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用了整個晚上的時間來找畢業證書。從櫃子,到抽屜,再到儲物籃,最後連鞋盒我都沒放過。這也太背了,難不成要讓我在這兒落馬?就在我百般無奈萬念俱灰之際,謝修農穿著睡衣面無表情地站到我面前,我眼前一亮,視線直接跳到他手里的畢業證書上。
「你從哪翻出來的?媽媽哎,可救了我的小命了。」我胡亂拍著上面的積塵,看看它的厚度就知道我得過且過多久了。
「魚缸下面。」他打著呵欠回答。魚缸?豆子要是知道了眼神都能把給我滅了。
我瞥了一眼謝修農的迷瞪樣,沒好氣兒地叫他趕緊在我眼前消失。他嘴上嘟囔著好心沒好報,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全部搞定,我敷了一片小青瓜面膜,又喝下一罐八寶粥,舒舒服服地去會周公。夢里的我,披著白紗,美的不可方物,一手捧著花球,一手挽著謝修農的手臂,一步一步向幸福的前方邁進。突然蔣寄柔出現了,不要臉地拷貝了我的一切,還一臉狐媚地向我男人拋媚眼。謝修農的臉慢慢黯淡下去,他突然放開了我的手,慢慢向她靠近,就在快要牽到她的手時,no……我拖著長音大吼一聲,急速飛奔過去,橫在他們中間。
…………半分鐘後,蔣寄柔的臉在我的辣花摧手下變成了一張猴臉。她開始放聲大哭,我沒慣著她,沾著她的血在她腦門上寫下狐狸精三個字。謝修農深情地望著我,說了句︰「親愛的,你的美術體真好看。」我莞爾一笑又變回嫵媚的小女人,繼續挽著他向前走。身後傳來無數憤世嫉俗的聲音︰破鞋,狐狸精,臭不要臉的,拍死她,叫她得瑟。哎呀,媽呀,啊,啊,啊,我回頭,那叫一個慘!
第二天我在自己的笑聲中醒過來。
豆子電話里叮囑了我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項,我是一句也沒听進去。我仍沉浸在昨晚的大快人心中無法自拔,她唐僧似的嘮叨在我耳朵里全化成了狐狸精,拍死她,我想到那張猴臉,嘿嘿嘿地笑出聲來。豆子嚇了一大跳,以為我神經錯亂了,罵了句變態,匆匆收了線。
這個時間謝修農不可能在家,我大張旗鼓地翻遍了廚房,連粒花生米都沒找到。整理好自己,照例下樓點了豆漿油條。喂飽了肚子,我無聊地坐在馬路牙子上盯著過往行人的腳發呆。看著他們步履輕快地漸行漸遠,我想起匆匆中的句子︰洗手的時候,日子從水盆里過去;吃飯的時候,日子從飯碗里過去;默默時,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我察覺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時,他又從遮挽的手邊過去,天黑時,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從我身上跨過,從我腳邊飛去了。等我睜開眼和太陽再見,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著面嘆息,但是新來的日子的影兒又開始在嘆息里閃過了。是啊,我的大把時光就在這樣無聲無息,不為察覺中消逝了。
就在我若有所思,嗟嘆光陰間,一個男人默默地挨到我身邊坐下。我側過頭,大腦芯片迅速搜索了一遍,最後確定是張生面孔。我是招誰惹誰了?坐馬路牙子上發個呆都能踫上個無賴!我享受招風的感覺不假,可真招來個瘋子我可吃不消。我皺著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索性站起來拍拍灰塵走人。惹不起,我還躲的起。
「這兒片兒歸你了。」我甩了他一個白眼。
「大姐,我剛剛見過你。」他回了我一個很欠扁的笑容。
「大姐?」這不找死呢嗎?我強壓著怒火。
「剛才在聚和小吃,我坐你對面。也點的豆漿油條,忘了?」
「小鬼,姐今天沒空陪你扯皮,快回家找小朋友彈玻璃球去吧。」
我背起雙肩包轉身離開,身後傳來一串清脆的笑聲。
雖然對明天的面試還是小有把握的,但必竟是大名在外的y,絕不可掉以輕心。我在書城一絲不苟地翻閱面試指南和應答技巧。直到饑腸轆轆,頸椎發麻,才離開。
出了書城,天己經黑了。整座城市呈現出有別于白天的奢華迷離,一塊塊五顏六色華光璀璨的燈牌,將每個路人的臉映的變幻莫測,將冰冷的大地襯的絢麗多姿。流光閃爍間多少讓人感覺飄渺虛幻,只是昏暗街燈投影下的塵柱和迎塵耀舞的飛蛾終讓這一切又有了真實感。
‘情花開,開燦爛,情盟義永不變,夜鶯歌,歌浪漫,透露真愛蔓延’熟悉的手機鈴音響了起來。我站在街燈底下模出手機,是豆子。看來她的磨嘰工夫己經修煉到了一定境界。
「妙之,你明天的行頭可千萬別非主流啊,y雖然是大公司,但不太能接受新生事物。我听我單位一同事說他們老總就是資深土棒子。」
「嗯,知道了。我會讓他們一眼就辨出來我是個人,而且是個母的。你們同事還真是眼界開闊,據我所知y公司老總常年住在荷蘭。」
「乖。你口語是班上最好的,只要不緊張,問題不大。記住,可以放慢點語速,但是盡量別結巴。還有你的眼神,要柔和點,ok?」
「ok,你和大平就等著為我揭風吧。」說完揭風兩個字我肚子又開始叫了。
「行,夠自信,挺你。」豆子滿意地掛了電話。
步行回到家,謝修農正圍著炒勺熱力開炒。從前我總是看不慣一個大男人縮在廚房干女人的活,今天終于顛覆了自己的謬論,就連他腰間的格子圍裙在我眼里都顯得份外順眼。我歡天喜地洗了手,坐在餐桌前等嗟來之食。十分鐘後,魚香肉絲,香菇油菜,可樂雞翅,糯米排骨,還有我最愛的大醬湯熱騰騰上桌。我迫不及待地夾了塊排骨開啃。
「謝修農,你可以啊,真沒看出來還有這兒手。嗯,不錯。」我嘴里含糊著,搖頭晃腦地跟排骨叫勁。
「明天我送你吧。」他優雅地吃著自己的飯,視線柔和地停留在我身上。
「別了,今非昔比,我可不想讓你柔妹妹誤會。」我扒了一口飯,抬起頭發現他的視線仍然停在我身上。
「你不盯菜盯我干嘛?看我能飽啊。」我低下頭又夾了一塊雞翅。臭小子,味道還挺正宗。
「妙之,你別這麼苦大仇深的行嗎?做不成戀人我們還可以是朋友。」他終于將視線轉移到菜上了,我卻瞪大眼楮盯上了他。
「打住吧你,朋友?滑天下之大稽,謝修農立起你的狗耳朵听好了,我雖委曲求全住你這兒,原則可沒丟,咱倆現在半毛錢關系也沒有。」听了我的話,謝修農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不再理我,悶頭扒著自己碗里的飯,大半天一筷子菜也沒夾。一時餐桌靜了下來,只听得見咀嚼的聲音。五分鐘後,犯賤的我第n次舉白旗投降。誰叫我是最受不了冷場的人,嘆了口氣,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放到他碗里。
「我收回剛才的話成嗎?是我過了,我心胸狹隘,我小肚雞腸,咱倆有關系,而且咱倆的關系不止半毛,起碼是五角。」他撲哧笑了,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我揉揉發麻的腦門,不吃虧地狠狠在他胳膊上擰了一把。
吃過飯,我泡澡,謝修農洗碗。我對著廚房大喊︰「你覺得咱倆分了以後最大的改變是什麼?」
「沒什麼變化呀,你覺得呢?」他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隨手關了水籠頭。
「我覺得就是我現在洗澡得關浴室門了。」我邊打沐浴液邊不正經地調戲他。
「你可以選擇開著,我倒是不介意。」他笑了笑又擰開水籠頭繼續洗。
「我可沒你家蔣寄柔豪放。」
「顧妙之,你適可而止吧。」他不再接茬,我伸手抹開鏡子上的一小塊水霧,露出自己的小人嘴臉,心里樂得很。哼,就叫她躺著也中槍。
洗過澡,我上好鬧鐘,早早鑽進了被里。心里默念著讓我在夢里再虐一次蔣寄柔吧,緩緩閉上眼楮,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