萬馬,只有這樣出狠招,不到一個時辰,全殲三百余騎兵。後面的上千步兵也持矛沖進,五個人與兩個侍衛顧不上喘氣,殺入敵兵之中。
兩個侍衛雖是武功不錯,左沖右突,前砍後殺,殺死幾十個士兵,最後戰死荒野。江楓向來把士兵當兄弟,今日強敵包圍,無暇分心,只能集中精力應付。他們五人各用奇招,地上躺滿了叛軍尸體,山林中,刀光劍影,枝葉橫飛,鳥雀驚起,安慶緒在旁邊悠閑地觀戰,不時還插上幾句話。
「李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為了一個女人,你只身涉險,這是上天成全我,讓我可以抓到你這個大唐的皇太子,只要有你,勝過十萬雄兵啊!」
江楓沒有答話,手上不敢有絲毫松懈,他的劍法威力無窮,輕功日漸增強,內力也在無形的增加。
安慶緒憤憤不平,自顧自的說︰「是你送妹成親,又搶走新娘,害我今生無後,這是我一生的遺恨,恨你,恨你們李家的每一個人,可恨那田承嗣,一味護著沈珍珠,今日真是天賜良機,抓到你,看大唐誰還敢攔我出兵?等我大業有成、一統天下那天,我會好好陪你們兩口子玩玩。」
高長春大聲喝道︰「安慶緒,你這個敗類,喪失倫常,不忠不孝的事你都做絕了,居然弒父自立為王,惹怒了天下的忠孝之人,為萬世所不恥!」
這個時候,三間靜室中,沈珍珠與田承嗣已透過窗戶看清外面的情勢,沈妃低聲道︰「田將軍,今日之事,凶多吉少,希望你不計前嫌,去助他一臂之力。」
「你心目中,他仍然非常的重要嗎?」。田承嗣的語氣有明顯的不滿。
沈妃沒有再說什麼,卻重復著剛才江楓吟誦的那首歌詞︰寧願為你付出一生,寧願為愛受傷最深,昨夜的淚痕,滿身的傷痕,明天太陽依然東升,寧願為你無悔無恨,寧願為家奉獻犧牲,回首來時路,寂靜與風塵,來世寧願再做女人!
田承嗣怔怔的望著她,心里五味雜陳,許久才嘆道︰「原來,你對他的愛是這樣的深厚,我明白我永遠沒有機會了。但我還是為你付出一切,你愛的人,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只是今天,希望很渺茫。」
「我知道,我太自私,明知凶險,卻仍要為難你,其實我應該讓你趁機去投奔安慶緒,或者離開這里,不要為李豫冒險,只是我真的無法看到他有危險,對不起!」
「我是自願的,生與死,禍與福,今天我們三個共擔當。」田承嗣一抖寶劍,縱身射出了房頂,落在草地上。
沈妃淚眼朦朧的望著這兩個昔日情敵今朝攜手抗敵。
「田承嗣,你這個叛徒!」安慶緒厲聲道︰「竟敢拐帶沈珍珠——我仇人的老婆逃走,今天,你若助我抓到李豫,我會讓你高官厚祿,享用不盡。把沈珍珠給你做妾。」
田承嗣笑道︰「田某已報答安大人的養育之恩,現在安家與我沒有任何瓜葛,我不是幫助李豫,而是為沈妃娘娘殺退你們這些敵兵。」
安慶緒大怒︰「好吧!那你就為他們殉葬吧!」
田承嗣面色凝重,李豫他們已被重重包圍,顯得很吃力,他持劍沖了進去,江楓心里一股暖意,田承嗣的卻是一個君子,深陷重圍,無暇多說,由于田承嗣加入,局面暫時扭轉,可是沒有維持多久,又讓大家感覺如山的壓力襲來。尤其是郭芙,以一女子之身的嬌柔身軀,已激戰兩個時辰,秀面泛紅,嬌喘吁吁。
突然,山下跑來一年輕少女,大聲喊道︰「二哥,快住手!」
安慶緒回身叱道︰「安娜,你怎麼與他們攪在一起了?」
「二哥,不要再作亂了,大唐兵強馬壯,又得天下人心,已經全面反攻,你快投降吧!皇太子殿下一定會看在你們兄弟一場份上,寬恕你的。」安娜急道。
安慶緒喝道︰「痴人說夢!大燕如今非常興旺,今天我再抓住李豫,有了李豫這張王牌,何愁大唐官兵不退縮?安娜,快回來,我們兄妹應該並肩抗敵。」
高長春手疾眼快,飛身縱落,一把抓住安娜,喝道︰「安慶緒,快命令他們停手,否則,你妹妹立刻就得死。」
江楓忙喊道︰「長春,放開安娜,我們不能用卑鄙手段,再則,我們也要挾不了他。」
高長春松手,譏笑道︰「不錯,我倒忘了安慶緒這個畜生,可以弒殺親生父親,怎會在乎這個妹妹呢!」
既然抓人質行不通,只好看他們的造化了。現場極為凶險,四個人穿梭于千軍萬馬中,雖然重圍難退,但他們武藝高強,暫時尚無危險,關鍵時刻辨忠奸,田承嗣肯為李豫放下嫌隙,並肩拒敵,這是真英雄氣概。
江楓這幾個月早已釋懷,田承嗣不計恩怨,明知不敵仍願助戰,以前真的太偏激了,如果有機會,真要好好的給他道歉。
現場不時有叛軍士兵倒下,山間刀光劍影,險象環生,刀槍劍戈踫撞聲,聲聲不絕。沒有人後腿,沒有人膽怯,幾個人已殺死殺傷四五百敵兵。
安慶緒忽然搭上弓弦,從背後拔出一支箭,偷偷的射了出去。江楓根本沒有留意這邊,冷不防一箭插在左手臂上,他不覺動作慢了下來,郭源急忙縱過護在身側。
「李豫,你的命真硬,幾年前,在範陽射你一箭,鶴頂紅劇毒,你居然能活下來,今天這一箭還是有毒,我看這次還有誰為你解毒。」安慶緒大聲道︰「李豫,告訴我,那次的毒誰替你解得。」
「是我們的師父。」江楓神情並無多大改變。
「喔,這次恐怕就沒這麼好運氣吧?」安慶緒得意的說。
「誰說的?」一聲斷喝從天而降︰「為師一直跟在李豫身邊,專為破你的鶴頂紅而來。」話音落下,一素衣中年人從空中徐徐飄落江楓面前,正是孫豪,安慶緒和李豫共同的師父。
江楓激奮得在原地恭敬地叩拜︰「弟子李豫拜見師父!」
「你又回來了?」孫豪淡淡的說︰「你終于承認自己是李豫了。」
「是的,師父,我回去過了。可是正如師父所說,我又不得不回來。」江楓嘆息︰「今生今世,我是難逃宿命的安排。」
「不錯,李豫乃是天命所歸,誰都傷不了你,我這里有兩粒解藥,可解鶴頂紅劇毒。」孫豪從衣袖里取出藥。遞與江楓。
安慶緒面色晦暗,大為不滿,在馬上冷冷的說︰「弟子安慶緒見過師父。」
高長庚冷笑道︰「你這個弒殺生父、大逆不道的畜生,居然還認識自己的師父,真讓我感到意外。」
孫豪語氣平和︰「安慶緒,逆天而行,必遭天譴。不要再為天下蒼生帶災禍了。老夫不想你們師兄弟有任何的傷亡,隨為師去雲游天下,做個逍遙遁世之人吧!」
安慶緒憤然道︰「師父從來都只喜歡李豫,在山上也不例外,很多不世武功都只有他一人學過,難道我不是你的弟子嗎?憑什麼李豫可以坐擁天下,為王為君,而我自己努力就是逆天?」
孫豪輕聲說︰「為師不想和你講歪理,李豫是繼承祖宗的事業,有戰爭殺戮的過錯不是他造成的,而你要想改變命運就還要發動戰爭,受害的是萬千百姓啊!」
「這更不對了,李豫的祖先發起戰亂不是錯,為什麼我引起戰爭就是錯呢?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安慶緒振振有詞。
「安慶緒,為師沒有說李豫的祖先發動戰火是對的,你學過歷史嗎?當年隋煬帝暴虐荒唐,百姓苦不堪言,改朝換代是必然的,也是老百姓希望的,而現在,在你父親作亂之前,大唐數十年國泰民安,這不是改朝換代的時機,所以我說你逆天而為,世無常開之花,、也無長圓之月,更無常盛之國,或許將來有一天大唐也會被其他朝代所取代,但是那個人絕對不是你,你還有臉說有德者居之?你不顧倫常,弒殺生父,橫征暴斂,不管百姓死活,哪里夠資格稱為有德者?」
江楓暗暗敬佩,這個孫豪真是不簡單,古代人哪個敢于在皇太子面前直言本朝有一天會滅亡?盡管他已經知道我不過是個假的太子,但是畢竟我已經是李豫啊!可見師父有過人的智慧,也可以說是未卜先知者。
安慶緒被孫豪說的啞口無言。
孫豪又說︰「慶緒,你應該再好好的跟我學學,不學武功,只學習怎麼做人,怎麼作他人的兒子。」
安慶緒怒氣橫生,師父這是在罵我不是人︰「只怕我答應,我身邊的將士不會答應,師父,你不要再管了,不論順天也好,逆天也罷,我與李豫水火不容,不共戴天。是他害我失去做男人的資本,深仇大根,誰也化解不了,我要與他相抗到底。」
孫豪嘆了一聲︰「我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收你這樣的人為徒,其實我已經知道會有這一天,也許,是老天懲罰我吧!注定我要為你們操心到底,今日,孫某正式宣布,將你逐出門牆,從此,安慶緒與本門毫無瓜葛。」
「很好,這樣省的我行事礙手礙腳,我最後再喚你一聲師父,請你閃開,不要再管閑事,否則,休怪我對曾經的業師無禮。」
孫豪又是一聲低嘆︰「我決不允許你違背天意,我要為你負責!」他雙手一揮,縱身而起,同時一片金光鋪天蓋地般罩住其余數百官兵。
士兵們只覺得渾身酥軟,動彈不得,力氣全無,走一步都艱難。
安慶緒見狀,怒氣沖天,催馬逼近。
孫豪又道︰「安慶緒,我們畢竟是師徒,我不想讓你變得和他們一樣骨頭酥軟,永遠不能再拿刀劍。」
安慶緒愣了愣,師父的本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絕對不是嚇唬他,他回身便走,一群殘兵敗將一瘸一拐的隨在身後離去。
郭源兄妹親眼見識了孫豪的罕世武功,感到大開眼界,由衷的贊嘆,世外高人真的不同凡俗啊!
郭芙看到安慶緒走遠了,忙道︰「放走安慶緒,後患無窮,太子殿下,抓住他!」
江楓淡淡的說︰「不用本王操心,自有史思明去收拾他。」
田承嗣面色一變︰「殿下好像對未來的事一清二楚。」
「安慶緒的根據地洛陽已失,,而他的老巢範陽又為史思明父子所控制,他回到範陽,也只是史家父子的囊中之物而已!」江楓語氣平淡的解釋。他來到孫豪面前,拱手道︰「師父,你無時無刻不在弟子身邊相助,豫兒今後可以高枕無憂了。」
「豫兒,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孫豪莊重地說「你的厄運不會少,有的事為師可以管的了,但有些事我卻插不上手,」孫豪忽然用傳音入密術說︰「以後,你千萬不要去惹張氏和李輔國,離他們越遠越好。不然,你將有一場大難,有生命之憂,為師至今沒有算出,能否化險為夷,切記,切記!」
江楓萬般震動,師父的卦象一向很準,他要我躲避二奸,哎,同在屋檐下,怎麼躲得開?盡力忍耐罷了。
「豫兒,保重,萬事小心。為師走了!」孫豪說完,輕輕一縱身,一轉眼就不見了。
江楓回頭來找田承嗣,卻不見他的人影,只看到附近的沙土地上有幾行文字︰珍珠在屋里等你,田某不可以勉強她相隨,她至始至終愛的都只有你,祝你們白頭終老,並蒂花開,望你莫要辜負了她。若是殿下再做讓她傷心難過的事,承嗣還會再來,到那時,絕不拱手相讓了。
沈妃沒有再躲,已然是珠淚滾滾,一句話都不肯說。
江楓最終也未能進入沈妃房里,他對沈妃的懺悔之心,由來已久,新傷舊創積存,認識她有五年了,始終在傷害她,冷落她。越想越覺得愧疚,突然間,江楓屈膝長跪于沈妃宮門外。不顧眾將勸阻,整整一天一夜沒有挪過一步。
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站在廊上的士兵都凍得簌簌發抖,不住的搓著雙手,而跪在冰天雪地里的江楓,身上只有一層薄衫,沒有感覺到一絲寒冷,愛到深處,所有的感覺都隨著所愛的人而轉動。
冬日冰雪覆蓋的洛陽宮苑,並無荒涼的跡象,雖然百花凋謝,但是光憑各種顏色的梅花,已是令人應接不暇了。紅色的、白色的臘梅點綴其間,手巧的宮女們用五顏六色的綢絹制作成花朵樹葉的樣子,粘在干枯的枝干上,猶如春色再度光臨,特別是有風吹來時,好像能看到樹葉掉下來。
郭芙輕敲紗窗,柔聲說︰「娘娘,太子殿下的真誠,懺悔之心,臣女一一看在眼里,為了你們八年的真愛,你怎麼能拒絕他的一片誠意?」郭芙心里不是滋味,她是在幫助情敵佔有自己深愛的男人,然而自己與田承嗣又有什麼分別?都是一廂情願罷了,至少田承嗣說出了心里的話,並為之努力過,而我呢?只能永遠把一腔痴情深埋在內心。
安娜輕輕走過來,動情地說︰「娘娘,請你看在安娜為你和殿下的愛在死牢里受了許多折磨的份上,開門迎接殿下,迎接你們重新開始的新人生,人生一世只有一次真愛,一旦錯過,再難挽回了。」
安娜的話讓江楓為之一震,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真愛,我到底愛的是誰?佳佳?可我現在為何這樣急切得想要挽回珍珠?我這麼做,讓佳佳有多痛苦?
沈妃透過紗簾已看到他渾身雪白,好像一個剛剛壘成的雪人。她的心在流淚,可是要她說出冰釋前嫌的話,又難以出口。她心緒不寧,在屋里來回徘徊,最後叫高長春給太子殿下送去一條棉被。
江楓沒有接受,毅然說︰「不能的娘娘諒解,李豫此心已碎!就讓我好好接受懲罰,將來絕對不再犯相同的錯誤!」這句話,江楓完全是未經思索,月兌口而出的,他一瞬間明白了,我愛佳佳,因為我是江楓,而我現在是李豫,李豫的真愛是沈珍珠,所以才會這般為重的珍珠甘付一切,這二十幾年,我都只能把心思用在珍珠身上了。
這句話同樣感染著沈妃,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砰’的一聲推開大門,淚水橫溢,痛哭哀絕,幾年中所受的委屈一掃而盡。許久,她仰起淚臉,泣聲說︰「今生今世,珍珠生為你妻,死亦為你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