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換過心思,卻又听得納蘭凝煙的聲音繼續不緊不慢道︰「我二姐遲鈍的厲害,既然落花無意,就不要白白辜負了人家的一番情意,到時候傷了人家還都尚不自知(月復黑師兄,請接招!12章節)。小岸你是個聰明的丫頭,至于連大哥那邊,你把我的意思轉達一下,就由你去開解吧。」
小岸心思恍惚下尚未消化這段話,等到她反復咀嚼了幾遍之後,心中頓時豁然開朗,雙頰騰起兩片紅彤彤的飛雲。她抬起頭想應聲,卻發現納蘭凝煙已經在埋頭認真抄寫經文了,她只好默默地福了個禮,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君不恙這幾日忙得幾乎是人仰馬翻了,每天都要應付各種杭州本地的鄉紳與小吏,個個都卑躬屈膝地求見,巴不得個個都能順著他這棵桿子,與朝廷打好關系。官場不謂就講究「人脈」二字。這些人,有的可以利用,有的心懷鬼胎,每天跟這幫虛偽的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就倍感煩悶。他這個時候才突然發現納蘭澤雨竟然幾天都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了。
一想到上次分別時她淚雨如下的傷心模樣,他的心髒就縮成一團,悶悶的,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月復黑師兄,請接招!12章節)。而這幾天他也忘記了這茬,難不成她還在為那天而傷懷?究竟商別離那家伙跟她講了什麼?能害得她傷心至此?
許多的疑問都浮現在君不恙的腦海中,這些疑問越想越多,越多越讓人急躁不安。君不恙眉峰緊攏,思來想去,決定寫封口訊讓小鳳帶給她。這個是他們之間常用的聯絡方式,而小鳳也是極通靈性的,每次都能準確送到。
只是提筆寫字的時候,他猶豫了起來,不知道落筆要寫些什麼。詢問她這幾日在做什麼?似乎不妥。告訴她幾日不見,他有些擔心她?好像又太那個啥……他煩躁地抓抓頭,半天沒有落下一個字。
小鳳在窗欞上來回踱步,似乎有些急躁不安。君不恙皺起眉頭,飛快地寫了幾句輕描淡寫問候的話,然後卷成一筒,抱來小鳳將紙條塞好,朝空中用力一拋。
小鳳撲稜稜地飛了出去,在空中盤旋這轉了兩圈,然後朝這城外的方向展翅飛去。
納蘭澤雨在大廳里剛吃完早膳,回到房間就看見小鳳在床頭的櫃子前探著小腦袋,她當下就噗哧笑了出來。這貪吃的小東西!
她走上前親昵著抱住了小鳳,取下竹管中的紙條放在桌上,然後打開櫃子取來小米,小鳳歡天喜地的到一邊美餐了,納蘭澤雨這才得了閑空打開那個紙條。
「四月十五申時,天香樓小聚,不見不散。」
納蘭澤雨合上紙條,算算日子,居然又是今天,不知道君不恙這家伙搞什麼!她昨天才答應了陪三妹去廟里上香。前不久三妹在法鏡寺上香時意外遭人掠劫,驚動了家里上上下下,派出打探找尋,數日都沒有線索。一個月後,三妹竟然自己平安回來,只是,不管大家怎麼問,她都始終對此事緘默至極,半個字都沒有吐露賊人的身份下落。三妹自小誠心向佛,每月初一十五都會去廟里上香,風雨不斷。自從出了那件意外之後,都是派出山莊里身手最好的幾個侍衛隨身護送著,生怕她再遇到什麼不測(月復黑師兄,請接招!12章節)。
本來她在家里也是閑來無事,所以就自告奮勇地攬了這個差事。哪知道君不恙那家伙真是會約,看來只有先陪三妹去廟里了,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他約定的時間。
看著時辰也不早了,納蘭澤雨匆匆換上了一襲鵝黃勁裝,淺綠的束腰勾勒出縴細的腰肢,外面套了件幾近透明的白色軟煙羅。看上去朝氣蓬勃又嬌媚窈窕。
納蘭凝煙今天也穿上了大方又優雅的百花流雲裙,淡淡的紫色像傾瀉而下的紫藤蘿花。裙邊繡了幾朵大小各異的深色紫荊花,花蕊是金似線勾勒,嵌著不同大小的南海珍珠。走起路來裙裾逶迤,搖曳生姿。
納蘭澤雨看著三妹彎身上了馬車,她也利落的踩著馬蹬翻身騎上馬兒,勒緊了韁繩調轉好馬頭,頭也不回地大聲吩咐道︰「出發——」
她騎著馬走在最前面,侍衛連忙跟著駕起馬,不緊不慢地緩緩出發了。
每到這個時候都是廟里最熱鬧的時候。香火繚繞在寺院上空,看上去像祥雲一樣籠罩著這片淨土。穿梭來往著許願還願的男女老少,還有不少借上香為名偷偷約出來見見面的小情侶。
納蘭澤雨挽著三妹的手臂,親昵地邁進了廟門,沿著石階一路而上,惹來兩旁不少駐足的目光。
「這個不是那清雅山莊的三小姐麼?還是美得跟仙女一樣呵!」一個抱著垂髫幼子的村婦望著兩人,忍不住輕聲感嘆了一句。
她身後一個路過的壯漢也不禁插嘴道︰「那三小姐身邊的那個穿黃色衣衫的哪位小姐?怎麼看上去那麼眼生?」
「真是沒見識,連二小姐納蘭澤雨你都認不出!」抱孩子的村婦白了那壯漢一眼,好像指責他少見多怪一樣。
「原來是二小姐,這納蘭家的小姐真是個個都是容貌卓絕,能娶得一位回家,便是讓我少活十年我也甘願(月復黑師兄,請接招!內容)!」說這話的是一個文人打扮的年輕秀才,他痴痴地看著一紫一黃兩個美妙的倩影一步一步遠去,久久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村婦不客氣的打斷了那秀才的痴想︰「窮秀才你別做夢了,你不知我們這里有句婦孺皆知的名言麼?」
「但求一解!」秀才彎身做了個長揖,一臉的懇切。
「還真是酸地讓人牙疼,小婦人也不賣關子了,阿寶,你告訴他!」村婦說著,笑眯眯地朝懷中的小孩偏過頭。
那小孩不過五六歲光景,長的虎頭虎腦煞是可愛,他搖頭晃腦地接腔道︰「娶妻當娶納蘭!我剛才還在佛祖面前許了願,長大了,我也要娶一個納蘭家的小姐當媳婦!」
他女乃聲女乃氣地說著這般「豪氣干雲」的話語,惹得周圍一片爽朗大笑。阿寶看見周圍的人都在大笑,以為是在夸他,也跟著傻兮兮地笑了起來。
納蘭澤雨耳力甚好,隱隱听了那些對話,忍不住也抿嘴輕笑了出來。身側的納蘭凝煙不明所以,側過臉不解地問道︰「二姐想起什麼開心的事情,笑得如此開懷?」
納蘭澤雨搖搖頭,故弄玄虛地咧起嘴︰「佛曰……不可說!嘻嘻——」
納蘭凝煙淡然一笑,也不再追問什麼,徑直朝殿內的功德箱走了過去,投了一些香油錢略表心意。
納蘭澤雨環顧了一下這莊嚴肅穆的大雄寶殿,正殿里供奉著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佛像。佛像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動作千姿百態。有的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有的朱唇微啟,面帶微笑;有的盤膝而坐,雙手合十;有的金雞獨立,手舞鋼鞭;有的眼楮半閉,手持經卷。
只見納蘭凝煙虔誠地盈盈屈膝,直直跪在蒲團上,一旁的小沙彌取來燃好的香支,恭敬地呈到她面前(月復黑師兄,請接招!內容)。納蘭凝煙微微頷首,接過來拜了三拜,然後起身走到香爐前親自插放在爐里。
做完這一切,又听一個小沙彌來報,說是慧明禪師請二人去禪房小坐。慧明禪師已是古稀之人,對世事看得比常人要豁達通透,也是納蘭凝煙的忘年之交。納蘭凝煙每次上香都會與他談禪禮佛,每每總是獲益匪淺。
納蘭澤雨最怕就是這種場合了,她想起來就覺得乏味之至,只好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到後院的竹林里散步去了。
無論是信鬼神還是信佛祖,不謂就是一種精神寄托罷了,也是美好的向往。納蘭澤雨覺得,她所向往的不過就「光明正義」四個字。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這個江湖光明面永遠多過黑暗面,就像好人多過壞人那麼簡單。她行走江湖為的就是鋤強扶弱,讓所有的人都能過上幸福生活。但是,現在的商別離他出現讓她突然對自己的信念有種迷茫的挫敗感。
她現在才明白,原來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純粹的好與壞。好人也會一時糊涂做了壞事,壞人也會心存善念,改邪歸正。但是這個尺度在哪里?她又不是神,人心隔肚皮,她又怎麼能一一勘破!
就如同商別離,她就無法給他下定義,他到底是邪派之人,但是真得算起來,似乎都是傳言他如何如何狠辣歹毒,她並沒有親眼看到過他害人,而山莊里的一切,也不能全把責任都推在他身上。究竟,要將他置于何種位置呢?是朋友,還是敵人?或者,又是陌生人……
一時間,納蘭澤雨的思緒紛亂,一個人站在亭子外發了很久很久的呆。直到納蘭凝煙從禪房出來尋她,她還依然保持著那發呆的姿勢。
「二姐在想什麼?表情那麼凝重?」納蘭凝煙淺笑走到她身後,打斷了她的思路。
納蘭澤雨回過神,悵然地嘆了口氣︰「我這個人腦子笨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人,很多事,我都像霧里看花一樣,懵懂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