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願 第一回 回夢

作者 ︰

雲中宮闕,飛瀑寒潭,深山空谷……

眼前浮現一幕幕,又飛快地消散于無形。他靜靜站在原地,墨發卷著黑衣飄拂,一雙藍瞳冷眼看著紛繁變幻,最後,定格在一處建在山中的府邸。比起王公貴族常用的紅牆碧瓦,這府邸素淨的粉砌顯得出塵而高遠,抬望眼,順著山勢綿延不斷的院落卻又襯出了府邸的恢弘與華美。周遭殘花未落盡,綠樹已蔥蘢,正是春末夏初的時節,涼而不冷,愜意非常。

然而他的臉上冰寒如故。

「這,是夢吧。」他緩緩伸出右手,將將觸到身旁竹葉,指尖驀地竄出一縷青煙,竹葉消失了,整片竹海蕩然無存,有的只是漫天風雪,一地慘白。

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夢」這個東西了吧。多少年來第一次進入夢境,還是因為,執行師門任務時,遇到勁敵,不慎被魘住了。

如此清醒的夢。

眼前景象仍在不住流轉著,而這一幕一幕,究竟是哪里……

毫無征兆的,周遭種種猛然扭曲繼而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他忽然閉上雙眼,發瘋似的搖頭。左臂一陣撕裂般的痛。

「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面前一切的一切,都驟然暗了下去,只剩下,無邊漆黑的夜。

緩緩睜開眼,還是熟悉的房間,素淨的不加一絲修飾,屋內飄蕩著淡淡的沉水香。窗外溫暖的陽光不偏不倚落在床榻上,落在他的臉上,微微刺目。推開門扉,泠泠琴音托著春風飄了進來。

當初,他沒有記憶,也沒有名字。只是帶著一身未曾痊愈的重傷,渾渾噩噩拜入飄零山莊,長老賜名「棄」,意思當然是明白得很。顛沛久了,他倒也渾不在意。

掌門自始至終不曾出面。長老也倦于打理這些瑣事——他的氣息總是異于常人的寒且亂,修不成什麼高深道法,或許還會害得一些修為淺的弟子染寒疾,便將他安排在了後山寒冰瀑附近,一個極偏僻的所在。那里住著另外一位弟子,他的師兄,風澈。這個人正事上總是漫不經心,甚至是離經叛道的,讓長老們頗為頭疼,實在是束手無策了,便將他安排在偏僻處,眼不見心不煩。

這個院落,就像是尋常人家放置雜物的偏室,總是無關痛癢的。被安排在這里的人,也是這樣。

初來後山,看到的卻是清雅的院落,以及院落獨特的主人。這個風澈,果然是如同路上那些小弟子說的一樣,一身素白出塵,長發隨手用發帶束起卻是半松散的,不似他人那般正經帶著青玉冠,日日古琴不離身,面上神情始終隨意而慵懶。

「听說長老給你起名‘棄’,實在是不好听。」風澈低頭隨手撥弄著琴弦,「你……沒有別的名字嗎?」。

他怔愣了片刻,似是在思索記憶中的名姓,又像是驚訝于如此問話。

「沒。」他搖了搖頭。

「唔,這可不好……」風澈淡笑著抬起頭,目光飄向遠方似在思索,指尖時斷時續的叩擊著琴身,他這才發覺,風澈有著一雙暗紫色的幽瞳,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就像自己的藍瞳一樣,

「那麼,就叫你‘未陵’好了。」

未自飄零。

還未從那異樣的瞳色中緩過神來,他又是一愣,良久。

「也好。」

他叫未陵。

站在門外,望著不遠處山石旁撫琴的身影,模模糊糊,似曾相識。

「不是說過了,我不在的話就乖乖呆在房里,不許到處亂跑麼?摔倒了怎麼辦?」聲音淡而遠,然而總覺得有些像是在哄孩子。

未陵嘴角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沉默半晌。「你從來不接師門的命令的。」

「反正,我想好了利用魘來看看自己的過去。」明顯的借口。

似乎從有記憶那時起,他身上就帶著一種怪病,眼楮朦朦朧朧看不真切,到了後來惡化的愈發快了,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一雙眼也越發的藍而妖異。

進入山莊後,他發現師兄風澈時常外出,據說是回家探親,然而不出七天便回來了。許多弟子都稱贊風澈御劍之術的高超,畢竟莊子里沒幾個人會這本事,然而他卻留了個疑問,似乎不只是「探親」這麼簡單。後來才察覺到,他是在借著回家的由頭尋訪醫藥,能夠治好他的怪病的法子。這一次素來不尊師命的風澈突然主動接下師門的任務,怕也是同樣的原因。

「你……不必……」卻又吞下了後半句話。

不必為了我的病再去奔波了。沒有用。

「實在可惜,活得太清醒了,我這一趟什麼也沒看到就走出來了。」風澈似乎沒有听到,繼續兀自嘆息著,然而臉上卻很不協調的掛著千年不變的慵懶神色,倒像是毫不在意這結果。

未陵一怔,只好順著風澈的話問道,「我……昏睡了多久?」

「大概,兩三天。」

似乎夢到了很多東西。未陵微微皺眉。

「耽誤了這麼久,你都夢到了什麼?」

「……忘了。」

未陵轉身便走,似乎不願在這話題上多做停留。遠遠听著,風澈似乎輕嘆了一聲,「好好休息吧,過一陣子就是比武了。這次必須‘認真對待’了。」

沒有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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