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久久的注視著李白偉岸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天際,悵然若失的回到東宮,許久提不起精神來。封建禮制下的社會如何可以與安寧太平的現代相比?明明是冤案,事實查清後,卻不能還給他公道,仍要長流夜郎,去那邊塞苦寒之地受風霜之苦。憑他一己之力,縱使身在政權的頂端,也是不能操控局勢。
時間就在江楓的郁郁寡歡中到了唐肅宗上元二年。
整整一年,江楓都是心緒不寧,為李白的才華與遭遇惋惜,為自己不能把握的情勢傷懷,始終是難的歡顏,這一年他幾乎都是在宮中與兒女們一起練功,下棋,狂歡,李欣、李適、李偲三姐弟有五歲多了,他們的武功日漸增強,不說可以無敵于天下,至少找不到幾個能平手的人。看著兒女們個個雄姿英發,精神百倍,江楓非常欣慰,漸漸的從悵然愁悶中回過來,有嬌妻愛子陪伴,這就是天倫之樂,感謝命運賜予我穿越時空的機會,能擁有如此的幸福,更是可以在多年後再回故里,得到心儀的佳佳,共度人生。並且風采不減,英年正盛。等于是活了兩世,就算在這里受盡磨難,歷盡傷悲又何妨?人生原本有得有失、又笑有淚、有悲有歡、有苦有樂,更是有喜有憂啊!
這天晚上,宮闈一片寂靜,宮苑殿宇掩映著人間富貴的地方,盛世榮慶的東宮,五彩斑斕的燈火璀璨耀眼。江楓在沈妃的儲秀宮就寢。這些年,他已經融入了沈妃的生活里,當成了他這一世的愛妻,她與李豫只有七日夫妻之緣,卻與自己擁有十年的夫妻名分,她快樂,自己也快樂,他很珍惜與她在大唐三十年的緣分,又擔心將來一朝分別,會是怎樣的不舍?他甚至希望時間過得慢一點,讓他可以多陪陪珍珠,這幾年,他幾乎是一有空就到珍珠宮里,盡管珍珠一再要求他去陪著崔氏和琴兒,他每次都是懷著萬分不情願的心情離開儲秀宮的。
他們相擁著訴說著貼己的情話,忽听窗外有人說話︰「稟太子殿下,沈妃娘娘,崔娘娘宮中有人報說,娘娘忽得重病,請殿下移駕探視。」
沈妃略吃一驚︰「殿下,快去吧!」
「不用听他胡扯,崔氏一貫用此騙術,我們繼續聊!」江楓好似意猶未盡。
「殿下還是去看看吧!你已經三個月沒到她宮里去過了。」
江楓心雖不情願,可是珍珠說的有道理,遂起身下床來,立刻有幾名宮女屏聲進來,侍候殿下更衣。
還在院外,江楓就听到碧雲閣內一片嘈雜聲,宮女、太監個個驚慌失措,急促的腳步聲,又驚又急的呼喚聲響成一片亂糟糟的場面,院里的芙蓉花香味撲鼻,在夜色中迎面而來,江楓無心留意,大步跨過幾重院落,來到內室,一眼看到崔妃在床上打滾,花容失色,汗如雨下,幾個宮女嚇得不知所措。
「蠢才,還不快傳太醫!」江楓厲聲疾喝。
兩個太監慌忙跑出去,很快的,太醫就來了,這是專職于東宮的四名太醫之一,姓王。王太醫急急向太子行禮。
「別多禮,快給娘娘看病!」江楓聲音急促,看得出,他還是在乎崔氏的。
宮女們忙把帳幃放下,又用一根絲線系在崔妃手腕,把絲線另一端遞給太醫。
「這是干什麼?」江楓皺皺眉,看著她們七手八腳的忙活,大感詫異。
「回殿下,臣為娘娘診脈。」王太醫躬身回答。
早听說古人看病,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女子,把脈就用這種懸絲診脈法,今天終于親眼看到了,古人真是寧舍命,也不舍得虛禮啊!他深深的感嘆。
「快把絲線取下,帳簾卷起,讓太醫直接把脈!」江楓朗聲說。
「殿下,娘娘金蓉,豈能讓外臣擅觀?」崔妃貼身宮女月如忙說。
「荒唐!世上沒有一個醫生能用絲線看出病情。」江楓冷然轉身︰「你們這些太醫,胡說八道一通,胡亂下藥,因此害死多少無辜女子的性命?王太醫,你敢說,你每次用藥都是通過絲線看出病癥的?」
王太醫慌忙趴跪地上叩頭︰「臣該死!臣知罪!求殿下饒恕!」
「你起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江楓嘆了口氣,望望滿屋眾人︰「這是千百年來封建陳舊的觀念造成的,從今天起,本王宮中改變這個陋規,無論王妃,宮人誰有病,都允許太醫直接面對病人,仔細看病人的狀況,務要把病情弄明白方可下藥。誰若阻攔,嚴懲不貸!」
命令立刻取下絲線,撤去帷幔,讓太醫直接去崔妃床前看病。
崔妃驚得忙往被子里縮。
「芙蓉,別躲!讓太醫好好看看,不然,病不但不好,還會加重!」
王太醫把顫抖的右手輕輕放在崔妃玉女敕白皙的手腕上,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皇家女眷,盡管是太子允許的,他也感到心驚膽顫,頭上有微微的汗珠滲出。
很久,王太醫才定住自己,仔細診脈,然後躬身退出到外室,「殿下,娘娘只是吃壞了肚子,並無大礙,臣為娘娘開些止痛止瀉藥,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了。」
太監送王太醫出門去。
江楓監督宮女煎好藥,看著崔妃服下,他又耐心的扶她躺下,坐在床邊陪她說了一會話。
江楓知道單是東宮改掉這個陋習還遠遠不夠,如果可以請父皇降旨,今後天下人都不避諱醫者,那將造福世間女子,少枉死多少女人?凝望著崔芙蓉艷若桃李的姿容,江楓發覺,這個女人真是太美了,美得讓人銷魂。
崔妃見太子對自己這樣體貼,關心,心里大慰。心里卻是很擔憂,如果偲兒今夜成功,今後太子就是我一個人的了,我必須拖住他,不能讓他再回儲秀宮,為了引開他,自己受了這麼大的苦,吃壞肚子,月復痛如絞,真的很難受。
可是,王太醫為讓病人好好休息,竟在藥中加了催眠劑,這是崔妃始料不及的。不一會兒,她眼皮發沉,身不由己的睡著了。
江楓見她睡了,輕聲叮囑宮女好生侍候,有事立即稟報,就信步走出碧雲閣,漫無目的在長廊上走著,轉過一階又一院,好一陣後猛一抬頭,看到了頭頂上閃著金光的‘儲秀宮’三個大字,輕嘆一聲,我的心其實一直都在這里。
如水的月色照射著他略顯疲倦的臉,異常的清晰,宮門口,花池中幾株杜鵑花開的茂盛,迎著徐徐輕風,微微抖落幾株花瓣,月色真明亮,可以看得清花的顏色。
忽然,眼前晃過一條人影,一閃即逝,他以為看花了眼,瞬即發現房頂上似有輕微的響動,身懷絕技之人落葉飛花,都逃不過直覺。心里一驚,忙雙足一點,也跟著跳上了房頂。四下張望,並沒有看到任何異動,周圍一片寂靜。輕習得風,鳴叫的秋蟲,侍衛巡邏的腳步聲顯得單調而無聊。
就在他準備縱身跳下時,忽然覺得下面有響聲,忙俯身一看,房上的琉璃瓦開了一條縫,隨即看到了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蒙面人正用被子捂在沈妃身上,全身都趴在床上,雙手死死按住她的頭。
江楓駭然搬開縫隙,跳了下去,出手快如閃電,拉過黑衣人,此人看到他,雙目露出了驚恐之色,回身便跑。
江楓追上前,伸手點住了黑衣人幾處要穴,慌慌得拉開被子,沈妃一張粉面憋得青紫,不住的咳嗽。
「珍珠,珍珠,你沒事吧?」江楓連聲急喚,神情憂急,居然有人在東宮謀殺珍珠,太可怕了,他驚怒交加,心跳加快。
呼喊聲驚動了宮門外的守衛,十幾名侍衛推開宮門,疾奔過幾重宮室,來到沈妃內室,看到此情,全都駭的撲跪地上叩頭,有人潛入太子妃寢宮謀殺娘娘,他們竟未察覺,這是嚴重失職,按律是要處斬的。
「你們怎麼保護娘娘的,刺客潛入都不知道?」江楓的語氣中又是後怕,又是惱怒。
侍衛們只是叩頭,不敢說話。
「幸虧本王來得及時,否則珍珠性命將不保,你們這麼多人,都有一身功夫,就不曾察覺一點嗎?」。江楓憤憤得問,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刺客想用被子捂住,令她窒息而死,又查不出死因,好歹毒的手段!
向來仁慈的他,現代人的性格,沒有把罪過加諸在守衛身上︰「你們起來,拆下刺客面紗。看看何人膽敢謀殺本王的愛妃!」
有個侍衛應聲而起,一劍挑開刺客面紗,失聲叫道︰「殿下,是,是二王子!」
江楓正在努力的去幫助沈妃舒緩憋悶的胸口,一听此言,跳了起來,
疾奔而出,這瘦小的黑衣人真的是自己的二兒子江陵王李偲。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冰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又睜大眼楮看了一下,真是李偲,他沒有看錯,瞬既,他腿腳發軟,心疼如絞,仿佛有千百只蟲子在啃噬著他的五髒六腑,頭重腳輕,就勢坐在旁邊的一張錦凳上,用手慢慢扶了扶郁結的胸口,臉色紫紅,好似在高燒,天啦!我的兒子,五歲的李偲居然深夜潛入謀殺大娘,這種事竟然會發生,還讓我親眼看到,這比噩夢還可怕,對我這樣身在文明社會的人來說,要我如何接受?這是多麼殘忍的事啊!
李偲小臉泛白,撲跪地上,叩頭泣喊︰「父王,父王,孩兒知罪,以後再也不敢了,求父王饒恕!」
江楓胸中的怒火迅疾沖遍全身,一把抓住李偲,‘啪啪’兩掌扇在李偲幼女敕、嬌俊的小臉上︰「畜生!小小年紀,竟干出此種傷天害理的事!謀殺母妃,心腸這般歹毒!」
此時,東宮統領們都聞訊趕到,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個個面面相覷的對望著,好像都在這一瞬間變傻了,久久回不過神來。江陵王李偲深夜潛入母妃寢宮,企圖謀殺,這,這可能嗎?可是發現此事的是太子,李偲的父親,他會憑空誣蔑自己的親生兒子嗎?
感覺中,好像過了幾百年,郭源才怔怔地問︰「太子殿下,不可能吧?你會不會看錯了?」
「如果別人告訴我,我也不相信,」江楓又悲又憤,雙目含著酸楚,痛苦的淚︰「我從房上下來時,這個畜生正在用力捂住被子,珍珠拼命地掙扎,卻是那樣的無助,半分也動不了,沒想到,我的親生兒子會去謀殺他的大娘,我李豫一生好強,容不下邪惡,怎麼會生出這麼個心狠手辣的兒子!」這樣的經歷真是令人不敢去想象,江楓雙手微微抖顫,許久,才喃喃低語︰「這是我為人父的悲哀、失敗啊!」
「殿下,也許是個誤會!」高長春忙打圓場︰「沈妃娘娘向來寵愛二王子,他又怎麼會起殺心?江陵王在和沈娘娘開玩笑!」這當然是高長春安慰每個人的心思,誰都不願相信這樣一幕會是真的,只能以玩笑來聊以自慰罷了。
「若是我再晚一步,珍珠已經沒命了,這像是玩笑嗎?」。江楓閉目暗嘆,豆大的淚珠緩緩地從那一雙曾經堅強無比、任何災難都平常對待的俊目中溢了出來。此刻他多麼想馬上從這里消失,永遠不要再見到這里的每一個人。
在場的幾個七尺男兒漢,與他們的太子同樣堅強,除了李倓自刎那次,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痛苦的表情,更沒有人看到他流過一滴淚,這對他的打擊是空前絕後的,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內屋的沈妃已經听到外面面的談話,她呆了,愣了,麻木了。怔怔的坐在床上,大腦一下子變得空白,鳳目呆滯的再無昔日的光澤,我自問對李偲並無過分之處啊,視其為親生,與適兒、遐兒、倩兒他們一樣,他為什麼這樣對我?
江楓默默地流了一陣淚,才蹣跚的回到內室,見沈妃已無大礙,方略微寬心︰「珍珠,都怪我平日疏于教導,才使這個大膽畜生敢于這麼對你,你放心,我會給你交代的,」
「他為什麼要殺我?我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他們母子啊?」沈妃木木的噙淚。
沈妃神色淒哀,珠淚深含,柔弱可憐,江楓緊緊擁著她,她嬌弱的身軀完全扎在他的懷里,渾身顫抖,嗓音抽噎︰「殿下,抱緊我,我怕,不要離開我!」
「我不離開,不要怕,都過去了,我向你保證,這樣的事,永遠不會再發生!」江楓柔柔的撫模著她的秀發,輕聲安慰著︰「我將嚴懲逆子,給你公道!」
幾個孩子都來了,個個滿含擔憂,沈妃所生的李適,李倩、李遐三個孩子哭著擁抱親娘,劫後余生的沈妃見到三個親生兒女,恍如隔世,含淚左擁右抱,熱淚滾滾,失聲痛哭著。
江楓不忍再看沈妃的悲戚,心揪扯的疼痛,我未能保護好她,使她受此驚嚇,枉為人夫,他輕輕囑咐孩子們好好陪著母親,離開內室,厲聲喝道︰「把李偲帶去雍和殿,去請崔氏和琴兒,一同上殿觀審!「
雍和殿是東宮正殿,太子在此接見官吏,處理日常政務。崔妃听到偲兒謀殺大娘未遂,太子下令押到雍和殿,大驚失色,在大殿上處理家事,非同小可,偲兒凶多吉少啊!她不顧月復痛,急急趕到,忐忑不安的等待著。
善良的琴兒更是痛心不已,李偲武功出眾、才貌雙全,很的人疼,竟然做出有悖人倫,殘忍不堪的事來,殿下不知道有多傷心?
已是起更時分,夜風夾雜著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那種樹葉相互踫觸的聲音輕微而低沉,使得殿上的人們陡覺隱隱生寒,更讓他們心里寒沁的是今晚發生的事。
數十名侍衛排列在殿內兩側,四位統領,東宮總管葉利,琴兒、崔氏都到了。
江楓的頭仍是沉沉的,眼前有些模糊,許久,他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沉聲喝問︰「李偲,你小小年紀,竟敢用此殘忍手段對付大娘,目無家規國法,是誰唆使你這麼做的?快給我老實招來!」
李偲跪爬幾步,哭著說︰「是孩兒怨恨母妃平日嚴厲叱責,一時沖動,並無人唆使,孩兒知錯了,求父王寬恕!」
「我叫你們學習武功是叫你用來對付自己人的嗎?」。江楓怒極,反而不知說什麼好︰「你這麼小的年紀,哪有深沉心機,是誰教你去謀害大娘?快說!」
「沒有人教我,是孩兒起了邪念,是母妃奪去了父王對孩兒的愛,孩兒只想除掉她,好讓父王多去我娘宮中陪我!」李偲仍然不承認受人唆使。
「李偲!你還敢撒謊騙我?」江楓冷叱「再不老實交代,休怪為父無情!」
「父王,偲兒不敢說謊,真的沒有人教唆,求父王看在兒一時沖動份上,饒兒一次!」李偲不住的哭著叩頭。
「兒弒母,大逆不道,不能饒,來人!把這個逆子拉下去,亂棍杖殺!」
「父王饒命啊!」李偲驚駭交集,趴在地上直叩頭。
崔妃一張秀靨駭極,慌忙跪下,泣不成聲︰「殿下,臣妾管教不嚴,求你看在骨肉之情上,寬恕偲兒這一次吧?」
郭源急忙拱手︰「殿下,江陵王一時意氣,他只有五歲,殿下就寬恕他吧!」
「孩子,他還是個孩子嗎?多少大人做不出、不忍做的事都做了,一直都以為皇室爭斗的事不會發生在我和兒女身上,想不到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能有如此陰險的心機,毒辣的手段,今日饒恕他,將來或許會弒君弒父!」
琴兒神情莊肅,語氣溫和︰「殿下,江陵王一念之差,做出傷害親情之事,確當嚴加管教,但請殿下不要傷他性命!」
郭源等東宮管事也都趁勢跪下來懇求太子殿下繞二王子性命,略加懲戒,許他改過自新。
天下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江楓豈能忍心奪去親生兒子的性命,實在是又氣又恨,更是悲哀,又擔心不重罰李偲,無法向珍珠交代。見大家都這樣說,略消火氣,令侍衛帶李偲回來。
這小子雖然心腸狠毒,行為惡劣,但畢竟只是個五歲的小孩子,听到父王杖殺的命令,早就嚇得驚恐萬狀,渾身哆嗦,面色發白。侍衛剛一松手,李偲急忙趴跪地上,叩頭求饒。
「李偲,你還不肯說實話嗎?」。江楓冷眼看看他「再若隱瞞,誰也救不了你!」
李偲再也不敢瞞了,叩頭含淚說︰「是娘,娘叫我去捂死母妃的!」
江楓拍案而起,大怒︰「謀害大娘,該殺!污蔑親娘,更該殺!拉下去,殺!」
「父王,父王,孩兒沒有污蔑大娘,真的是娘叫我去捂死母妃的呀!」李偲渾身發抖,慌忙喊道「父王饒命啊!」
其實江楓早就料到了,只是不敢相信崔芙蓉,心腸歹毒到利用五歲的幼子去做這缺心無肺的事,想親耳听到兒子親口說出來罷了「你娘為什麼叫你捂死母妃?」
「娘說,母妃現在是太子妃,將來就是皇後,娘永遠只能是個側妃,孩兒也永遠只是父王的庶出子,當不了太子,叫孩兒設法弄死母妃,娘就可做太子妃,以後孩兒就是嫡子,才有希望成為太子。」李偲年紀還小,或許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所說的這些復雜的關系到底怎麼回事。
殿上的人們覺得那股寒嗖嗖的涼意沁遍全身,五歲的小孩子就參與到爭奪儲嫡之位中來,並為此不擇手段,長此下去,怎麼得了?他們心里都想,該殺的是崔氏這個陰險奸邪的女人,親生兒子都忍心利用。他很想太子與李偲父子相殘嗎?
江楓的心更是涌起陣陣悲涼,崔妃爭權奪利的思想深深毒害了本是純潔無暇的孩子,讓他從小就開始仇視兄弟,長大了,不知要成什麼樣子?
「崔芙蓉,你這個損人利己、陰險毒辣的女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同為一家人,為什麼總是去擠兌傷害他人?對你來說,權勢名利比親情還重要嗎?」。江楓神情淒楚,低低的問。
崔妃伏跪地上,不敢吱聲。
「本王不忍對你們動用嚴刑,但是絕不助其心術不正之氣,把他母子送到大理寺,由張仲義去依律審判吧!」
郭源吃了一驚︰「這是東宮家務事,殿下就自己處理吧!不要驚動張大人了!」
沈妃在宮女扶持下緩緩走上殿來,她的臉上恐懼淒哀的神情尚未完全消退,來到面前,輕輕啟齒︰「臣妾也想通了,偲兒不過一時糊涂,我不怪他了,更不必交給大理寺,殿下從輕責罰幾下就行了,相信偲兒會引以為戒。」她知道嚴格按照律法來判,謀刺大娘,教唆之罪,都足以要她們母子的命。
江楓深深地凝望了沈妃好一會兒,這個善良大度,仁愛的女人,剛才還對李偲又恨又惱,不過轉瞬之間,就動了惻隱之心,反而為險些害死她的仇人求情,珍珠,你太好了。好的叫我心痛。短時間的沉默之後,江楓開口︰「把崔氏、李偲帶下去,各責四十棍,李偲押入東宮大牢一年,崔芙蓉逐出宮門,斥還本家,永遠不得再見兩個孩子一面!」
崔妃急的泣哭出聲︰「太子殿下,臣妾知罪,殿下怎麼處置都行,只求你不要趕臣妾離開!」
沈妃、琴兒,總管葉利出于同情,不約而同的跪求太子不要關押李偲,也不要斥逐崔妃。江楓拂袖站起,口氣嚴厲︰「李偲小小年紀,就敢下辣手對付親人,大逆不道,定當重罰,令其于牢中反省。」他冷漠的目光望著崔妃,厭惡之意明顯︰「崔芙蓉,本王早就告訴你,再若教孩子損人利己的壞話,我要把他從你身邊帶走,永遠不再和你見面。你以為我給你開玩笑嗎?本王正式傳懿旨,崔氏逐出東宮,永不準回還,逆子李偲入獄一年,誰都不的再說!」不顧眾人反應,甩袖而去。
四十棍對李偲這個練就一身功夫的人來說,算不了什麼。可崔妃就不同了,這位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平日里呼奴使婢,身體比那棉花還要軟,只消二十棍,就已經皮開肉綻了,香汗如雨點般嘩嘩的流,不停的慘叫著。
李偲痛哭著跪在父王面前,求父王允許他代娘受剩下的二十棍,︰「父王,如果定要打夠四十棍,娘會死的,如果父王真要殺我娘,就請父王殺了孩兒,饒恕她吧!要不就讓孩兒代娘受刑吧!」
江楓略有一絲感染,這孩子天性還是善良的,還有孝心,只要從此不受崔氏蠱惑,應該還來得及改變,可以改造成好人。
「念你尚有一絲孝心,本王即免去你娘剩下的棍責,立刻將崔芙蓉抬出宮去,把李偲押入大牢!」
八個侍衛抬來一副擔架,宮女把崔妃扶上去,侍衛抬著向著宮門而去。
「父王,求求你,留下娘吧!孩兒以後再不听她挑撥了!」李偲痛聲哭訴著「孩兒不能沒有親娘啊!」他試圖掙月兌去阻止娘被抬走。
江楓不再理會,轉身離去。留下哭的口干舌燥的李偲。
孤寂的夜啊!江楓悲悲的嘆息,忽然,儲秀宮中傳出輕微渺茫的琴聲,一種似有似無的纏綿,听來心念悠悠,那琴聲幽逸清澈,悱惻柔軟,如胸中千回百轉,在靜夜中,如朵朵春花飄香,春風和煦般宜人,覺得心里的滯郁便舒暢許多,庭院中傳來一陣接一陣,夜鶯滴瀝的叫鳴聲,清脆悅耳。可以使人很快忘卻凡塵俗事的煩惱,進入夢幻一般的世界。
他的心情為之一松,這是珍珠在為我化解郁悶傷懷,這悠揚的琴聲遠勝千言萬語,珍珠,你真可謂我的知音啊!你的胸懷好廣闊,豁達,很快就在療治內心的傷痕,諒解了傷害你的人。我江楓今生有幸與你共同生活三十年,是我永遠都引以為豪的事,真想與你相伴此生啊!只可惜,我也不能有負佳佳,不能讓她空懷痴心,苦苦等待終成泡影。
崔芙蓉被抬到宮門外,平放在路邊,琴兒忙叫幾個太監,先送崔妃娘娘回崔府養傷,等太子氣消之後,再懇求他接娘娘回來。
天下著蒙蒙細雨,路上行人稀疏,大街上,處處濕滑泥濘,北風呼嘯肆虐著,刮在臉上很是疼痛,工部侍郎崔禮的心更是感到無比的清冷,想起東宮太監送女兒回府時講述的事,他越發懊惱,怨女兒糊涂,任性,怎能做這等傻事?怨恨太子絕情,忍心把重傷的蓉兒扔出宮外。
崔禮異常焦急,女兒這是被太子給休了啊!一定要請皇上做主,不能讓女兒從此老死娘家,被太子休了的女人誰敢再要?
兒子家里發生的事,肅宗知道的很清楚,嘆息聲聲哎!,豫兒何等要強?什麼事他都敢去插一手,連朕都被他搶白質問的無言以對,發生這種事,對豫兒的打擊真不小啊,見崔禮來求他,「你不好好管教女兒,讓她給幾歲小孩子灌輸惡念,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爭斗害人,豫兒已經夠仁義了,若是朕,可能會賜死你女兒。」
「皇上,臣知道蓉兒罪孽深重,還望皇上下旨,讓太子接蓉兒回宮,她已經知錯了,若是被太子殿下休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崔禮跪在地上懇求。
肅宗一甩袍袖冷冷的語氣︰「豫兒處理自己宮中的家務事,朕不便干預,你還是回去好好教育你女兒吧!如能改邪歸正,將來或許有機會,豫兒不是無情無義之人,現在,朕下旨強迫他也沒用,只能激他更厭惡你女兒。」
崔禮心道,皇上對太子也是怕的,皇上說的也對,如果強迫太子接回蓉兒,太子一定敢于抗旨不從。「臣請皇上看在過去情分上,為臣的女兒爭取希望!」
「好啦!朕沒有忘記你對朕有大功,你回去吧!」肅宗萬分不耐煩。
視李豫為眼中釘的張皇後母子幸災樂禍,太子心高氣傲,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現在後院起火,也可以挫挫他的銳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