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煜輕搖著頭,傻子也能听出她口氣中的言不由衷,但是畢竟這件事是他們之間的事情,自己是最沒有立場說話的那個(月復黑師兄,請接招!7章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少悲傷少一些,快樂多一些。只要她開心,就算跟誰在一起,都不重要。
納蘭澤雨望著床畔收拾好的那整齊的行囊,夜深了,仍舊睜大了眼楮了無睡意。她心中的煩躁像是瘋長的雜草,狠狠盤踞在心間折磨地她幾近窒息。她坐也不安,臥也不安,總覺得心里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壓抑著快要爆炸了一樣。她惶惶不安地將袖口緊攥地快要變了形,窗外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灑在床前,無端地給室內添加了一絲清冷不似人間的味道。
她像是困獸一樣,瘋狂糾結瘋狂不安,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我想要見錦年,我想要見錦年,然後,還有……君不恙——
是了,她此刻恨不得下一秒就會遁地術一樣瞬間站在君不恙的面前,問他究竟是對自己懷了什麼心思,問他到底是將自己當作了什麼……她腦中有上千上萬個問號,都急切的需要他的解答。不然,這些問題會成為困頓她一生的枷鎖。
她胡亂趿拉著鞋子推開門走了出去,好像是個毫無知覺的夢游癥病人一樣,披頭散發著穿著素白的中衣茫然地朝院門走去。
听到開門聲,連煜頓時驚醒地睜開眼楮,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躍起,飛快隨手抄了件外套就披在身上,借著銀色的淡淡月光推開門朝外探去。目光所及之處,正好就是納蘭澤雨好似被人操縱的傀儡女圭女圭一樣,面無表情地打開院門,無聲無息地朝院外走去。夜涼如水,他顧不得回房再添件衣服,看著納蘭澤雨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他心下一急,連忙急急就遠遠追了上去,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會遇到什麼危險。
納蘭澤雨走得不快不慢,這個時候正是後半夜,各家各戶都門窗緊閉睡夢正酣,更夫也不知道躲到哪里打瞌睡去了,路上偶爾竄過一只深夜覓食的野貓,遠處隱約有誰家的狗吠聲稀稀疏疏地傳了過來,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那麼的謐靜安詳。
幾乎是熟門熟路的,納蘭澤雨穿過一條又一條長長的街道,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拐到城東的東陽街(月復黑師兄,請接招!第七章臨行告別內容)。連煜滿懷心思地站在荊花巷與東陽街交錯的十字路口,看著前面不遠處納蘭澤雨那認真的腳步,他這才明白,原來那個他心目中那個一直長不大的小姑娘,現在終于長大了。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作為旁觀者的自己確實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對君不恙那份綿綿的感情,已經遠遠超越的同門之誼。他突然膽怯了起來,站在原處止步不前,無限憂傷地看著月光下那個精靈般的白衣身影,一點點朝著她信仰的地方移去。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有了這種丟失心愛的珍寶那種無比慘痛心情。路邊種了一棵茂盛的大榕樹,月光透過繁枝密葉,在地上投射下斑駁淡漠的稀疏光影,他忍不住覺得,自己的心此刻也宛如著斑駁的月影一樣,慘白的,碎了一地,再也拼湊不起來……
納蘭澤雨茫然地望著眼前這個氣勢磅礡的高門大院,那巨大的匾額上書寫的不止是這個府邸的名字,同時也是無聲無息的彰顯著這所宅子的無上光榮。朱漆圓釘大門上,烙印著兩只猙獰的上古神獸,月光下似乎獠牙也格外的森然泛光,冷冷看著門外她納蘭澤雨這個幽靈一般貿然出現的入侵者。房檐下,那兩盞昏黃的燈籠也黯淡地發出微弱的光明,只是燈籠上那刺眼的大紅雙喜無聲地諷刺著納蘭澤雨的孤寂落寞。君不恙,京城中幾乎是最年輕有為的官員,模樣俊俏前途光明,不知道有多少京城中的女子都盼望著要成為這座府邸的女主人。曾經,她以為他才是那個生命里舉足輕重的存在,一直當他是永遠都不會倒塌都不會棄他而去的靠山,一直認為他對自己百般的好,都是因為他是青梅師兄她是竹馬師妹。哪怕是兩個人將來都各自婚嫁,仍然剪不斷那骨肉般緊緊相連的濃重感情。然而事情是這樣的殘忍,將所有的美好悉數打破。他對自己好,大多是因為愧疚虧欠罷了,偏偏自己曾經是那麼的自以為是又自作多情。連大哥說的沒錯,自己始終是個缺心眼的傻姑娘。
閉上眼,君不恙的眉眼仍舊是那般鮮明地在眼前閃現,他的笑他的惱、他嬉皮笑臉的頑劣樣子、他老氣橫秋像長輩訓斥晚輩一樣訓斥自己時的樣子,每個畫面都是活靈活現,所以她以前不管與他分開過多久,都不會覺得久遠,以為一直會有種錯覺,覺得他一直在身邊,從不曾遠離過。可是,現在這一切的一切,都化為了虛幻的泡影(月復黑師兄,請接招!第七章臨行告別內容)。她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是喜歡自己的,至少是像哥哥疼愛妹妹那般喜歡著自己,兩個人怎麼說也都是一起相依相伴了這麼多年。可是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全盤否定了,完全將她的生活顛覆,再提起「君不恙」這三個字之時,竟然是愛恨交織的復雜感覺,甚至,她竟然可怕的有種想了殺了他的沖動。這個沖動的念頭令納蘭澤雨自己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連煜站在交叉路口處的陰影下,略帶憂傷地看著不遠處在君不恙府門口躊躇徘徊的納蘭澤雨,那單薄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消瘦柔弱,他忍不住失落了起來,失落中帶著濃重的心疼。
一陣涼風入懷,納蘭澤雨這才覺察到寒冷入侵,她環著雙臂緊緊蜷了起來,雙唇不自覺地開始輕輕顫栗了起來。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打更的梆子聲,在寧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洪亮。听到這個聲音,納蘭澤雨就像是個受驚的小兔子一樣,下意識地就慌慌張張地原路返回了,頭都不敢回一下。
連煜原本想從黑暗中現身出來送她回去,可是看著她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又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現會讓她更加草木皆兵,只好耐著性子看著那抹倉皇的瘦弱身影朝自己這邊越來越近的走來。
荊花巷里,一個壯碩的中年漢子麻木地敲著手中的梆子,機械似的游走在每一條街道上,他再往前走幾步就能迎頭遇見倉惶走過的納蘭澤雨,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走出巷子口,就被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生生絆了一跤,他剛才只顧打更,哪里留意到腳下的路,也絕對不會料想到巷子口居然會有異物,這一跤摔地是結結實實的,手里的鑼和梆子也摔出去了很遠,發出刺耳的響聲。就連本來打算徑直走開的納蘭澤雨听了這響動也不免擔心地頂住了腳步,不知道剛才那個更夫遇見什麼了,想也沒想就朝發出聲音的地方巡了過去。
那壯漢更夫揉著火辣辣的下巴罵罵咧咧地站了起來,負起似的朝棒材絆倒自己的那團黑影狠狠踢了一腳過去,操著濃郁的鄉音罵道︰「他娘的,什麼東西竟然放到巷子!這不是陰老子嗎?哪個龜兒子做的孽?」
他剛罵完就頓時收緊了嘴巴,這才覺察到剛才踢到的是個柔軟的不知名物體(月復黑師兄,請接招!7章節)。這個發現頓時令他渾身的寒毛都倒豎了起來,不祥的預感頓時籠罩了全身。該,該不會是……死人吧……
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努力壯起僅剩的一點膽量顫抖著伸出手,朝那團黑影模索了過去,指尖觸及之處,可不正是個軟中帶硬的人的手臂麼!!!他頓時覺得冷汗備至,努力穩住心神回憶著剛才的一切,剛才自己用了那麼大的力氣都沒有見地上這個「人」哼一聲,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
那是個死人!!!
想到這里他殘留的最後一絲鎮定也悉數瓦解了,一陣涼風刮過,陰風陣陣,鬼氣森森。他臉上的五官因為過度疾控而變得格外扭曲了起來。
「媽呀——」他嚇得聲音都走了調,連吃飯的家伙都沒有去撿,撒開腿就飛快地朝回去的路上狂奔而去,活像是後面有鬼在追著一樣。
地上的黑影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扶著牆根坐了起來,那動作活像是行將就木的垂暮老人一樣。只見他伸開雙手胡亂在地上飛快地模索著,似乎是遺失了什麼重要東西一樣。模了一圈,終于模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頓時一把抓了過來,仰頭灌了下去,嘴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
納蘭澤雨的腳步頓時定在了幾丈之外,靜夜中任何就算是針掉到地上都能听見,更別說是說話聲了。她听到那更夫驚慌的聲音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了呢,怎麼都沒有想到君不恙會在這里。
巷子口的那團黑影搖搖晃晃地扶著牆壁站了起來,然後趔趔趄趄地朝東陽街的方向邁開了虛浮的步子,渾身酒氣燻天,剛走出幾步就狠狠摔在地上,模樣很是狼狽。那人不是君不恙還能是誰?
納蘭澤雨極為吃驚地看著眼前爛醉如泥的君不恙,月光下他的臉看上去似乎帶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憂傷失意。有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千杯不醉的君不恙會是這般爛醉如泥的狼狽模樣。她僵立在原處上前也不是,走也不是(月復黑師兄,請接招!第七章臨行告別內容)。
君不恙看著不遠被月光投射下的地面上一個柔婉綽約的人影,下意識地就抬起醉眼惺忪的雙眸,看到眼前那個熟悉的臉孔,他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自己是在醉夢還是在現實中了。他結結巴巴地看著來人︰「雨,雨兒?是,是你嗎……?」說話,他忍不住打了個酒嗝,濃郁的酒味讓幾丈之外的納蘭澤雨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就這樣面無表情地冷冷看著酩酊大醉的君不恙,眼中帶著清晰的恨意,比月光還要冷冽。她沒有開口說話,始終保持著清冷的姿態,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君不恙。
君不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很明顯也感覺到對面之人渾身散發的凜冽恨意。他就像是個迷茫的找不家的孩子一樣,眨了眨眼楮不明所以的朝納蘭澤雨看去。「一定是我在做夢對不對……」他自嘲著苦笑了一聲,眼中滿是失望哀怨之色。
這一切在納蘭澤雨看來不過又是他在故作玄虛罷了,冷笑了一聲道︰「不用在我面前做戲了,師——兄——大——人——!」最後幾個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听到這個刺耳的稱呼,君不恙的臉上頓時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渾身的酒意頓時也清醒了不少,看著面前這個恨意騰騰地納蘭澤雨嗎,他一口郁氣哽在喉間怎麼都不得疏解,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幽幽道︰「雨兒——不要這樣……」
「你騙了我這麼多年,你現在有什麼資格跟我說‘不要這樣’?嗯——?」納蘭澤雨凌厲地指責道。
「天地良心,我並不是存心欺騙你。」君不恙就好像斗敗了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地小聲為自己辯駁道。
一想到想來疼愛她的師父也參與了這場精心設計的騙局,她就覺得分外委屈。想著想著,眼淚就忍不住要滑落下來。她不想在他面前展現自己柔弱的一面,只好咬緊唇瓣收起眼中的淚意冷然道︰「罷了罷了,這筆帳先不和你算。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