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山路行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時局的動蕩讓本來就處于蒼月、長風和南順三國交界特殊位置的雲渡山隨時危機四伏。
杜猛騎馬在隊伍的前後來回巡視,隊伍中間是兩匹綜馬並駕的馬車,車里有微弱的燈光人影,整個百十人的隊伍時刻保持警覺。
車內是蒼月的榮親王,在後追趕的是長風國的太子。雲渡山一代異常危險,除非返回邊陲重鎮,一群人隨時性命堪憂。
據前方的探子回報,按目前的速度到達蒼月邊境朔州最快要明日午時,再從朔州到邊陲重鎮柳州之後才能算安全。
可這一百來人都清楚,榮親王的傷勢受不得顛簸,但想要風平浪靜到達柳州,幾率幾乎為零。
寂靜之中,隊伍靠後的弓箭手突然取箭張弩,往後方樹影一個急射,副將一個勒神回馬,只見一黑衣人癱倒于地。
「將軍,是長風國的探子,長風國的追兵應該離我們不遠了。」副將深色凝重,僅憑這百十人的隊伍,若是敵軍追上要突圍,無非九死一生。
杜猛不語,只大喝一聲,「走!」一手勒緊馬繩,一手拳頭握緊。
副將回頭,卻分明看見他臉上撇過一絲壓抑不住的狂喜,將軍的性格他太過了解,往常要遇到這種時候,定是凶神惡煞,哪里會是這副臉色。
難道?
副將望望馬車,杜將軍乃是榮親王的心月復之一,難道,榮親王,此刻並不在這輛馬車中?
依舊是黑色的夜幕,肖揚放下馬車的遮擋聯,羽扇綸巾風流倜儻。
卓文靠在馬車的一角,先前的傷口都已悉數上藥,此刻看起來精神得多。馬車里隨有些沉寂,氣氛卻十分輕松,除了飛馳的馬蹄聲就是躺著說夢話的佟一諾。
眼前這個丫頭在睡夢中也習慣性皺著眉頭,一段時間就翻身一次,也真難為她這麼顛簸的馬車都能睡得如此之死。
「……路人甲……你個坑爹貨……」
卓文一直默不作聲的听著,有時微笑有時呆呆的看著出神。
直到佟一諾一腳把蓋著的外袍一蹬,自然而然把卓文的大腿當枕頭睡,夢話之余還不忘發出微微的呼嚕聲,肖揚終于忍不住「咳」一聲,臉一紅,然後將頭朝向簾外。
卓文忍俊不禁,還是將衣服給一諾蓋好。
「有人的臉紅若胭脂。」卓文打趣。
「咳~食不言,寢不語,王爺的福星果然與眾不同。」臉色由紅轉綠,和手中白色的羽扇形成鮮明的對比。
肖揚雖是文官,卻是榮親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卓文之所以能在邊境月兌險,全靠肖揚機智判斷,他和杜猛果斷行動,僅帶兩百余騎火速趕往雲渡山救援,途中遭遇到長風國阻攔,幾乎危在旦夕,但幸好佟一諾的粉墨登場殺死了徐運文徹底打亂了敵人陣腳。
車外侍衛徐進撩開布簾,「稟王爺,肖大人,我們還有一個時辰即可到達南順國邊境慈州,王夫人已在城外十里恭候。」
卓文吩咐一聲「不可大意」,便示意徐進下去,
「長風國派出的追殺人馬絕對不會想到我們會繞道南順國的慈州,經水路返回蒼月,舍近求遠。」肖揚一臉輕松之色。
「徐運文一死,長風國的太子,李子易就不過是草包一個,不懂深思熟慮,我們留在雲渡山的蛛絲馬跡,足以引他去朔州。」卓文笑著搖搖頭。
「倒是辛苦杜三哥,去演這樣一場戲。」
「是啊。」卓文此刻腦海里都能浮現大胡子杜猛此刻假惺惺的護送場景,杜猛平時大大咧咧,心思卻極其細密,排兵布陣,誘敵深入,不定樂在其中。
「徐運文乃是長風國最重要的依靠,如今他一死,太子無以服眾,群龍無首,五子奪嫡的局面在所難免,長風內亂非五年難以平定,我蒼月邊陲則可數年安穩。若此次他追不回王爺你,恐怕也只有打道回府,修養生息以備皇位爭奪。」
卓文嘴角微微上揚,「李子易能否平安回長風國繼續做他的太子,此時下結論恐怕為時尚早。」
肖揚眉間稍有疑惑之色,不過舜許又張口大笑,「杜三哥哪里是閑得住的人,肯去朔州走一趟,原來是王爺早已留有後手。」
卓文又道︰「南順慈州民風純樸,善絲織布藝,景色宜人,才俊佳人詩詞歌賦,泛舟作畫,亦令不少王公貴族心生向往。」
肖揚搖搖羽扇,「王爺此時還真有閑情逸致。」
卓文不置可否,繼續言道,「多年前南順的福王在慈州偶遇佳人,兩人在琴棋書畫上面均有所造詣,因而心意相通,共結連理,被慈州百姓傳為美談。當年我亦見過此二人,確實天造地設的一對。還曾與二人把酒言歡。」
「哦?」肖揚也不知這段往事。
「世間之事往往難料,還沒等兩人共結連理,佳人便香消玉殞,客死雲渡山。」
「客死?」肖揚皺眉,福王的未婚妻,輕易客死,這里面當然大有文章。
卓文笑道,「李子易之流,酒色之徒,胸無點墨,當年調戲不成,反被當眾嘲諷,覺得大失顏面,便欲擄奪帶回長風。不想此女子自盡于途中。」
「這……福王豈不……?」肖揚欲言又止。
「福王自是深惡痛絕,可此事李子易私下命人為之,並未公開,又涉及到兩國邦交,福王也只能隱忍,一晃多少年。」
肖揚一楞,忽然開口,「前些日子有傳言,福王來慈州追思佳人,此事可與王爺有關?」
卓文點頭,「我放出消息,說自己被李子易追殺到雲渡山,福王便按耐不住匆匆趕來,如今到好,徐運文一死,我讓人知會福王一聲,在通往朔州的土地祠稍等即可,我想此刻,福王恐怕帶著數以萬計的精兵等著那個草包吧。」
肖揚揮揮羽扇,「王爺的果然心思縝密,于我們而言是以逸待勞除去李子易。于福王而言,事發于朔州,世人均以為是長風和蒼月的糾葛所致,誰又會想到福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這是互取所需,只是有福王庇護,我們此行去慈州,大可游山玩水,好好放松一行。」
肖揚一「咳」,「只怕是王爺想和王夫人游山玩水,好好放松一下吧。」說罷又望向簾外,心情大好,報了卓文先前譏諷在先之仇。
「醒了就別裝睡了,這樣僵硬著不難受嗎?」。卓文說罷,用右手捏捏一諾的下巴。
呃……被發現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