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愛 第一章第一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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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日落西山,「怎麼這麼久啊!」寶兒無聊的踢著腳邊的小石子,她看看那高門高牆,「果然是顯貴,竟將整一條街都給佔了。」她又嘆道︰「真是浪費啊!這麼好的一塊地如果都蓋上房子買出去的話,在這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一定能賺上不少的銀子呢,如果是租出去的話,這輩子什麼都不用干光吃租息就夠吃一輩子的了吧。」她的小腦袋里正想著她的生意經,這時,福康安已換了一身家常的便服從邊上的角門出來,他揚眉笑道︰「阿瑪還未回府,我已稟明了額聶,額聶吩咐我帶你進去先適休息。」

寶兒笑笑,「那就有勞了。」

寶兒跟隨著福康安進了角門,走了一射之地,穿過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當中的穿堂正中擺放著一個紫檀架子白玉石的大插屏,轉過了那插屏又過了兩間花廳,處處皆是雕梁畫棟。

福康安看了寶兒一眼,見她臉上沒有絲毫的拘謹之色,大大方方的欣賞著過路的廳殿樓閣、樹木山石。

二人一路無話,走過一道又一道的拱門,穿過一處花光柳影、鳥語溪聲的園子,終于到一月亮門前,寶兒抬頭去看那門上頭的橫匾——枕翠苑。

門兩邊上的楹聯寫有——

空山竹瓦屋,

猶有燕飛來。

和福康安一前一後進門,只見兩邊皆是翠竹,一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被夾在其中,迂回過這條小路,終于看出這是一座自成格局又小巧別致的院落。

福康安打起簾籠先進了屋。

寶兒隨後也撩起簾子移步進屋,一縷淡淡的香味飄進她的鼻息里,她見屋內擺設儼然是小姐的閨房,常用之物一應俱全。

福康安的手指撫過一塵不染的紫檀桌面,嘀咕了一句,「幸好阿瑪固執的要人每天都來打掃。」

寶兒並未听到這話,她的目光停在靠西牆的一道屏風上,那上面是一幅精美的工筆畫,一團團盛開的桃花下一位仙袂從風、繡帶飛揚的女子,滿目溫柔的向北方眺望,圖畫的一角題有——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寶兒不由得心中疑惑,「為什麼這女子面貌有幾分酷似我娘?」

上燈時分,傅恆只攜著夫人瓜爾佳氏一人悄悄的來到「枕翠苑」。

寶兒得體的請過安之後,便向傅恆夫婦二人遞上一塊白玉同心扣、一柄上古寶劍、一封信。

傅恆看過信後輕嘆一聲,反剪雙手走到窗前,他背對著妻子和寶兒,不願人見到自己眼中流露出的哀痛,對于這個功勛昭著的武將來說,流下眼淚是很丟人的事情。

「年紀輕輕的,怎麼就……」瓜爾佳氏說不下去了,直用絹帕拭著眼角溢出的淚珠。

「大人、夫人……」寶兒問,「您們不懷疑我的身份?」

「傻孩子!」瓜爾佳氏擦了擦淚,「就是你不拿出這些個東西來,我也知道你就是寶兒。」她滿眼含淚的望著寶兒,「瞧你這模樣,這神態……和你娘簡直是一個模子里面出來的。」

「咳——」傅恆咳了一聲,轉回身看著寶兒,「孩子,你別難過……你……」他實在是一個不善于言辭的人,只是又再說了一遍,「你別難過!」

寶兒說道︰「我不難過!娘說過,人總是要死的,她是人,所以她會死……這叫辯證主義。」

傅恆和瓜爾佳氏听得雲里霧里,目瞪口呆。

寶兒又說,「娘走的時候很安詳,她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她這輩子精彩過、努力過、爭取過,也就無憾了!」

「她還是那麼怪!」傅恆無奈的搖搖頭,「不過,這的確是只有她才能說出來的話。」

瓜爾佳氏嘆道︰「燕兒總是這樣……她說過的那個詞叫什麼來著?」瓜爾佳氏微微皺著眉頭,努力想著,「對了,是叫瀟灑!她總是這樣瀟灑!」

寶兒點點頭,「是!我娘臨終前還跟我說她這是——瀟灑走一回!」

傅恆和瓜爾佳氏面面相覷,哭笑都不是。

瓜爾佳氏又愛憐的拉起寶兒的手,「我可憐的孩子,你娘過世……掐指算來快有二載了,這些日子你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啊?」

「其實,我也不是一個人啦……我娘經營了七家商行,這些商行都是她多年的心血……娘過世之後大當家的擔子就落到我的肩上,有幾個掌櫃欺我年少又是女兒身很是不服氣,給我制造了不少麻煩……」寶兒苦笑笑,「這段時間熱鬧極了,我一點兒都不孤單。」

「是誰敢欺負你?告訴我!」傅恆怒目圓睜,好像恨不得即刻要將那些個人揪出來都砍了。

寶兒忙笑道︰「別氣別氣!那些麻煩我都已經解決了。」

「真的?」瓜爾佳氏還是不相信,只說,「孩子,你別怕,告訴我們,我們為你做主。」

「謝謝大人、夫人!不過,真的都解決了!」寶兒笑道︰「他們太小瞧我了,這輕敵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呀……」看傅恆正點頭表示對這句話很贊同,她又說︰「我從小就跟在娘的身邊學做生意,這生意場上的事我學了不少,何況,我娘早有安排,為我鋪好了路,所以他們欺負我年少可是打錯了算盤!」

她又看向瓜爾佳氏,「我料理完娘的後事,又待商行一切步入正軌後才從江南動身來京的。」

看著寶兒,傅恆的眼神中又是喜愛,又是欣賞,又是憐惜,他心里很感慨,「只有燕兒才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啊!」

瓜爾佳氏瞧一眼傅恆,多年夫妻自然心有靈犀,于是她拉著寶兒的手,又問︰「孩子,這些年你娘她……」看寶兒一雙大眼楮緊緊的瞧著自己,瓜爾佳氏有點兒氣餒了,下面的話生生的又吞了回去。

傅恆瞪了一眼妻子,像是在說——你啊,可真不給力!

瓜爾佳氏委屈的癟癟嘴,心想︰「你想問你又不問,萬一我這一問,問到了孩子的傷心處,我可怎麼是好?」

寶兒瞧著這對夫妻打啞謎,她笑了,「夫人,究竟是想問寶兒什麼啊?」

瓜爾佳氏尷尬的笑了笑,「是……是……」這個問題早晚得面對,她一橫心,問出︰「燕兒她有沒有跟你提過你爹啊?」傅恆和瓜爾佳氏都小心翼翼的瞧著寶兒的反應。

「哦,這個啊……我娘有提過啊。」她完全沒有他們二人預期的那種悲傷或者怨恨的表情,反而是依舊笑道︰「我娘說,我爹出身顯貴,允文允武,是位心懷天下,志向高遠的男子。」寶兒看一眼傅恆,「我娘還說,她和我爹是相愛容易,相處難!」

傅恆忘情的輕嘆了口氣,「是太難……太難!」

「娘臨終之前一再囑咐我要到京城來投靠傅恆大人,說他一定會照顧好我的……難道,我爹就是他?」寶兒看著傅恆眼中的痛楚,心里的猜疑越加深了,「出身顯貴,允文允武,心懷天下,志向高遠……這形容的莫非就是傅恆大人?」

「孩子,你娘對你還說過什麼?」瓜爾佳氏的問話讓寶兒回過神來,她想了想,說︰「我娘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她為了自由,就把我爹拋了!」

傅恆和瓜爾佳氏听得完全是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傅恆嘆道︰「這麼些年沒听到她的奇談怪論,一時間我還真是不適應了。」

瓜爾佳氏苦笑著望一眼丈夫,又轉回頭試探性的問寶兒,「孩子,那你呢?你想見你爹嗎?」。

寶兒忙搖搖手,「算了吧,我個人比較崇尚‘隨遇而安’‘順其自然’……」

傅恆深思的看了寶兒一眼,笑意從他唇邊慢慢的,不落痕跡的隱去。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心想︰「此事不宜操之過急!慢慢來吧!」

話說這日,天剛麻麻亮,傅恆已穿戴齊整準備上朝去。

瓜爾佳氏走到傅恆面前,為他整了整項下一掛青金石朝珠,「今兒個就說了吧?」

傅恆點了一下頭,他又問瓜爾佳氏,「你有沒有囑咐過安兒?」

瓜爾佳氏溫柔的笑著,「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安兒是多麼有分寸的孩子。」

「那……我上朝去了!」

一直望著傅恆英姿挺拔的背影走遠,瓜爾佳氏臉上始終掛著幸福的微笑——丈夫是朝廷舉足輕重的人物,是皇帝倚重之臣,兒子出類拔萃,深得皇帝的喜愛與重視,她的人生簡直是令人羨慕的。寶兒的出現更是讓她欣喜,那麼冰雪聰明、伶俐可愛的女娃兒,讓瓜爾佳氏心里滿滿的幸福感都從眼角眉梢中溢了出來。

「徐嬤嬤。」瓜爾佳氏叫來自幼女乃娘,從家中陪嫁過來的一位嬤嬤,「昨日我看‘枕翠苑’窗上紗的顏色舊了。」

徐嬤嬤低聲說道︰「夫人,那是才換上不久的……奴婢想,恐怕是‘枕翠苑’中的竹子是綠的,才顯得那綠紗不新鮮了。」

瓜爾佳氏點點頭,「有理。」她沉吟片刻,又對徐嬤嬤說︰「庫房里是不是有皇上賞賜的‘霞影紗’?去拿出來給‘枕翠苑’換上。」

徐嬤嬤應著,「是。」

瓜爾佳氏又說︰「再拿出五個上好的緞子來給寶兒裁衣裳。」

徐嬤嬤說道︰「這倒是我先料著了,昨兒個著人到後樓上找出來,已預備下了,等夫人過目呢。」見房內無人,徐嬤嬤在瓜爾佳氏的耳邊輕言細語道︰「寶姑娘這事由不得叫人懸心……她若是沒名沒分的住在咱們府上,便是外人看著也不象。如今為了權宜老爺和夫人認她作了義女,可日後又該怎麼辦呢?……夫人是知道的,那起小人的嘴有什麼避諱的,好壞事全憑他們的心情,把人貶的連畜牲不如也是有的,只怕是以後又能編出許多外傳野史來窩囊人了!」

瓜爾佳氏一笑,「燕兒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徐嬤嬤怔忡著,听瓜爾佳氏又說道︰「我雖然做不到她那樣的瀟灑,但這些年略微也想開了一些——無論怎麼做總會有人論是非的,凡事只要自個兒問心無愧就好了。」

徐嬤嬤搖了搖頭,嘆息著,「我活這麼歲數從沒見過像燕夫人那樣奇怪的人。」

瓜爾佳氏笑了,眼底流動著光華,唇邊綻放著溫柔,「可你也沒見過像她那樣吸引人的女子,不是嗎?」。

寶兒伸伸懶腰,長長的打個哈欠,一眼瞥見紫雁和雪鶯進來了,哦,真不該打這個哈欠!

這紫雁和雪鶯原是瓜爾佳氏之婢,瓜爾佳氏素喜紫雁克盡職任,雪鶯心地純良,遂與了寶兒。

二人進來服侍寶兒起身,寶兒無可奈何的听憑她們二人為她穿衣穿袍、著襪著鞋。

雪鶯將滿金盆的溫香水端到寶兒面前請她盥洗,紫雁往寶兒頦下圍好軟巾為她洗臉。

盥洗完畢,寶兒被動的坐到妝台邊,雪鶯為她梳頭,紫雁無聲的在臥室來來往往,收拾寶兒換下的衣裳,睡過的軟床。

等梳完了頭,紫雁那邊已在桌上擺滿了食物,寶兒走到餐桌旁一看——鹵肉、香腸、糟鵝掌、女乃餅、水晶餃子、湯包、八寶粥、銀耳湯、還有六必居醬園的各式小菜……熱氣騰騰,香味撲鼻。

「這麼多好吃的呀!」寶兒拿起象牙筷子,招呼紫雁和雪鶯,「來,你們和我一起吃啊。」

紫雁忙說,「寶姑娘,這可使不得!奴婢們怎能和姑娘同桌吃飯啊!」

寶兒苦笑了一下,「咱們商量商量好不好……出了這‘枕翠苑’你們遵行你們的規矩,我無話可說,可在這‘枕翠苑’里你們就應該遵守我的規矩了吧!你們的那些‘使不得’在我這里統統‘使得’!」

紫雁局促不安,向後縮了縮,小聲而堅決的說︰「奴婢不敢!」

「那你們就敢浪費糧食?」寶兒看著一桌子的食物,感嘆道︰「你們可知道——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浪費就是犯罪啊!」

听到「犯罪」二字,紫雁一驚,忙跪下,「姑娘恕罪!」雪鶯也跟著跪下,口里也說著,「姑娘恕罪!」

寶兒趕緊伸手拉起紫雁和雪鶯,「不要跪我嘛!」

紫雁和雪鶯可憐兮兮的,不知所措的瞧著她,寶兒長嘆一聲,沮喪的一拍額頭,「真是敗給你們了!」

想了想,她嘆道︰「算了,讓你們一下子就能接受‘人人平等’的思想的確有點兒困難……」

吃過早飯,雪鶯撤下碗碟,紫雁到寶兒跟前,說︰「夫人怕姑娘悶,說府上琴棋書畫、針線女工之物一應俱全,姑娘需要什麼只管告訴我去拿。」

「琴棋書畫」中只有「書」是她可以自豪的,其它三者和女紅一樣跟她都不搭邊。

寶兒只得說,「你準備筆墨紙硯,我還是練字吧。」

她懶洋洋的坐到花梨大理石大案前用雙手托著下巴頦怔怔的看著紫雁裁紙,心中暗自思量著,「娘常常教導我說——不能看到希望,就改變環境;不能改變環境,就改變自己;不能改變自己,就改變心態。……常言‘適者生存’,我若不能適應,又如何生存?……娘總說我是‘變色龍’,到哪兒都能活,我可不能對不起我這個綽號啊!……」

紫雁裁好了紙,又說︰「姑娘,我為您磨墨!」

寶兒正欲答話,只听院外叫門。紫雁听了一听,笑逐顏開道︰「是三爺的聲音。」

她從屋里跑出來開門,果然是福康安。紫雁一面讓他進來,一面笑道︰「姑娘在屋里,正要寫大字呢。」

「妹妹好興致啊。」福康安一面說著,一面進來。

寶兒已站起身,見到福康安她福了福,口稱︰「三哥!」

她認了傅恆為義父,瓜爾佳氏為義母,福康安自然而然的成為了她的兄長。

福康安看她,「怎麼無精打采的?」

寶兒嘆口氣,「無聊的唄。」

福康安哈哈笑道︰「就猜到你會悶!阿瑪命我帶你出去散心。」

「出去?散心?」寶兒一雙大眼楮都亮了起來,「去哪兒啊?」

「跟我來就知道了。」

枕翠苑的西南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夾道又能看到一道門,寶兒和福康安二人出了門,轉過了一重山坡,一偌大的馬場便出現在眼前。

寶兒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兒還有這麼大的馬場啊!」

馬場上馬群簇擁,嘶鳴蹦跳,熱鬧極了。

福康安說︰「阿瑪是武將,極其喜愛戰馬。」

「那阿瑪最喜愛的是哪一匹呢?」寶兒問。

他指著一匹瘦骨嶙峋,眼下毛色已月兌落,走路一瘸一拐,毫無——︰「就是那匹。」福康安做了個手勢,牧夫牽來一匹馬停在他們面前。

「啊?怎麼會?」寶兒仔細去看,見它身上披著金黃色繡著猛虎的錦緞馬衣,稀落的馬鬃馬尾里編進金絲,額前綴著一顆血紅的寶石。

「它叫赤豹,還是匹兒馬時就跟隨著阿瑪南征北戰,沖擊敵陣,無往不勝……有一次阿瑪在戰陣中被火銃所傷,赤豹身上也著了四箭,它仍舊是奮不顧身的背著阿瑪突出重圍……所以阿瑪總說,赤豹是他的救命恩馬。」福康安伸手親切的摟了摟馬頭,老馬也親切的在他手背上蹭蹭耳朵。

寶兒心里十分感動,它撫摩著馬胸和馬後臀的幾處瘢痕,「阿瑪真是一個念舊又長情的人啊。」

「是啊,別看阿瑪平日里面容嚴毅,其實他是極重情義的。」福康安笑道,「來,我帶你再到那邊看看。」

他牽過一匹身披繡飛燕的白錦緞馬衣,胸寬體健,四腿細長,一雙眼楮溫和秀美的白馬。

「好俊的馬兒!」寶兒喜愛的撫摩著它長長的頸鬃,「它叫什麼名字?」

「小白龍。」福康安說,「阿瑪說,從今兒起它就屬于你了。」

「送給我了?」寶兒驚喜的叫道,「我的馬?我的小白龍!」

福康安揚眉一笑,「是!」

寶兒心花怒放,她親熱的拍拍小白龍的面頰,小白龍溫順的站在那兒,溫和秀美的大眼楮安靜的望著它的新主人。

福康安說道︰「阿瑪說你一定會騎馬的,我卻不信……如果你不會,我教你好了,其實學騎馬並不難的……」

他話音未落,寶兒已翻身輕飄飄的坐到精美的馬鞍上,沖他一笑,「三哥,你可別小瞧人喲。」說著,她用力一夾馬肚,嘴中大喝一聲,「駕!」小白龍迅疾如一道白光閃過。

寬闊的馬場上寶兒騎著小白龍奔馳,馬蹄翻飛,勁風撲懷,寶兒忘形的吆喝著,這樣的策馬狂奔讓她舒放快意,豪氣洋溢,她笑了,笑聲如風鈴乍響,清清脆脆的回蕩在馬場上空。

這可愛的笑聲使福康安也興奮了起來,他一招手,一位牧夫牽過來他的坐騎「黑旋風」,福康安攀鞍上蹬,揚鞭催馬追了過去。

一時間,寶兒和福康安二騎並轡齊驅,縱情奔馳。

奔了好一陣,寶兒才把馬放慢了下來,說道︰「非常平穩快捷,勝過我以往所有的乘馬,真不愧是戰馬啊!」

福康安也跟著把馬放慢了,他笑道︰「我真沒想到你的騎術會這麼好。」

「所以說,不要太小看了女子嘛。」寶兒笑著,「你不知道,我是自小就跟著我娘學習武功騎射呢。」

看她一雙玉手,手指修長潔美若春蔥,「你拉得開弓?」福康安很是懷疑。

「三哥覺得我在吹牛?」寶兒昂起下巴瞧著福康安,不高興的翹起嘴唇,「那咱們比試比試,如何?」她認真的樣子可愛極了。

福康安嘴角噙著笑意,擺手說著,「若把你打哭了,阿瑪會打到我哭的!」

寶兒「撲哧」一笑,隨即又鄭重且信心十足的說道︰「誰說女子不如男?早晚要找個機會,讓你們這些男子知道女子的厲害!」

福康安哈哈笑道︰「我期待著!」

走近皇上靜休的書房小院,一片悄然,傅恆屏息靜氣輕輕跨上院門石階,太監打起簾籠,一面听得人回話︰「一等忠勇公大人,到。」

傅恆進入書房,這是名副其實的書房,書櫃和房間一樣的高,堆著滿滿的書,旁邊架起的梯子是用來拿取高處的書籍。

乾隆皇帝盤腳坐在炕桌前寫字,傅恆不敢驚駕,畢恭畢敬的立在一旁。

「傅恆啊……」乾隆皇帝放下筆,一指西邊下首的坐褥,「坐。」

「微臣不敢。」傅恆推辭著坐到挨著炕擺放的一溜三張椅子上。

宮女奉上絹帕,乾隆皇帝擦了一擦手,說︰「你們都退下吧。」宮女和太監們垂首躬身靜悄悄的、迅速的退出書房。

「這兩日事多,也沒有和你好好的說說話。」乾隆皇帝看向傅恆,「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朕說啊?」

「皇上英明!」傅恆這話是真心誠意的,他對乾隆皇帝的崇敬是由衷的,甚至是盲目的。

傅恆抬起眼,黑亮亮的目光落在乾隆皇帝的臉上,輕聲的說道︰「皇上,寶兒回來了!」

「寶兒!」乾隆皇帝一手推開炕桌,「你是說,寶兒?」

傅恆重重的一點頭,然後將寶兒的事向乾隆皇帝稟報了一遍。

乾隆皇帝一動不動的端坐著,雙肩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似的需要他用極大的力氣去頂抗著,他低垂著眼簾,好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說道︰「寶兒回來了……」他的語氣越來越輕,越來越慢,越來越苦澀,「燕兒卻死了……」

傅恆不敢做聲,听乾隆皇帝半晌無言,悄悄看了一眼,看到乾隆皇帝眼楮蒙上了一層晶瑩的淚。

傅恆忙低下頭,「皇上……請保重!」

乾隆皇帝略搖了一下頭,振作了振作,勉強笑道︰「她將女兒托付給你,說明她非常的信任你,在她心中你很重要!」

傅恆跪倒在地,「臣……」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乾隆皇帝淡淡一笑,「傅恆,起身吧。」

「是!」傅恆站起身。

乾隆皇帝又問,「寶兒那孩子可好?」

「非常好!美麗大方,活潑可愛,機敏聰慧……」傅恆心中一熱,眼楮濕潤了,「模樣像極了燕兒!」

乾隆皇帝點頭,「朕想也是……真想見見那孩子呀!」

「要臣帶她入宮嗎?」。傅恆問。

乾隆皇帝猶豫了一下,「這個……讓朕想想吧。」

又不知歷幾何時,這日永練罷騎射馳馬回宮時,天已大亮,老遠就看見福康安往「東二所」那邊去,永叫他,「瑤林!」瑤林是福康安的字。

福康安轉回頭看見五位管理鞍馬、弓箭,並教演鳥槍等事的「外諳達」簇擁著永走過來,「外諳達」們邁前一步齊齊的給福康安行禮,之後他們都退了下去,只留下這一對好友說話。

永見福康安一身的新袍褂,「瑤林,今兒個是你阿瑪過壽,你怎麼還在這兒?」

福康安︰「過一會兒就得陪萬歲爺出宮了。」乾隆皇帝要親自前去一等忠勇公府祝壽。

永心想,「傅恆雖然位及人臣之首,卻為人謙遜和善,勇于任事,凡事謹慎小心,最是得皇上的倚重……優禮厚待並不足為奇。」

福康安熱情的又說道︰「我過來是想請你一起去熱鬧熱鬧的!」

永看他,「汗阿瑪並沒有要我去,不是嗎?」。

「我邀請你去!」福康安說。

永唇邊無力的扯出一絲笑,「謝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就替我在你阿瑪跟前道一聲‘長壽萬福’吧!」他一拍福康安的肩頭,「你快走吧,說不定汗阿瑪這會兒子正遣人找你呢。」說著話,一小太監急急匆匆的跑過來,跪倒叩頭,然後對福康安說,「貝子爺,皇上找您到養心殿呢……」

「知道了。」福康安轉回頭再看永,他已經不聲不響的走遠了,見情形永是不肯同去赴壽宴的,福康安只得領著小太監前往養心殿。

永回到寢宮,侍劍和知棋服侍他換下了騎裝,永問︰「小蕁子可好了些?大夫給瞧過沒有?」

侍劍恭敬的回答道︰「瞧過了,說是養些日子就好了。」

「又是賞他宮里最好的棒瘡藥,又是命人給他熬補品的。」知棋冷笑道,「他還有功了不是。」

侍劍看她,說道︰「你何苦說這些沒用的話,明知那是爺心疼奴才……爺對你可不好?難道你也有功?」侍劍是永之婢中年齡最大,也是最竭力盡忠、有禮有節之人,知棋等一眾奴婢對她都是有幾分敬意的,侍劍這樣說她,知棋雖想辯論卻又無話可說。

永對侍劍笑道︰「她只是發發牢騷,你又何必認真呢。」

這時,錦琴眼楮紅紅的進來,臉上還有淚珠, 一聲簾子響,銘書隨後跟進屋,嘴上說著,「這些老嬤嬤也太欺負人了!」

永知道一定又是哪個嬤嬤氣不順,排揎了錦琴,他說道︰「你們別理她們就是了。」

「咱們才懶得理那些老婆子……」銘書說,「是她們在背地里說閑話,錦琴想和她們理論幾句,誰想她們……」侍劍用眼瞪她,銘書才住了口沒有再說下去。

不用問,也不用銘書說,永也能猜出八九分了,「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得意的皇子,即使她們不說,我還是一個不得意的皇子啊……你們何苦費力與她們拌嘴……」

侍劍叫了聲,「爺!」她隨即轉身對銘書和錦琴輕喝道,「越來越沒規矩,跑到爺面前哭哭啼啼嚼舌根……」

銘書已是後悔不已,她趕忙下跪,「爺,是奴婢該死!」

錦琴也跪地,「都是奴婢的錯!」

「都起身吧。」永走過來一手扶起銘書,一手攙起錦琴,「別哭了,別和那些人生氣……其實她們也是可憐人,一輩子困在這里,連個正常的女人都做不成,也難怪她們性情古怪,動不動找人撒氣了。」

一旁的知棋從鼻子里笑了一聲,「爺心就是善,還替那些老貨分辨。」

永說道︰「你們不想以後像她們一樣,那麼就等你們二十五歲可以出宮的時候一定要出宮,我給你們各備一套嫁妝,你們嫁個小門小戶的好人家,夫妻相敬恩愛平凡踏實的過小日子,你們這輩子才不算白活。」

听永這席話錦琴的眼圈又紅了,「爺,好好的人家哪里會娶年齡那麼大的退休宮女呀?這宮外的人又哪里會像您一樣的好心呀?」

永微微笑著,「你們幾個相貌人品自然不用說了,宮里教出來的女孩兒恐怕是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都不及的……」

知棋推他道︰「難得今日得空兒,爺,您不好好的出去逛逛,又說這些做什麼。」

永方要說話,只見一個當值的太監進來稟告說,「養心殿的漪凌求見。」

知棋听了冷笑道︰「什麼漪凌?不就是心畫嘛,離了咱們‘東二所’攀了高枝兒連名字都改了,我倒想看看她還有臉邁進咱們這門?」

永︰「請她進來。」見太監退出房間,永又對知棋等人說,「見了面你們別再冷言冷面的,若傳到別人的耳朵里,你們這不是給自己招惹禍事嗎?」。

知棋撇了一下嘴角,「眼不見,心不煩,我是見不得小人得志。」她收拾起永的騎裝去了西次間,銘書拉著錦琴也走了,只有侍劍留下來給永備茶。

不一會兒,一個面容白淨,眼角眉梢透著幾分清冷的女子捧著一個黃綢包袱裹的匣子進來,她就是漪凌,原名叫心畫。

漪凌略蹲蹲身,說︰「十二阿哥,吉祥!」

永笑了笑,「你怎麼過來了?」

漪凌說︰「再過幾日十二阿哥就要離開紫禁城,搬往貝勒府了,奴婢……」她頓了頓,又說︰「奴婢身無長物,這是萬歲爺賜給奴婢的細點,奴婢孝敬十二阿哥,感謝爺多年來對奴婢的關照!」

侍劍上前接過黃綢包袱擱在桌案上,永親手打開,頃刻間,空氣中便彌漫著甜香女乃香的味道。

看到匣子里裝的是宮里最精致的點心——玉露霜方酥,其中還雜放著白蜜印子松餅和雞蛋印子松餅,永心緒頗為復雜,他感慨的點點頭,「這玉露霜方酥是滿洲大宴中點心席的上品!汗阿瑪賜你克食,這是天大的榮寵!你要珍惜!……日後更要一心一意的服侍汗阿瑪!」

漪凌心中五味雜陳,可面上卻不見一絲波瀾,她恭恭敬敬的說道︰「是!奴婢謹記十二阿哥的教誨!時時在意,處處留心……盡心盡力的服侍萬歲爺!」

永無奈又沉痛的看看她,欲言又止。

漪凌再深深的看了永一眼,然後向他拜辭。

永沒留她,只是叫侍劍送她出門。

出了大門,「姐姐還在生我的氣?」漪凌問侍劍。

侍劍淡淡的一笑,「有什麼可氣的!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嘛。」

漪凌目光湛然,「我的心也難讓你們知道。」說完她轉身走出幾步又轉回身對侍劍說道︰「姐姐服侍爺固然是最周到的,可是只有那樣恐怕是不夠的。」

這話似有玄機一般,侍劍思忖不通,想再問,漪凌早已飄然走遠。

乾隆皇帝御駕親臨一等忠勇公府邸,傅恆已率族人在府門前跪迎,眾人恭敬的向皇上跪拜請安,傅恆又恭敬的領著皇上來到校場旁的閱武廳。

「校場比試!」乾隆皇帝笑道,「傅恆啊,你這壽做得也算是別樹一幟了。」

傅恆畢恭畢敬的說︰「滿蒙漢八旗是咱大清的勁旅,滿八旗更是太祖皇帝親自創立的親軍,南征北戰,平定天下,無人能敵!而瓖黃旗是滿八旗中上三旗的一支,是天子自將旗!太宗皇帝曾贊過,‘瓖黃旗最嫻于騎射,所以野戰則克、攻城則取,立則不動搖,進則不回顧,威名震懾天下,無人敢與爭鋒!’……微臣恐族人貪安逸,廢騎射,忘了滿人強悍尚武,英勇不屈的祖風,想借此機會讓子孫們記住——大清朝的長治久安除了需要文治,更需要武功!」

「說的好!」乾隆皇帝心里十分感動,發起感慨,「若文武百官都如你傅恆這樣為朝廷社稷,大清的千秋基業著想、賣力那才是大清國之福啊!」

「皇上夸贊,微臣不敢當!」

「朕說你當得你就當得!」說著話,乾隆皇帝在閱武廳坐定,隨從太監進奉上女乃茶細點、新鮮水果,耳邊一片馬嘶聲馬蹄響,乾隆皇帝放眼看去,校場上一列高頭大馬,馬上是身穿五顏六色騎裝的青壯男子,皆是瓖黃旗中富察氏的勇士。

乾隆皇帝對傅恆說道︰「今日若誰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將旗桿上的佩物射下,朕必有重賞。」

太監端出搭著黃緞袱子的茶盤,其中托著一件非常精貴的佩物——純金的小佛,佛像下垂著米粒大小的珍珠穿成的流蘇。

乾隆皇帝命人將此物用細若發絲的絲線懸于旗桿上,他又對立在他身邊的福康安,笑道︰「安兒,今日就讓族中的叔伯兄弟們一展身手吧,你可不許去爭哦。」

福康安揚眉問道︰「皇上,如果一柱香的時間內他們不能取得佩物,又當如何?」

乾隆皇帝哈哈大笑,「好!如果一柱香的時間還無人能射取此物,朕便許你上場。」

福康安一扯嘴角,扯出一抹自信滿滿的笑容,「那臣就先謝過皇上的賞賜了!」

傅恆瞅了福康安一眼,「小小年紀,不可狂妄!」

「你啊,就是太過于謹慎謙遜了。」乾隆皇帝說的是傅恆,眼楮卻看著福康安,含著濃濃的笑意,「安兒這種舍我其誰的氣概朕倒是很欣賞的,熱血男兒當如是!」

說話間,「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校場上一陣鼓聲響起,比試開始,年輕的勇士們卯足了全力想要在皇帝的面前大展身手。

馬在奔,箭在飛,可是一柱香的時間眼看就要過去了,那純金的小佛依舊紋絲未動的懸在旗桿上,想要射斷發絲一般的絲線對于這些勇士們來說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容易。

「看來這佩物注定是我的了。」福康安向乾隆皇帝一拱手,「皇上,臣去去就回。」他大步走下閱武廳的玉階,剛牽過他的「黑旋風」就听到校場四周一陣的驚呼聲,福康安順著人們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匹白馬闖進校場,馬上的人兒雙手月兌韁,挽弓搭箭,在白馬飛馳的一剎那,響箭尖嘯……

校場內外,玉階上下,一派肅靜,羽箭「嗤嗤」作響,劃破人們目光織成的密密的網,飛向絲線。

「嘩——」眾人驚呼,見那純金小佛從旗桿上垂直落下來。

「啊——」眾人又一驚呼,見那匹白馬往前騰空一竄,馬上的人兒穩穩的將純金小佛抓到手中。

靜默片刻,「好——」歡呼、喝彩、搖旗、擂鼓,頃刻之間這些聲音震撼了整個校場,乾隆皇帝目光轉投向傅恆,傅恆那張一向是不苟言笑的臉上竟然露出了笑容,他向乾隆皇帝略微的點了一下頭,沒有人察覺到這君臣二人眼底的默契,因為人們的視線都被那白馬馬背上的人兒牽引著。

乾隆皇帝開口問道︰「傅恆,此人是誰啊?」

傅恆答道︰「稟萬歲爺,此人乃微臣的義女,乳名——寶兒。」

乾隆皇帝好像很意外,「你的義女?」廳上在座的賓客皆很意外,小聲的驚嘆著,「是女子啊!」

「竟然是個女孩子啊!」乾隆皇帝又問,「傅恆,朕怎麼從未听聞你有義女啊。」

傅恆說道︰「寶兒是微臣的一位故友之女,故友離逝之前將她托付與微臣,微臣非常喜愛這個孩子,又心疼她無依無靠,便私下收她為義女,原打算借著今日的壽宴向眾親友正式宣布此事的。」只是寶兒的這種出場方式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

「原來如此。」乾隆皇帝笑了笑,「快去把你這個義女帶過來讓朕仔細的瞧瞧,朕倒是要看看這個把咱們瓖黃旗的勇士們都比下去的巾幗女英雄是個什麼樣子。」

「是。」傅恆趕緊退出閱武廳,看到還立在玉階旁發呆的福康安,急忙對他說道︰「安兒,快去把你寶妹妹領過來,萬歲爺要見她。」

福康安這才回過神,「哦。是。」

不多時,傅恆引著寶兒進了閱武廳,廳里的人不覺眼楮一亮。

她梳了一根大辮子,黑亮如漆垂在腦後,那辮子從頂至梢有紫顏色的絲帶編入其中,用金八寶墜著辮梢,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男式騎裝,腰間束了一條深紫色的絲帶,帶下垂掛著一只香荷包,繡得是桃花間雙飛的燕子,香荷包的下端綴著一白玉的同心扣,她雙手戴著特制的皮手套,再看她腳下蹬的是一雙紫色緞面的馬靴。這樣的打扮更顯的她面如滿月猶白,眼如秋水還清,颯爽英姿中還帶有幾分嬌俏。

只看了寶兒一眼,乾隆皇帝不由渾身一哆嗦,倒吸口氣……那身段體態,那雙眼楮,那秀麗嘴唇的輪廓,活月兌月兌的就是一個燕兒呀!

「艾寶兒參見皇上。」寶兒曲膝跪在乾隆皇帝的桌案前,響起清清脆脆的聲音,「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隆皇帝心頭忽悠一顫,「平身!」他目光溫存的打量著艾寶兒,可語調卻是威嚴的,「你小小年紀怎麼膽敢擅闖比武場?告訴朕,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指使!這兩個字也太嚴重了吧!

寶兒急忙說︰「回皇上,並沒有人指使啊……我自小習武,見到這種場面便一時技癢,只是想為阿瑪的壽宴助興而已……」她揚起小臉看向乾隆皇帝,「也沒有明文規定我不可以參加比試啊!」

傅恆咕咚跪地,「皇上,寶兒她不懂規矩,驚擾了聖駕,是微臣教女無方……臣甘願領罰!」

「此事與我阿瑪無關的!」情急之下,寶兒幾乎是喊出來的,「皇上要降罪就降罪我一人吧!」

乾隆皇帝神色怡和的說︰「朕何時說過要降罪的?」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傅恆,「傅恆,你起來吧……」

傅恆叩頭,「謝皇上。」

寶兒趕緊去攙扶傅恆起身,听到乾隆皇帝又問她,「那根絲線真是你射斷的?」

「回皇上,是的!」寶兒雙手捧上純金小佛送到乾隆皇帝的眼前。

乾隆皇帝笑著搖頭,對傅恆說道︰「傅恆,你這義女真是讓朕大開眼界呀!常言,虎父無犬女……今日看來果真如此!」乾隆皇帝的眉眼間有著說不出的喜悅與得意,「好孩子,你過來。」他將寶兒招到近前,「這佩物是屬于你的了……」他親手把純金小佛與寶兒腰下垂掛的香荷包並排掛好,當手指撫過那白玉同心扣時,他眉尖不覺得微蹙了一下……

「皇上,您高高在上,您握有生殺大權,可你卻無法得到一個女人……您輸給了您自己!這是您的悲哀,還是我的悲哀呢?」燕兒淒然的目光仿佛還在看著他,那股巨大的失意又一次籠罩了下來讓乾隆皇帝嘴角略微一抽動,不由得輕嘆出口氣。

寶兒疑惑的看了看乾隆皇帝,又轉頭看看廳上眾人,沒有人不在驚訝的瞧著這一幕的!皇帝這親賜又親掛的舉動實在是不同尋常,果然,沉默許久後乾隆皇帝終于抬起眼楮看向傅恆,「傅恆,你這個義女功夫漂亮,膽量過人,朕很是喜歡……朕有言在先,今日若誰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將旗桿上的佩物射下,朕必有重賞……」他拉起寶兒的手,微微一笑,擲地有聲的說道︰「傅恆,朕就封這孩子為格格。」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廳上眾人相視愕然,好像都在想,「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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