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壓力,莫帥一清早就著人去小安鎮上的格致車行租下了一輛天價的駟馬駕乘,光押金就花了黃金百輛。
這是一輛珠頂華蓋的馬車,紅花梨縷空雕芍藥的萬字格戧金紅漆窗戶巧奪天工,翠色織金的孔雀花紋緞簾美侖美奐,拉車的四匹高頭大馬昂首挺胸目中無人。生涯駕著這輛車招搖過市地行駛在從小安鎮通往大安鎮必經的官道上。而莫帥騎著他自己的坐騎——追風白龍駒雍容地在車前開路,兩名橙領鐵衛一襲皂衣充當家奴在馬車左右護行,另兩名緊隨其後;而車上坐著的,是充當主子的鮮于薇雪,和如假包換的主子辰胤,以及真丫鬟香圓和假丫鬟倩娘。
兩鎮上居民的日子普遍小康,但即使如此,四驅的馬車依舊顯得不同尋常,這種御史級標準的坐駕小安鎮上僅此一部,因此馬車一上路,就引得路人紛紛揣測,不知是哪家的貴婦或者千金出門,氣場如此強大。
馬車行至小安鎮,即將入城時,大安鎮守城的守兵照例要進行檢查,如果是往日,自然是無關緊要地想查就查,不想查時完全可有可無——只是今日,從上到下每個官兵的皮都繃得緊緊地。
因為昨夜發生了不能見光的命案,刺史府一邊早早地下令封鎖了消息,一邊派出合府捕快對嫌疑人展開地毯式搜查,同時嚴絲合縫地下令不得聲張。
此時,守城的軍士早已比昨日增加了一倍,為首的是百夫長劉祿東。
很快,莫帥風光如畫地被攔了下來,他不耐煩地接受著一小個子守兵的盤問。
「你們從哪兒來,到哪兒去?」小個子傻傻地問道。
「從小安鎮來,到大安鎮去。」莫帥冷淡地回答道,「你看不出來嗎?」。
小個子弱弱地 了他一眼:「這位爺是小安鎮本地人?」
「哦?我像嗎?」。莫帥不置可否,似笑非笑。
小個子原本一見到莫帥就毫無理由地膽怵,再加上平白無故受了他一記搶白,也不敢頂嘴,只訕訕地想去揭馬車上的軟簾,右手手心出汗地握了握長戟,左手手指猶猶豫豫還沒模到軟簾的一角,一旁皂衣打扮的鐵衛早已暴起眼珠子凶悍地瞪著他,直瞪得小個子往後退開一步,回過頭朝他的領導望去請求支援。
劉祿東遠遠地看見,只得走上前來,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莫帥:年輕俊秀、舉止出塵、服飾清華、氣度雍容,一表人才萬里挑一,便知道絕非普通百姓,那匹白龍駒也是難得一見的良馬,心下不覺暗暗驚訝。上前一步,輕易不敢得罪,言辭間已不失客氣地招呼道︰「這位公子,我們這麼做也是上頭的命令,小的不敢不查,例行公事而已,還望見諒。」
說罷,略微遲疑了一記,還是以身作則地挑起了軟簾一角。
一陣撲鼻的香氣襲來,自詡閱人無數的劉祿東眼花瞭亂地朝里頭望了一眼,卻不覺看得驚呆了。
寬敞而豪華的馬車里坐著四個人,只看見軟座中間是一妙齡少女,容顏艷若桃李,一雙顧盼流光的秋水明眸似星月生輝,肌膚晶瑩如初停的冰雪,雲鬟烏黑潤澤惹人憐愛,簪著累絲寶石瓊花雙翅金步搖,端莊聖潔卻自然魅惑,一襲粉紅帶杏桃色相邊的禽鳥花枝紋繡花束約小腰身羅裳,蜜合色與藍色寶相花斜紗裙,玉鞋還撩人猜想般隱藏在蜀錦相邊裙擺下,環佩累累,光彩照人,如坐雲端。
坐在鮮于薇雪身旁的假丫鬟花魁娘子倩娘此時非常糾結,一方面不想被官兵發現,而另一方面,卻希望百夫長至少能瞥一眼自己。
「大膽庶民,不得無禮!」辰胤身旁的丫鬟香圓天賴般低喝了一聲,適時惱怒地起身上前,一把將軟簾掙開並重新整好放下。
劉祿東愕了半晌,果然條件反射式地急急向後退開兩步,魂不守舍地低下頭,再也不敢看了。
一旁那個遭搶白的小個子士卒不知就里,但滴答兩秒之後立馬就覺悟過來,朝前面的幾個看門的軍士揮了揮手,示意放行。
莫帥一行就這樣無驚無險、大搖大擺地「偕同」正被通緝的花魁娘子混進了銅牆鐵壁的大安鎮。
倩娘垂著濃密的睫毛,深感失落!
本來能夠躲過這一劫算她的造化,她理應慶幸才是,可身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被眾星捧月般徜徉在男人贊美聲中長大的尤物,今天居然被一個粗鄙的百夫長無視,這簡直是她職業生涯里有史以來頭一次重大的挫敗——那武夫竟然連眼角都沒有掃過她!
這簡直是對花魁的褻瀆!
——倩娘的自信心也不是說來就來,而是有堅實的事實基礎的。
哪怕一身丫鬟的裝束,但從小受到嚴格的禮儀教育以及文藝燻陶的她依然吐氣如蘭、秀靨含春,眉梢眼角媚態如絲,沒留意到她確實是百夫長劉祿東不小的兩大損失。
就這樣,劉祿東第一次與花魁娘子擦肩而過!
「哎喲,過關了!」薇雪松了一大口氣——她的心情相對簡潔扼要得多,能夠不用打打殺殺地順利通關讓她頓感放松——畢竟刀劍不長眼楮,她可不想隨時隨地拿出自己的小命去冒險。
而丫鬟香圓此時很高興,但性格內斂的她並沒有喜笑顏開︰「奴婢也好緊張哦——可是一看到小少爺都像沒事人一樣,奴婢再怎樣惴惴不安也不敢露半點慌張。」
這次薇雪的行頭全是香圓一手梳妝打點的。
薇雪雖然有秋無塵絕美月兌俗、引人入勝的臉蛋,但她卻完全不會打理秋無塵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古人講究的各種發型鬟髻,在她看來甚至比中華結還要繁瑣復雜。(這點可疑之處跟「開關」一樣令莫帥十分費解。)因此,從薇雪穿越到古代去的第四天開始,她就開始為「梳頭」一事發愁並且常常出人意料地「果發」——差點讓辰胤以為她是被洗劫過的。
這次香圓實在功不可沒!
而就在此時,刺史公子和花魁娘子雙雙遭遇綁架或為情私奔的花邊新聞從蓮鶯樓不脛而走,頓時在民間引起不小的哄動。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陳仁宛耳朵里,本來壓力山大、現又顏面盡失的陳刺史承受不住雙料打擊,終于不計形象地勃然大怒,對著刺史夫人指桑罵槐起來,于是刺史夫人躲進房中暗自傷心垂淚。陳刺史雖然恨鐵不成鋼,卻不得不撥了一批衙役火速探查公子的安危和下落,整個刺史府雞飛狗跳地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