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送爽,淡黃色的花瓣柔美地在風中搖擺,陶醉于清風的邀舞。對于微風的「調戲」,「三井壽」比「早陽飛」更投入,花瓣搖擺之余,青綠的葉子都開始舒緩地擺動。我轉頭看看周圍,沒人,好機會,我戳了「三井壽」的花瓣一下,像訓小孩一樣訓它,「喂,你很拽啊!比‘早陽飛’還拽,這可不行!現在你老大不在,你給我識相點,收斂些,听到沒有?否則要你好看!」
那家伙自顧自地愜意,根本不理會我,果然有其老大的風範,我繼續恐嚇,「再不听話就把你連根拔起!喂,听到沒有,我這人從來不開玩笑!我數到三,一,二」
「哧!」身後突然傳來輕笑,我嚇得哆嗦了一下,不會是三井吧?慘了,慘了,被他听到我威脅他的寶貝花,我哪還有好日子過!趕緊亡羊補牢,「三,三,哇!你好厲害!威武不能屈!像你老大!你艷冠群芳,像你老大!‘早陽飛’根本就不能和你相比,你和‘早陽飛’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絕對的,你真是太棒了!像你老大」
「你在拍一朵花的馬屁?」說話人含著滿滿的笑意說,咦,不是三井!我連忙回頭,待看清快要忍俊不禁的人,頓時松了一大口氣,「是你啊,我還以為是三井,嚇死我了!」
他挾緊書包在我旁邊蹲下,「你這麼怕三井壽,被他打過?」他雖然是笑著,但語氣不是開玩笑,他真的以為三井揍過我?
「哈,怎麼可能!」我連忙澄清,「三井不是好勇逞能的人。即使他挑釁籃球部,也不是為了打人,原因你是知道的。我們兩個很好,不存在誰欺負誰的問題啦,」
「那你這麼怕他?」他還有點不相信,看來我表現的太像個受盡欺辱的人了,哈,演技太好。
「不是怕他,這是,嗯,包容,相讓,對,就是讓著他,因為喜歡,便想著取悅他,就是這麼回事!」因為喜歡,所以取悅。好有理論水平!佩服自己,不過有人不這麼看,「唉,我說錯了嗎?干麼這樣看著我?洋平?」他嘴角依然擒著笑,但目光中有幾分詫異,
「喜歡?取悅三井?真直接啊,你是個奇怪的家伙。」他不再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回頭看向兩朵花,「一大早就對著它們自說自話,我以為學校里有神經病出沒了!」
神經病?「去你的!」我捶打了他一下,「別拐著彎罵人,先說我奇怪,現在又說我神經病,我沒得罪你吧,」
「哈哈,」他吃吃的笑,「這些花是你取悅三井的工具嗎?」。
工具?以前我或許會認為是,但現在不同了,「不是工具,這是我和三井的寶貝,」我簡單的介紹了兩朵小黃花的來歷,「原來就覺著它們丑,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一朵花而已,但現在看著,居然發現它們其實挺可愛的,能帶給我樂趣,哈,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是因為用了我的名字,看久了,就把它們當成了朋友,所以不是工具啊,你看,三井把它們照顧得多好!」在春草和三井的照料下,「三井壽」和「早陽飛」茁壯成長,那綠油油的葉子,飽滿的花瓣,比同一片花圃中的其余花朵長得都要好,尤其是「三井壽」,還真有「艷冠群芳」的趨勢!「早陽飛」整整比它矮了半個手指,嗯!肯定是三井這小子在照料時留了一手!
洋平突然模了模張揚的「三井壽」,出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那我是沒看錯了,」
「看錯?看什麼,看三井嗎?」。
「是啊,三井打架不行,又不會耍狠,但崛田和鐵男卻都支持他,那只能說明三井是個對朋友很好的人,所以鐵男他們才會為他出頭,」
三井對朋友很好?沒看出來,他對我可一點都不好,哈哈!「所以你才把那次打架的過錯全攬到身上嗎?」。
「打架?哦,你知道那次事?」
「哦,啊,我听晴子,赤木晴子說的,這是籃球部的大事件,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嘿嘿,」對不起了,晴子,拿你當了一次借口,我在心底默默地向晴子道歉,
「晴子會告訴你這些?你和她很好嘛,小心我告訴花道,」拉長了嘴角,他意在言外,這家伙,居然取笑我!
「少來,你知道我要的是誰。快點說啦,為什麼要幫三井?就因為他對朋友很好?」
他沒有立即回答我,眼楮在遠處停了一會兒,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不是每個人都能產生那樣強烈的追求,我能幫他接近夢想,實是我的榮幸。」
竟然是這個原因,我震驚地沉默了。這是我第二次目睹他突如其來的意興闌珊,第一次是在酒吧,他說「那樣強烈的追求」,難道那是,是,他的遺憾?當我覺得不能再沉默下去的時候,我小心了問,「洋平,你的意思是你」
「對了,你和流川楓怎麼樣了?」迷惘一閃而過,他看向我的眼里又是笑意盈盈,擺明了不想多談,而我,也確實不知道該如何去體認他所說的「榮幸」背後的心情,好吧,轉移話題吧,「我侵略成功,但殖民失敗,反被他控制,唉,一言難盡啊,」我有課不去上,全都是流川那家伙的錯!
早上一醒來,他發現了桌子上的杯盤狼藉,臉色那個黑喲,可以和包公相媲美!他也不管上課時間臨近,非逼我收拾!怕我耍賴,他還在旁邊監督我,真是要命。他要是不看著,我一個念頭就可以搞定所有的事情,一秒都不需要!可偏偏他老人家要監視著我,我也只能老老實實的洗碗抹桌子。等我花了十五分鐘弄干淨趕到學校,第一節已經過半了!而且第一節是火yao桶老師的國文課,被他逮個正著那還了得,我不被炸得粉身碎骨,也會被他訓個狗血淋頭,哦!光想想就覺得恐怖,還是算了吧,索性不去上課,于是來照看「三井壽」和「早陽飛」,
我把前後的事交代了一遍,然後才想到一個問題,「你怎麼不去上課?」他手里還拿著書包,肯定不是出來上廁所什麼的。
「睡過頭了。」他嘿嘿一笑,「幸好睡過頭,要不然就看不到一個瘋子恐嚇完一朵花,又猛拍它馬屁,哈哈,奇觀啊,」
臉頰不自禁紅了幾分,這人,就會嘲笑我!「行了啊,昨晚不會又去酒吧上班了吧?」
「嗯,廣志有事請假,我一個人在那邊,做得比較晚。」
鈴!是下課鈴聲!哇!終于解放了!我站起伸了個懶腰,和洋平一起朝教室走去。隨著鈴聲響起,教室外走廊的窗玻璃上,黑壓壓的人頭像雨後春筍一樣陸陸續續冒了出來。
我們走出樓道,洋平偶然抬了一下頭,然後不無驚奇地叫我,「早陽飛,看!快看!」
哦?飛碟?!我連忙仰頭,一看之下,差點狂笑!一年十組,也就是我班外面窗戶上正上演著一幕無聲的戲劇。
流川佔據了窗戶的左邊,他面目冷肅地站在窗前,眼光落在遠處,看樣子應該在神游。離他三個人寬的右邊,赫然是濃妝艷抹的摩也玲子那個討厭鬼!討厭鬼的身子正對著窗戶,頭卻扭向流川這一邊,眼光須臾不離渾然不識她的冰人。另外的同學沒敢和他們並列,只是在他們身後,三五成堆,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明亮的窗玻璃儼然成了舞台,上演了一出神與鬼之戲。流川是那樣的俊逸,出塵不染,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神,而摩也玲子活月兌月兌是墮入地獄的惡鬼。在天神的身後,惡鬼虔誠地企盼著天神的眷顧。
饒是這麼遠,我們依然看得出討厭鬼注視著流川的眼光是那麼的熾熱,那麼的濃烈,好像流川是她的魂靈中缺失的一部分。
「她?她對流川?」最初的驚異過了之後,洋平怪笑著向我求證,
我點點頭,「不錯,她喜歡流川,非常喜歡,」看討厭鬼痴迷的樣子,她應該已經知道那天流川走開的原因了,是春草告訴她的嗎?
「這真好玩,」洋平慢慢的笑開,「摩也玲子,流川楓,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得不可抑制,「噴火恐龍和冰川狹路相逢,你說誰會勝?哈哈,哈哈。」
「當然勇者勝啦!哈哈,」我也忍不住笑,噴火恐龍,冰川,洋平形容的還真是貼切,不過有點刻薄啦,「想不到你給人取綽號也這麼在行,不錯嘛,」
「取綽號在行?」他轉了下眼珠,又笑開了,「哈哈,和花道在一切久了,總得學會點吧,哈哈,」
是哦,猴子取綽號的功力無人能及,「推卸責任,你也很在行哎,」我們笑著繼續前行,剛準備上樓時,上面氣喘吁吁地沖下來一個人,「早陽君!」
「嗯?春草?」春草跑得面色蒼白,胸口上下起伏著,她有哮喘舊疾,不能跑快的,「慢點走,小心身體,這麼急要去哪里啊?」
她也看到了洋平,「洋平同學,」她深吸了一口氣,稍微鎮定下來後,點頭對洋平致意,洋平也笑著點點頭。
「我是來找你的,」春草又轉回來面向我,神色之間有幾分擔憂,
「找我?」我楞了一下,火yao桶老師點我名了?不會吧,那很恐怖的!「火yao桶老師說什麼了?完蛋了,千萬不要叫我去他辦公室,完了完了!」
「火yao桶老師?」她瞪大了眼楮,完全不明白我在說什麼,
「就是國文老師啊,他說我什麼了沒?」
「國文老師?沒有,他沒有說什麼,只是流川同學進教室的時候,罵了他幾句,但沒有提到早陽同學,」
活該被罵,流川那家伙車騎得飛快,且不等我,他比我先到的學校,「哦,沒提到我?太好了!唉,那你找我是?」春草急匆匆的樣子,好像天要塌下來了。
「是」春草剛要說,突然被洋平打斷,「嗨,早陽飛,我先上去了,春草同學,再見。」他朝春草揮了一下手,吹著哨子慢悠悠地向樓上晃去。
「再見,」道完別,春草回頭看了我一眼,清亮的眼里有為難,她支支吾吾地說,「第一節課你沒來,我擔心你出什麼事了,」
「啊,害你擔心了,沒事,沒事,早上起晚了而已,哈哈,謝謝關心啊。」我撓撓頭,春草真是個好姑娘,很會關心人,「我們走吧,快上課了,」我率先舉步,但春草沒有跟上來,她站在在陰影中默不作聲,「春草,怎麼了?」
她依然低著頭,但幽幽的聲音傳了過來,「幫幫玲子吧。」
「幫誰?摩也玲子?不要跟我提起這個人,惡心!」她甩洋平耳光,把錢丟在地上,口口聲聲質疑洋平的好心,所有的場景都在我腦海中栩栩如生,對于這樣的人,看都不要看,還談什麼幫忙,我氣沖沖地向前走,不想和春草多說話,春草來找我,她眉宇間的擔憂不是為我,是為了那個討厭鬼!
走快幾步,轉個彎,洋平的身影就在眼前,「洋平,等等我,」喊了一聲,我趕到他身邊,和他並肩走,
「唉,你們說完了?」他驚訝的看看我,沒料到我這麼快上來,他又看看我身後,「春草同學呢?」他大概看出我臉上余怒未消,又加問了一聲,「怎麼了?」
「早陽同學!早陽飛!」後面傳來春草的叫聲,很急促,她又在跑了,這家伙,我隨即拉著洋平站住,沒好氣的說,「等她來了你就知道了,」
「早陽同學,啊,洋平同學,」春草急急剎住,看一眼洋平,她欲言又止,張開的嘴巴又閉了起來。
我知道她開不了口的原因,不好意思,任誰都不會好意思在洋平面前提幫摩也玲子!我緩了音調,「春草,如果是你,我一定幫忙,可是摩也玲子,免談!那天你也在場的,你都看到了。她侮辱了洋平和我們所有人,我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也不想再談她,想都不要想!」摩也玲子是我見過的最不知好歹的人!這種人就該讓她吃點虧才能長記性!
「我知道玲子是做錯了,但有我們不能放著她不管啊,」春草壓低了聲音,並不放棄。
「哼!等下我們一片好心幫了她,又要被她認為是貪圖她的錢!沒事去找罵,我們又不是傻瓜!」這完全有可能!我可不想無緣無故再去領受那討厭鬼的白眼!
春草也知道我說得是事實,無可爭辯!掀了掀嘴巴卻說不了一個字,她的臉色迅速黯淡下去。
「摩也玲子怎麼了?」一直靜默著的洋平突然開口問春草,語氣意外地溫和,如果他知道春草的請求,他一定會後悔問的!
「哦,」春草感激地看了洋平一眼,像是又看到了希望,生怕我們反悔似地說得飛快,「昨天整個下午,玲子一直和那個壞人在一起!我看到了,勸玲子離開那個人,可是玲子不理會我。昨天我看到了,那個人說什麼,她就做什麼!是我害她這樣的,如果我不打她一個耳光,她也不會把那個人當唯一的依靠,如果玲子真出了什麼事,那都是我的錯,我會為此內疚一輩子的!所以,求你們,幫幫她吧!」說到最後,春草眼中已有淚光閃爍,
想不到她會哭!我失措地看著晶亮的眼淚慢慢滑落她的臉頰,摩也玲子有這樣的朋友是她的運氣,可惜她不配,「春草!春草,不要哭,摩也玲子如果出什麼事,和你沒有任何關系,真的!那是她自作自受,別再管她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你答應幫她了?」她睜大淚眼,希翼地看我。
我避開她殷切的注視,「不,她不值得我們幫,是不,洋平?」摩也玲子不是值得我們出手相助的對象,一點都不值!
安靜地听著的洋平笑了笑,他輕柔地說,「不,我們幫她。」他這話無疑于一道晴天霹靂,炸暈了我和春草,
我不敢置信地偏頭,他居然說要幫她!我沒有听錯吧?!他是最應該反對的人啊!遭受摩也玲子不公正待遇最多的是他!他已經忘了那些由摩也玲子而來的無妄之災?不可能!沒有人會忘掉那些話,忘掉那付令人討厭的嘴臉,可他,他說要幫摩也玲子!春草同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們四只眼楮緊緊盯在他的臉上,「為什麼,洋平?為什麼要幫她?」
他一直笑著,秀氣的臉龐看上去是那麼的溫柔,「很簡單,因為摩也玲子是春草的朋友。」
朋友?哦!朋友!但,是朋友又怎麼了?
「朋友,是很重要的人。」看出我的不以為然,他不緊不慢地補充道,
我啞口無言,朋友,很重要的人!這是洋平的定義。好吧,或許這是幫助那個討厭鬼的最佳理由。
「謝謝!謝謝!」春草語無倫次地道謝,眼淚一直流個不停,不知道是因為高興,還是因為得到了洋平的理解。適時,悠揚的上課鈴聲在我們耳邊響起。
「下午放學了,我在學校門口等你們,到時候再商議玲子的事情,謝謝你,洋平同學!」春草虔誠地彎了180度的腰,這下換洋平手足無措了,他好像總是不習慣別人鄭重的道謝。
「不用,不用啊,呵呵,下午見了,」他朝我們揮揮手,轉身欲走時注意到了我的凝視,「你看著我干麼?」他奇怪地問我,恍然不知他剛剛做了一件讓人驚嘆的事!
我吐出胸口的氣息,他說,朋友是很重要的人?他竟然這樣理解朋友!「我在想,做你的朋友是最幸福的。」
一听完他就笑了,「是啊,那你快來取悅我吧,我會考慮讓你做我的朋友,哈哈!」
取悅?我才說一次他就記得了,還取悅了才能當他的朋友,這家伙!我朝著他遠去的背影大喊。「我會努力的!」努力取悅你,然後成為你很重要的人!
他背對我們,揮了揮手,看上去甚是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