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微積墳不是一座墳（一）
「從前有一棵樹，叫高樹（數），上面掛了很多人；旁邊有一座墳，叫微積墳（分），里面埋了很多人。」
這是大學里流傳甚廣的關于高數的傳說，珊珊上過幾次課後，深刻體會到此言不假。
珊珊進入z大時，學校里將「高數」這門課化整為零，成了「微積分、線性代數、概率論與數理統計」幾門課，在大一大二期間學習。教微積分的老師是個個子不高身材發福頭發稀疏的年紀大的外地人，口音重，普通話說得不標準。听他說話，集中精神才能勉強听懂。口音還在其次，主要是內容太難了，完全听不懂。
佔座是大學的一堂必修課。剛入學的大學生們都要經歷佔座風暴的洗禮。最開始珊珊不知道要佔座，照高中的習慣，上課之前到就行了。這樣的做法，小班授課不會怎樣，大班授課時就會出現問題。珊珊上課之前提前十到二十分鐘到了教室，偌大的能坐近二百人的階梯教室所剩位置寥寥無幾。坐在後面，看不清老師在黑板上寫的什麼，听不見老師說的什麼。經過幾次教訓後，珊珊學乖，知道要佔座。
常常見到教室內正在上課，教室外擠滿了等待上下一節課的學生，探頭探腦向教室內張望。鄰近下課，前後門擠得密密麻麻，圍得水泄不通。如果有老師拖堂，教室外的抗議聲比教室內還大。老師一聲「下課」，圍在門口的人像洪水猛獸一般涌進教室，搶佔最想坐的位置，場面堪比世界上最殘酷的戰場。
早上第一節課八點鐘開始，教學樓七點開樓門。七點之前就有許多人在教學樓前等待，樓門一開，立刻風一般沖進教學樓跑向上課的教室。通常一個人背負了為好幾人佔座的任務。
珊珊就有幾堂課是早上第一節的。有一次，珊珊起了個大早去佔座位，到教學樓前時，教學樓還沒開門。遇到幾個同系的同學，悠閑地聊天。開門的大叔一接近，全部人收起一分鐘前的悠閑，嚴陣以待。鎖一開，全部人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進去。上課的教室在三樓，珊珊全力奔跑，上樓梯時幾個人超過了自己。珊珊用最快的速度跑進教室時，前五排的桌子上擺了書或本子，已經被人佔了。珊珊忿忿不平往桌上擺書，心里想︰一瞬間跑上三樓，一瞬間把書擺上。這些人都是什麼變的？太可怕了！
教學樓開門五分鐘後，教室里才十一二個人，一半座位佔了。佔了座後，這十一二個人里，三個趴下來睡覺，七個去食堂吃早餐，一二個人在看書。
佔座的熱情隨著年級的增長遞減。原因有二。一是低年級上的很多是基礎課，基礎課一般是大課，上課的人多，優勢位置格外搶手，競爭也就激烈，而高年級一般是專業課，專業課一般一兩個班級一起上，全部學生加一起也就三四排，不用佔座。一是因為年級高了，不像初入大學時那般對包括學習在內的大學的一切充滿熱忱，在學習上漸漸變得怠惰。後來珊珊讀到高年級，路過一個沒坐幾個人卻擺滿了書的教室，或者在上課時，一群人在門外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堵在門口殷殷期盼地看著教室里的位子。珊珊故做老成地說︰「一看就知道是大一大二的，這麼不成熟。」
珊珊星期二上午一二節是工程制圖，三四節是微積分。工程制圖和微積分不在同一棟教學樓里上課，上了工程制圖課後緊趕慢趕到了微積分教室，微積分教室里熙熙攘攘坐滿了人。沒辦法，腳力差的珊珊宿舍四人只能在倒數第二排挨著坐下。
上課了，老師夾雜了方言的普通話越過一層層人牆斷斷續續傳進耳朵里。前方是一百多個人的後腦勺，黑壓壓一片。珊珊直直看著教室最前端的老師，漸漸地，眼楮失去焦點，老師的影像和一大片黑色的海洋融為一體。腦子里有一團白茫茫的霧氣，思維像一根根細線在霧氣里飄著，沒有方向，緩緩飄著。直白點說就是，珊珊發呆了。
「嗡嗡嗡」左手邊一陣響動，把珊珊的思緒拉回現實，左邊那個人的手機震動了。他拿起電話，頭低到桌子下面，接起電話︰「喂！」他說的不是普通話，是珊珊能听懂的方言，他應該是省內某個地方的人。
他講電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周圍人講話的聲音變小了，他的聲音更加突出，雖然這個地方離老師遠，再這麼下去老師就會發現他在講電話了。他反反復復說著同一件事情，珊珊看不下去了，告訴他︰「可以坐202。」他突然停止了說話，保持講電話的姿勢看了珊珊一眼，然後繼續講電話，這次聲音小了許多。一會兒後，他講完了電話，收起手機，對珊珊說︰「謝謝。」
「不客氣。」
「你是哪兒人？」能听懂自己的話，他很好奇珊珊是哪兒人。
珊珊說出自己家所在的城市。
他說出他家所在的城市，然後說︰「離得很近。」
「對啊，是相鄰的市。」
「從步行街來我們學校坐202路公交車就可以了。我表妹到c市來玩，想到我這里來，我卻不知道怎麼走。」剛到z大不久，沒怎麼出去逛過街的他，還不熟悉公交路線，他再次對珊珊表示謝意，「謝謝你了，蔣珊珊。」
珊珊驚訝︰「你知道我叫蔣珊珊？你是？」
「我是五班的，我還加過你校內，你不記得了？」
珊珊努力回想，這張臉看著有點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珊珊傻笑了一下，抱歉地搖搖頭︰「你現在告訴我你的名字，我一定會記住。」
「我叫龍斌，龍的傳人那個龍，文武雙全那個斌。」
「啊，很好記的名字，我記住了，龍斌。」
「我看你平時坐挺靠前的，今天怎麼坐這麼後面？」
「我們上了工程制圖課過來的，今天跑得太慢，到教室人都坐滿了。」
「微積分佔座超猛的。」
「下次一定要跑快點，坐前面去。」
「下次我幫你佔座，我一二節沒課。」
「那你今天怎麼坐這麼後面？」
「今天睡過頭了。」
「下周靠你了，幫我們宿舍的一起佔座吧？」
「沒問題！」
臨下課，教室里騷動不安，一直在睡覺的顧芩突然坐起沒頭沒腦說了一句︰「cd機？什麼cd機？」
真藝听到後狂汗︰「是習題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