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小安鎮毗鄰的大安鎮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地方,這里不僅有州府衙門蹲點的背景,而且還是工商業的中心,這里交通干道四通八達,是通往都城的必經之路。而小安鎮就像是它的文化輔助設施,鎮上有廟宇菜園、有茶樓酒肆、有風月場所,有蹴鞠區狩獵場,自然也少不了屠宰場。正因如此,大安鎮民的生活基本是離不開小安鎮的。據不完全統計,大安鎮的居民每日往返小安鎮的平均人數達2.5萬,平均每人每天往返次數為1.5次,而小安鎮的居民每日往返大安鎮的平均人數更是高達3.2萬,平均每人每天往返次數為2.6次。而平均每日途經大安、小安二鎮前往中原各地的商人游客更是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
雖然大安帶動了小安共同繁榮昌盛,可依舊有一個隱蔽工程,成功地躲過了大安鎮和小安鎮所有居民的視線,這就是背靠秦嶺的九麟洞天,一個居民的生活盲區。
它不僅僅只是一個山洞。
傳言這里經常有虎狼毒蛇出現,膽小怕事而又貪圖安逸的大安與小安的市民們從不涉足,非但自己不涉足,還不斷告誡他們的晚輩甚至喋喋地危言過路的行人遠離此地,一傳十百傳千,久而久之,此地方圓數十里杳無人煙,任其草木萋萋、亂石遍野,絕對是一個隱藏秘密的天然保險箱。
此刻,州刺史陳仁宛捋著山羊胡須,愜意地站在九麟洞天的天井里仰望著一洗如碧的長空,仿佛眼前有一條筆直平坦的康莊大道。
昨晚陳仁宛辦完公事之後,卸下官袍換上私服,照例帶了兩個隨從衙役,悄然來到這個無人問津的世外桃源。然而機會就這麼毫無征兆地來了,昨夜他才睡下,窗外就有密使傳來消息,守待已久的赤級密令終于發出,他有盼頭了。
二十九座從未失過手!
陳仁宛篤定地等著二十九座的捷報,打著向上封邀功請賞的月復稿,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即將到來,他勇往直前一鼓作氣一舉拿下咸陽知府的寶座指日可待。
師爺陳曉樂沏了茶遞上前去︰「老爺,今天這天氣好得很啊。」
陳仁宛舒展地一笑︰「唔、對,好天氣!曉樂,好天氣,說得好,哈哈!」
自己說對了話,陳曉樂低頭抿著嘴得意。
陳仁宛聞了聞銀針的清香,愉悅的心情更是扶搖直上︰「這大佛龍井到底是江南的茶,鮮美。」
「這不是御前的貢品麼?」陳曉樂不失時機地接住話茬溜須道。
主簿陳定宣听到外面說笑,等不及地過去賣弄湊熱鬧︰「這個茶跟西湖龍井一樣金貴,據說用荷葉上的清露烹了還要沁人心脾。」
「定宣,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麼不早說?」陳仁宛打趣道。
「哦喲,沒看到曉樂兄帶了茶葉來。」陳定宣略微汗顏道,「只一心記掛著老爺的帳冊了——今晚可要再多添幾筆了。」
「帳冊你自然不能忘了,這可不是小事。茶要喝,帳更要記清楚。」陳仁宛放松地笑起來,轉身坐到天井的石椅上,把茶盞擱在石桌上,捋了捋山羊胡須,「這回本座若能先于他人完成主上的赤級任務,不能不說是天賜良機——想不到它正好落到本座的地盤上。」
「這回不曉得栽的是哪個?」陳定宣自言自語地問道。
陳仁宛用眼角掃了他一記,陳曉樂忙道︰「這你問來做什麼,又不是你問的事。」
陳定宣便不再作聲。
「其實說說也不打緊,」陳仁宛對這兩個左膀右臂的心月復也不免頭痛,「主上也沒關照自己人不能講——只是這赤級密令不同以往那些任務,這回連我事先都不曉得。不過看到了就知道了,是不是?!」
陳曉樂暗笑陳定宣蠢貨,他八歲起就跟著陳仁宛做書童,少說也是陳知府肚子里的一條蟲。
「是,定宣也只是隨便猜猜而已。」陳定宣這樣的失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心機自然沒有陳曉樂重。
陳仁宛便不作聲了。
消息自然來了,但是卻讓陳仁宛有些難以接受。
當時他依舊坐在石凳上,信鴿如期而至,陳定宣一個箭步竄上去扒下密件,照本宣科三言語地訟讀之後,陳仁宛如同被當頭一棒,指尖一個不穩,茶水差些潑灑出去,險些失了他大安知府的長者風範。
茶盞是穩住了,心情跟眉頭卻一時皺巴巴起來。
有沒有搞錯?
二十九座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嗎?七年來見神擒神見鬼捉鬼,執行任務從來萬無一失!他的夢想還沒實現,他們怎麼可以一夜之間全軍覆沒,甚至還牽連三十座暴露,反過來被人跟蹤,這還叫暗殺組織嗎?飯桶!
陳仁宛的汗一層層地滲出來,二十九座是他一手扶植的,出了事他責無旁貸。唐門的人一定會找上門來的。
「定宣。」陳仁宛聲音悶啞,被叫的陳定宣身上一陣發毛。
「老爺有何吩咐?」陳定宣此時兩眼緊盯著陳仁宛的老臉,絲毫不敢放松神經。
「去唐門傳信給二公子,你親自去。出了這樣的事,唐龍怎肯善罷甘休,讓二公子幫忙說說話。你就說是我說的,先把唐老大安撫下來,再由官府出面徹查此事,必定給唐門一個交代。」
主上的黑暗勢力雖說有如天網無處不在,可居然還真有漏網之魚。
看來他的升遷又要被擱置了。
陳仁宛不由得長嘆了一聲。
陳仁宛是個真正的讀書人,寒窗十年、進士出身。金榜題名後,起初春風得意,到江南填了個肥缺,可惜還沒坐熱,就在官場上遭受排兌,被貶至一個極邊遠的小城當七品縣令,並且默默無聞地一去就是十五年。他一直做小服低,有絕對一流的忍術,也從不亂講話,諸如出口埋怨懷才不遇,可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好運氣偏偏從不眷顧這個相對而言eq不低的人,還讓他忍氣吞聲地戴了近十二年的綠帽子,真所謂歷盡曲折艱苦。眼看與他同年及第的兄弟們都一個個雞犬飛天似地升官發財,他自知墊底卻無計可施。終于有一天,一個神秘人物看穿了他包藏的野心與潛力,利用他的不甘,耗時七年,指引他一步步爬上了現在的位置。
用此後鮮于薇雪的話來形容,陳仁宛是一個極其多變而又非常難弄的人,這個男人有時陰功深過于陽功,有時又陽功深過于陰功,忽陰忽陽、非陽非陰,所以時常陰陽不調。
「沒想到三十座也是一群草包。」陳定宣忠心耿耿地道。
陳仁宛酸溜溜地搖頭道︰「靠他們,我看也難。」
陳曉樂跟三十座的老大有些故交,略想了想,自己還是不出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