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倒霉!怎麼會踫上這種事!哪個該殺的惡心鬼,要讓我知道他是誰非揍他個半死不可!他女乃女乃的,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早陽飛?你這是?」剛邁進學校大門口,身後就有人叫我,我極度不爽,回頭,是彩子,她驚訝地瞪著我,像是看外星人,隨即,那家伙不顧形象地捧著肚子大笑,「哇啊哈哈哈哈哈哈早陽陽飛,你!」
我揮了揮殘破的袖子,心里實在有夠躁郁,「夠了!你笑得很難看啊!還有你!你!」我扭頭對那些不斷向我行注目禮的人,惡狠狠地咆哮,「看什麼看?沒見過被狗咬的啊!還看,你還看?再看我放狗咬你信不信!」自我在校門口出現,就不斷有人偷偷看我,
甲乙丙丁被我罵得掩頭走開,我才稍微解氣,只不過袖子破了一截,褲腿少了一半而已,就那麼好看?少見多怪!一回頭,捂著肚子的彩子已經笑不出聲了,真討厭,「哎,我說大姐頭,差不多就適可而止吧,別把肚皮笑破了,我可賠不起!」
她辛苦地抹去眼角的淚水,「你這是怎麼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好像一只被用了十年的破籃球,你看看,額頭青紫,眼角破了一塊,呀,還在滲血!你到底干什麼了你?」說話間,她從書包里掏出白色的紗布為我揩血,「忍一忍啊,傷口上有灰塵,別感染了,」
「大姐頭真啊!好痛!痛!」紗布粗礪的質感踫得眼楮生疼,我下意識地抓住彩子的手扯離我的眼楮,哪知身後卻傳來一聲怒吼,「混蛋!放開彩子的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腦後已有一陣冷風襲來,同時還有彩子簡潔有力的喝止,「宮城良田!住手!」
宮城?他怎麼了?我懵然回頭,待看清眼前的事物,「呃!」頓時嚇一大跳,一個斗大的拳頭懸在我面前!如果不是彩子阻止,我估計要吃上鐵拳的味道了!透過拳頭,我看到的是宮城散發著戾氣的青臉,「混蛋!還不放手!」
「啊!」我才醒悟過來,立刻像扔燙手芋頭一樣扔掉彩子的手,「良田,你誤會了!我不是」
「早陽飛!別理他!每次都這樣!魯莽!不問是非!」彩子有所不滿,圓睜了眼看宮城良田,「如果我不阻止,你是不是又要把早陽飛打進醫院啊?」她好像生氣了,我小心翼翼地來回看兩人,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彩子因宮城而發的情緒。
宮城一臉無辜,瞬間從古惑仔變成小白兔,他忙著辯解,「沒!沒!我以為有人對你不懷好意!」他一臉討好的笑容,「我主要是太關心你了!」
「每次都是這句話!我再說一遍,我,不需要你的關心!」彩子氣不打一處,轉身就走,
宮城呆愣著,隨後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你也每次都這句!還不一樣!」
「你說什麼?」沒想到彩子耳尖听到,回頭質問他。沒有預防被听見,他下意識地轉頭環顧,像是要從空氣中找到答案,然後掃尋的眼光踫到了我,他突然拉起我的手,「啊,早陽飛,早陽飛說他手痛!」
恩,手痛?我手不痛啊,「沒有沒有,手沒問題,倒是眼楮有點」驀然,一股尖銳的力量擠壓得手骨幾乎裂開,「哇!痛!!我慘叫出聲,手快被捏斷了!我立刻慘烈地大叫,「大姐頭!手痛!手痛!痛死我了!」拜托,快來吧,再不來我的手就要報廢了!
彩子被我的呼叫嚇到,很快來到我們中間,「手怎麼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她捧著我的手上下翻看,「怎麼有一圈紅印?快青紫了!」
哇!不是吧!這麼狠,我瞪了佯裝無辜的家伙一眼,「被狗啃的!沒辦法,狗牙實在尖利啊!」
聞言,宮城瞪大了眼,在彩子看不到的地方對我舉起拳頭,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很像一條惡犬,
哼!你自己送上門找罵!怕你!我滿不在乎地對他做了個鬼臉,
「對了,你還沒說你今天發生什麼事了,搞得這麼狼狽!」彩子沒有發現我和宮城的波濤洶涌,兀自問我,
「哎,一言難盡」
「盡什麼啊,肯定是你人品有問題,老招惹些有的沒的,」旁邊斜插進一句戲謔。
不用抬頭看我就知道,會用這種語調揶揄我的只能是三井,我嘆了一口氣,沒有反駁,「好像是我的人品真有問題哎,要不然也不會遇到那種破事!」
「哦,說來听听,」逆著陽光,三井單手拎著書包出現在我們面前。短發昂揚,微微笑著的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干淨清新,相當迷人。
「那絕對是個預兆!」我憤憤不平地,這引來了三人的好奇心,「快說,快說,」
我剛要開口傾訴我的血淚史,「等等!」善變的三井猛然打斷我,「先說昨天赤木怎麼處置你?我听他們說你和流川楓打架,然後惹火大赤木,被他硬拉進休息室。他揍你了?訓練結束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你出來,難道你被他揍暈了?」
暈!什麼時候大猩猩淪落為暴徒了?三井還一臉好奇,不會真以為我被揍了吧?「你們也這麼想?」我問其余兩人,他們不會也贊同三井的想法吧,那樣大猩猩做人太失敗了!
彩子搖搖頭,我心內一喜,了解大猩猩的人果然還是非彩子莫屬,還有宮城,他應該和彩子想法相同的吧,「良田,你」
「我還沒說完啊,」被冷落的彩子一把拉住轉身的我,「一般來說,隊長應該不會隨便揍人,可對象如果是你,就難說了。況且一整個下午,你不可能一個人乖乖地呆在休息室里,除非你被打昏了,我說對了吧?」
面對彩子一臉的興趣盎然,我很想掩面淚奔,原來我在她們心目中是類似櫻木花道的角色,我做了什麼讓他們有這個印象?到頭來,做人失敗的不是大猩猩,而是我!
「沒有啦!」我沮喪地解釋,「大猩猩沒有扁我。整個下午,我都在休息室里面壁思過,」昨天下午,大猩猩拉我進去之後,開口就問我和流川打架的原因。我不想說,所以悶聲不吭。大猩猩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沒有逼我,只是叫我面壁思過。于是一個下午,我就真的對著休息室的牆壁思前想後,反省我和流川的前世今生,然反省了一個下午,卻是一無所獲,我無法理清我和他之間的種種。
「咦,難得嘛,你居然能安靜地一個人呆一個下午而不出來搗亂,」三井打趣我,他仍然不相信我所說的,
「愛信不信,隨你!」話都說到這里了,愛咋樣咋樣!我給了他一個白眼,舉步要走,卻被他拉住,
「別走啊,還沒說你那個預兆呢,」一說預兆,他們三個人又團團圍上來,嘖,貪心的好奇,
我往前走,他們自動跟上,「知道我早上起來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三顆頭一起搖了一下。
「出門的時候,我不小心抬頭看了一下,天哪,天上居然有一條巨大的灰狗咬著一根骨頭,它惡狠狠地盯著我,那個眼神能有多凶就有多凶!」
「天上怎麼會有狗?亂扯,」
「雲啦,狗形的雲,還餃著骨頭,不過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反應奇快的三井解答了宮城的疑問後,又馬不停蹄地追問下一步的發展,
我重重嘆了口氣,「這就是預兆啊,只可惜我當時沒有想到!看過預兆後,我就步行來學校,經過一戶人家的門口時,驀然感覺背在身後的書包上多了什麼東西,我才轉完這個念頭,後面就傳來恐怖的狗叫聲,還有狗跑動的喘息聲。我連忙回頭一看,媽呀,一條半人高的大狗正朝我撲來,很恐怖的!呼拉!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要是被大狗撲倒那還了得,我立即撒腿就跑,好幾次差點被它撲到,喏,褲腿,袖口,都是在逃跑的時候,被狗咬扯走的!」
「結果呢?」他們听得目瞪口呆。
「兩條腿的哪跑得過四條腿的,我最終還是被狗撲倒在地了啊!是臉朝下倒的,所以額頭,眼角都受傷了!看到沒有,這里,這里!」
「不是問你這個!那條狗干麼要追你?他沒有咬你?」還是三井,這廝還真性急!
「耐心點嘛。被撲到時,狗的前兩只腳踏在我的胸口上,鮮紅的舌頭差不多貼著我的臉,我以為它要咬斷我的喉嚨時,突然有個東西從我的書包里滾到了旁邊!你們猜是什麼?」緊要關頭,我賣了個關子,哈,急死他們!
話音幾乎才落下,「骨頭!」三井立即不屑地撇嘴應道。
太神了!「你怎麼知道?」彩子,宮城還有我,三人異口同聲地問。
三井非常自得,但是表面上裝得很隨意,很是漫不經心,那語氣,仿佛這個結論的得出是不值一提,「很簡單嘛。你那個預兆里的狗咬著骨頭,再說,如果狗不是追著骨頭來的,你不會安然無恙地站在這里,是不是那狗叼走那根骨頭,扔下你走了?」
「哇,你又知道了!厲害!」他猜對了!這家伙有千里眼嗎?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三井終于暴露出自命非凡的面目時,宮城還是一臉迷惑,旁邊彩子給他做了解釋,「有人往早陽飛的書包上扔了一根骨頭,被一只狗看到了,那只狗就追著早陽飛跑,直到它拿回那根骨頭!然後早陽飛就變成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了,」
「還要加上預兆,預兆很重要!」這個預兆真的很邪門,應該要要引之為戒,下次再看到詭異的現象,就要小心做人,一定得小心。
「嘖,什麼預兆!巧合而已,而且也太巧了!不會是你編得吧?你就這麼想讓你被狗咬這件事變成傳奇啊!」他義正詞嚴,仿佛我編預兆這件事已是鐵板釘釘!暈啊,除了反應快,原來他還擅長污蔑人!又認識了他一面!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給他,「跟你沒話說!」我還不至于無恥到以這種方式來出名,
「喲,心虛了,現在承認錯誤還來得及,」三井眯著眼,慵懶地施舍給我這句話。這家伙,他不置我于死地他不甘心啊!不過,不能跟他理論,我早已領教過他口齒的伶俐,而且明白以我目前的水平,是絕對翻不了身的,所以只能認命!總而言之,嘴巴刁的人真令人討厭!
「咦,怎麼不辯駁啊?」
這人還沒完沒了了,得轉移注意力!我環顧四周,偶然瞄到宮城拎在手上的球鞋系帶顏色有差異,于是,話題迅速出來,「啊,良田,你的鞋帶怎麼顏色不一樣?」
「原來的斷了,換了一根!」匆忙回答完我,他又扭頭和彩子說話。三井抓著我不放的時候,他已經成功粘上彩子。
宮城不耐煩的神色很明顯,他非常不希望我們打斷他和彩子的溫存,但我不管,我不想被三井在口舌上壓得死死的,而且宮城他剛差點捏斷我的手,現在該他還我人情了!我笑眯眯地插進他們中間,存心找話,「鞋帶斷了也是一種預兆,預示你將會失去。」
「除了彩子,失去任何東西我都無所謂!」宮城鏗鏘有力地拍了彩子一記馬屁,但彩子卻是一副恍若未聞听的樣子,只不過微微拉長的嘴角泄漏了她的秘密。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才相信預兆,宿命之類,原來你很虛弱啊。」那家伙依然不打算放棄嘲弄我的預兆論,不理他。「良田,你最近要小心點,別把重要的東西帶身上,免得丟了損失慘重。」
「別走火入魔了,你叫早陽飛,不叫預兆。」此話一出,宮城和彩子很不給面子地捧月復大笑,我臭著個臉,很想用神力把他變到九霄雲外去,三井這廝太可惡!他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宮城,你的耳釘呢?」站在宮城左邊的彩子突然一句話,像一桶冰水澆滅剛還火爆的氣氛,宮城連忙雙手模上耳朵,隨即驚呼了一聲,「不見了!左邊的掉了!」
「會不會是忘在家里?」
「不會的,我一直戴著它們,沒有除下來過,可能是掉了,沒了!」
「那怎麼辦?這對你很重要的啊,我們回頭去找找吧,」失了耳釘,彩子比宮城還緊張,她蹙眉回轉身就要朝校門口走去,卻被宮城一把拉住手,他笑嘻嘻地,滿不在乎地說,「沒事,掉了就掉了,你再送我一副就行了。」
「你!」彩子瞪著他,「你總是把事情看得這麼輕巧!新的和舊的能一樣嗎?隨便你,反正不是我丟東西!」
宮城仍然笑著,笑得甜蜜極了,好像偷腥成功的貓,「上課時間快到了,我不希望你因為遲到被老師批評。你要是覺得新的不好,那等下下課了,我就去找找看,好不好?」
「哼!」宮城的千依百順讓彩子無話可說,也讓我大開眼界,原來宮城和彩子是這樣的,不小心的時節,顯露了那麼多的甜蜜,意外啊意外。
「把手放掉。」彩子冷冷地盯著兩人交纏的手,哇!宮城也很奸,趁我們不注意,他一直握著彩子女敕白的手不放,這下賺到大便宜了!
彩子一說,他嘿嘿一笑,乖乖放手,「你這麼關心我啊,你對我真好」
彩子向前走幾步,不理會他,宮城隨即就趕了上去,然後我和三井落後在後面,這下輪到我洋洋得意了,乜斜剛才沒作聲的三井一眼,「預兆,失去,怎麼樣?有何話說?」
他打了個哈哈,得意不減,「今天才知道你運氣好,想什麼來什麼,」口氣吊兒郎當的,他擺明了不信我的說法,但是我已經積蓄了充足的信心。有早上的奇遇和宮城耳釘的遺失佐證,對于預兆說,我現在幾乎是肆無忌憚了,「要不要打賭?」
「行啊,」他正視我,圓正清亮的眼里有興奮,「你說,怎麼個賭法?」
「這個我還沒有想好啊,預兆也不是說來就來的。遇到了再說,反正我相信存在預兆,」
「軟弱的家伙,你輸定了!先說好,輸的人要付出什麼代價?」他信誓旦旦地,那語氣,似乎已經看到我輸得很慘,奇怪,他哪里來的自信?
「隨便你定,反正我不會輸,」我是不會輸的。還真被他說準了,我的確是想要什麼來什麼,我可是神類。
「哈哈,口氣好大,年輕人,記住,後悔藥是沒地方買的,」這廝說話真的很欠扁。
「顧好你自己吧,老人家,小心風大閃了舌頭。」眼神交匯處,凌厲盡現,好,我們正式杠上了!
走走停停,一抬頭,彩子和宮城居然等著我們,「早陽飛,你們兩個怎麼總是吵來吵去?」
「我也不想啊,可是被壓迫的太過分了,當然要憤起反抗嘍,」說也奇怪,與三井幾次見面,總是處于斗嘴的狀態,不是他嘲笑我,就是我諷刺他。大概我是針,他是鋒,剛好對上了,哈!
「有些小孩子不懂事,需要好好教導,免得將來為禍社會。」
為禍社會?听到這句話,我非常想笑,混不良團體的人來教訓別人不要為禍社會,還真是有教育意義,哈哈!「說話之前要考慮清楚,小孩子?也不知道誰更像小孩子!我不任性,也不喜歡爭勝,但是,某人就」
「好了,停止!早陽飛,我有話和你說。」
「哦,」我在她身邊站定,看著宮城幽怨地走遠。他很不滿彩子要求他先走,更不滿彩子有悄悄話對我說。他臨走那眼神幽怨得簡直能滴出水來。
他們走後,彩子定定地看著我,看得我莫名其妙,「大姐頭,你要和我說什麼?難道是希望我陪你去找宮城丟掉的耳釘?」她對宮城是好的,這點誰都看得出來,只是她不承認罷了,「你想給良田一個驚喜,對不對?我很支持哦,走,我們現在就去找,」
她阻了止我,「流川楓。」
一听這三個字,我立即安靜下來,之前輕快的心緒霎時灰飛煙滅,「他?」
彩子察言觀色,自然看穿我的黯然,她嘆了一口氣,「找你果然是對的。昨天訓練結束,我找他聊了聊,把我所知道的關于摩也玲子的事全都告訴他了。」
彩子竟然去找他!我驚訝地看她,「大姐頭,你什麼要找他?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和你都沒關系啊!」
「晴子都跟我說了。她和我的想法一樣,你們兩個需要坐下來談一下。我很少見到流川交朋友,而你正慢慢成為他的朋友。我非常不希望你們因為這件事而錯失彼此,畢竟,朋友難得。」
說真的,對于她的心意,有絲感動,可是,「謝謝大姐頭了,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你覺得流川會想和我談嗎?對于你的好意,他昨晚說了什麼?」
原本熱切的神情有所轉淡,「他……」
「他一句話都沒有,對不對?」我忍不住搶先,除了這個,他還能有什麼反應?
她很驚異,「你竟然能猜到!」
「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只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情感興趣,摩也玲子也好,我也好,和他的生活沒有關系,他不會對我們有任何想法,有任何的興趣。所以他不會想要和我談,他也不會覺得我們是朋友,不,事實是他一直都沒有把我當他朋友。大姐頭,你說這樣,我還有和他談的必要嗎?」。
「不,你不應該這麼想他。流川他是自我了一點,但他不是冷漠的人。他是把你當朋友的,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他就是話太少,或者他不想表達。所以,需要你去找他談,為了你們兩個,你去找他,好不好?」
「哈,哈,哈哈,」我實在忍不住笑,去找他,總是我去找他,「不。大姐頭,我主動了很多次。晴子應該和你說過的,當我說看不起他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過不會再去找他了,」
「可」
「別說了!」我打斷彩子的勸說,「這件事到此為止吧。總之是謝謝大姐頭了,你真好!」我微笑著看她,表明自己不想多談。
她皺眉直視我,「你好像也是一個倔強的人。」
「倔強?哪有!我心很軟的,要不要剖開給你看一下?」我拿手放在胸前,佯裝拉開胸口,這一招逗得她猛翻白眼,「白痴!」
上課鈴聲響起,我匆匆作別彩子,懶懶地往教室走去。
一句話都沒有。這句話一直在腦海里回旋,對著彩子,我可以滿不在乎,說了解他,說不想去找他,對著彩子的時候我是可以的,但在幽暗的心底深處,我不斷地為他的冷漠傷感。彩子說得對,我漸漸走近他了,我快要站到他身邊了,而現在,前功盡棄。是非歡喜轉頭空,失衡的心情並不是說能平息就能平息的。他怎麼就能做到一句話都沒有呢!他怎麼能不需要別人呢!
抑郁地敲打著欄桿上樓。整個樓梯間很空曠,木質的白色階梯,一條一條並列,安靜地引導著我的視線往上,階梯盡頭,灰澀的牆廊無聲地矗立著,平面沉厚,錯眼之間,似要壓向我,我定定地站著,不可抑制地想,不被需要,不被他需要,于是,一絲寂寥就那麼從心里長出,然後蔓延,蔓延至階梯,蔓延至牆上。不多時,我就聞到了空氣中寂寥的味道。恍惚間,整個樓梯間衍變成我的世界,我的世界里滿滿是倉惶的寂寥。
! ! !悠慢的聲音突如其來,清冽地涌入我的世界。我茫然抬頭看去,是他!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居然是他!
臉盤淨白如瓷,眉眼沉肅,他一步一步下來,目光深重冷冽,如無鋒的鈍劍,幽冷,至剛無匹。眼神交鋒處,他無堅不摧,我潰不成軍,掙扎的目光瞬間被磕踫出一個一個缺口,只能狼狽地掉頭。
他屬冰,隨著他的走近,冷意裹卷而來。他的世界是冰涼的,而他,就是冰點,散發了拒絕別人靠近的氣息,而我,即將直面這層氣息的鋒刃,因為我一直在等待。雖然嘴上說死心,但心里卻有期待,期待我對他存有一丁點的意義,期待彩子的游說會產生某些不明顯的影響。我固執地等待著,等待那丁點意義顯現,等待他有所表現,等待他過來,過來糾正某些東西。
他愈行愈近,鞋子敲擊樓梯,不緊不慢,一聲一聲,恍似踏在我心上,一停一走之間,無限漫長,胸口中的心弦漸漸不可抑止地崩緊,
他過來了,龐然的身軀散發著凌厲的壓迫感,我不敢看他,黑影晃過眼角的剎那,心弦驀然繃至最緊,期待同時達到最高點。凝重間, ! !足音流暢地越過我,越過我向前,沒有絲毫停頓。于是,層疊的期待轟然倒塌。我呆呆地站著,感受那股冰意從我身邊退去,悠游地退走。
等到足音徹底听不到,濃重的悲涼從心底始,逐漸蔓延至全身,然後徹底淹沒了我,我的等待死了,死了。對他來說,我終于什麼都不是了,昨日他還怒氣勃發,現下這刻,他連怒氣都不屑給我。再沒有了,我們之間再不會再有任何交集,再沒有了。
茫然轉頭環顧,周圍好空曠,一如我和他的關系,空曠到寂寞,空曠到寒冷。哈,預兆,今天我們漠然地擦身而過,是個預兆呢,預言結束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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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陽飛?」
「啊,老爹?」我如夢初醒,連忙側身讓老爹進到訓練館。
「怎麼站在門口?」說話間,老爹拿下眼鏡,揉了一下左眼。
「哦,正要進去呢。」我胡亂應著。下午等我一步一步量到訓練館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訓練,場內充斥著跑動的人影,沒有一處是空的,熱鬧的人,熱鬧的球,熱鬧的訓練,熱鬧的運動,到處都是充實,與上午的空曠形成鮮明的對比,我不覺看痴了,看到忘了進去。我喜歡這種充實,它非常安全,而且強大,它消融了流川的冰冷,涓滴不剩。
「好,休息五分鐘!」看到安西教練進來,大猩猩一聲令下。隨即訓練暫停,他大步走到了老爹面前。
我討好地笑,第二次遲到了。果然,被冷了一眼,「老師,您來了,」
「與海南的比賽快要開始了,訓練怎麼樣?」老爹笑呵呵地問,
「都照常進行,不過訓練強度還不夠,有待加強。」
「哦,呵呵呵,那你覺得強度應該如何加強?」說著話,老爹又取下眼鏡開始揉眼,還是左眼,
大猩猩也注意到老爹的動作,他一邊關切地注視著,一邊繼續說,「我覺得下午的訓練應該再延長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大猩猩瘋了!按照現在的時間訓練下來,大部分人幾乎已是生不如死,要是再加半個小時,他們不得過勞死?大猩猩肯定瘋了!
「老師,您不舒服嗎?」。眼見老爹揉眼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大猩猩終于擔心地問了,
「啊,沒有不舒服,只是左眼皮不斷地跳動,」
左跳災右跳福,預兆,心里一動,但這層意思沒敢說出口,換了種說法,「老爹,神經過于緊張,會導致眼皮不斷地跳動。眼皮在警告您,您需要好好休息了,」
「是嗎?呵呵,我去洗把臉,興許會好一點,」老爹費勁將龐大的身軀撐起來,顫巍巍走了幾步後,回聲招呼大猩猩,「赤木隊長,你跟我來,我們商討下訓練強度的事,」
「是,老師,」
希望老爹不會同意大猩猩瘋狂的想法,老天保佑!「安西老師怎麼了?哪里不舒服?」身邊突然跳出一張臉,我嚇了一大跳,是三井!怎麼老爹在哪里,哪里就有他啊!
「沒有,只是眼皮跳。嘿,我們打賭的機會到了,」我突然記起中午的約定,「左眼皮跳預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們就等著看,看看是否如此!」
「嗤!你還當真了啊,行,陪你!」
不久,大猩猩出來,沒有宣布延時的消息,估計是老爹打消了他的念頭。開玩笑,爭取第一是可以理解的,但也不能將命搭進去啊,我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分數牌,同時偷看老爹。他可是顯示了預兆的人呢。預兆快點應驗吧,要不然會被三井那家伙嘲笑死的。
可是,一下午風平浪靜。
訓練接近尾聲,什麼都沒有發生。兩個預兆,不,三個預兆實現了一個,實現的那個是我和流川行同陌路,兩個人完全是不相識的狀態,即使目光相遇,也是冷淡如水。左眼跳的老爹安好地準備下班回家,最後一個是三井後來告訴我的,宮城的另一根舊鞋帶在下午訓練時也斷掉了,但直至訓練結束,宮城什麼東西都沒丟。
打掃完訓練館,大家三三兩兩地走得差不多了,老爹還呆在休息室里。我不死心,磨蹭著不肯走,當然,同行的還有三井,他一定要見到我撞南牆。
大家都走完了,只剩我和三井,還有老爹。又等了一會兒,老爹還是呆在休息室里,沒有動靜。最後實在等不了,我鼓動三井直接去問老爹。三井原來的意思是一直等,等待老爹出動,那得多久啊!
推開休息室的門,三井在前,我在後,他畢恭畢敬地,「老師,還不回家嗎?」。這小子,對著我們,總是倨傲,不動聲色地張狂,但是到了老爹面前,卻是個乖巧到溫順的孩子。
「哦,是你們啊,呵呵呵,我在等玉子。」
玉子是老爹的老婆,每天開車接送老爹上班下班,因為老爹太胖,開不好車,嘿嘿。
「平時這個時候,師母都已經來了啊,」
「是的,剛才和玉子通電話,車子開到半途拋錨了,現在正在修車場里修理。車子快修好了,玉子很快就會來接我,不用擔心。」老爹不緊不慢地說,絲毫不受意外的影響。
拋錨?拋錨!哈!「哦,那我們先走了,老爹再見。」強壓住內心的驚喜,我扯著呆掉的三井走出來。
「怎麼樣?預兆實現了吧,車子拋錨!哈哈!」待走到室外,我迫不及待地耀武揚威,我一點都沒有使用我神的力量,然而意外自己出現了,多麼神奇!
「哼!這個就是預兆的內容?誰規定了,不算!」耍賴了,三井耍賴了,不過嘴巴上雖然強硬,但氣勢上他已經沒有先前那麼篤定,哈,他動搖了一點點。
「小三,你可是我尊敬的學長,別做耍賴這等事讓我看不起你啊,」我哪里是好隨便打發的人,追在他後面,我們穿過走廊,來到花圃前,
晚風中,兩朵小黃花自在地搖晃,瞄到他們的愜意,我們便站住了,「看看,‘早陽飛’和‘三井壽’可都看著你呢,要言而有信!」
「有信什麼了?我們有約定說老師的車拋錨了就實現預兆嗎?沒有吧!所以不算失信!」他彎子,寵溺地撩撥著‘三井壽’,「我們三井壽才不會不講信用呢,是吧?」
肥壯的「三井壽」立刻搖動碩大的花盤,似在為他吶喊助威,哼!德行!
「叫三井的都不是哎,小心,」背後有勁風襲來,我連忙推了他一下。他重心不穩,被我推dao在地,
我側身讓了一下,一團黑影帶著風聲重重地朝花圃中飛去。
「喂,怎麼回事?」他氣急敗壞地爬起來,頭上沾了點泥土,頭發耷拉在額頭,有點狼狽,「那是什麼?」
「足球,都這麼晚了,那幫小子還亂踢球,」我走幾步,拿起陷在泥土中的黑白球,哇,還是耐可的,「我們把它藏起來,嚇嚇那幫野小子!哈哈,怎樣?三井。三井,三井?三井?!」半天不見他回應,好像他憑空消失了一樣,恩,這家伙又搞什麼鬼?
「三井!」我回身,然後看到了震驚的一幕,剛剛還喜笑顏開的人,現在像換了個人,他嚇傻了,微凸的眼楮盯著一個地方,動都不能動,凝固的在臉上的是深深的駭怕。有什麼嗎?被震住的我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天!「三井壽」被攔腰鏟斷!
原本豐碩的花盤現在無力低垂在泥土上,碧綠的睫桿一折為二,觸目驚心的斷裂處正往外滲出綠色的汁液,不,那是「三井壽」的血!「三井壽」只是在苟延殘喘,它沒救了。
然觸目驚心的是,整個花圃中,只有「三井壽」獨自遭厄。它周圍的花草迎著風,欣欣向榮,尤其是一直並肩而立的「早陽飛」,不僅毫發無傷,而且在「三井壽」慘象的襯托下,愈發蔥蘢。
調轉頭不忍目睹,我想扶三井,卻被他甩開,他仍然盯著夭傷的「三井壽」,眼楮都不眨一下,眼底的惶恐濃烈至驚心動魄的地步。我理解他的心情,如果今天「早陽飛」被腰斬,我的心疼可能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幸好不是「早陽飛」,幸好。
「同學,能不能把足球還給我們?」身後有詢問聲。我看一眼三井,把足球遞了過去。
原先似被定了身,這一刻三井卻突然發狂地槍過足球,扔在地上亂踩,他紅了眼,瘋狂地踢打足球,很快,足球被弄得髒兮兮。來要球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不滿地上前,要和三井理論,被我攔住。三井為「三井壽」付出那麼多,現在「三井壽」倒下了,他需要發泄一下。
等到三井無力地坐到地上,呼呼喘氣時,球已經面目全非了。
我蹲到他身邊,搜索枯腸安慰他,「沒事的,三井,只是一盆花,再養一盆就好了。」他沒吭聲,低垂的頭藏在陰影中,散發著絕望的氣息。
「我們人有時候走路走的好好的,也會跌倒,何況它一朵花,風吹雨打,被球鏟到,都是難以避免的,只能說它運氣不好。不過之前有你這麼照顧它,它也夠了。」他依然不吭聲。
天色越來越暗,頭頂的黑發沒入暮色中,漸不可見,我把我能說的都說了,三井還是那副樣子,「好了,三井,起來看它最後一眼,我們走吧。」
我使勁把他拉起來,推著他看「三井壽」最後一眼時,他突然用力推開我往後走,他決然地背過身去,他拒絕看「三井壽」。
「三井,你怎麼了?它只是一朵花,」三井的反應太奇怪了,他不像是看到一朵花被摧殘,反而有點像看到一個人在他面前死去,他不理我,毅然向前,我被惹火了,「喂,到底是不是男人,一朵花而已,你到底要痛苦到什麼時候!」
他猛然站住,低喃了一聲,我沒有听清楚,走近了問,「什麼?」
「不是,不是花,是預兆,預兆。」
預兆?我猛然打了個寒戰,如果是預兆,那麼三井他將冷汗從額頭流下,不可能,「不是的,三井,什麼預兆,都是開玩笑的,預兆根本不存在,三井,你听我說,沒有預兆,沒有!三」在我的喊叫聲中,他落荒而逃。
昏暗的天色中,我茫然回頭看伏地的「三井壽」,粘稠的汁液流匯成一方墨綠的固池,邊緣折射著淒清的月光,散發出妖異的色澤,錯眼間,根睫斷裂處變成了一張長開的嘴,它在笑!陰冷的感覺迅速蔓延,我打了個寒戰,忍不住拔腿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