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
幾聲狗叫不知從何處傳入耳中,空氣中混著一股豬牛糞的難聞臭味,好兒暈暈沉沉地睜開眼楮,一片黑咕隆咚,啥也看不到。
一伸手,被什麼東西給擋住,好兒模了模,很像是竹篾編,沿著模一圈下來,確定是竹筐無疑。而頭頂上,被嚴嚴實實蓋著簸箕蓋,用力頂了頂,紋絲不動。
這是什麼地方?又是誰把自己劫走?好兒坐在竹筐里,曲膝麻木得失去知覺,腦海浮現當時情景。
她當時轉悠著,看見捻子樹就跑過去仔細查看,有否熟透尚未被摘或掉落的捻子果,隔上一會就喊兩聲小樹。
那幾棵捻子樹就長在一片濃密的灌木叢之間,上面的捻子果一看就是熟了的,但那片灌木叢太過濃密,光線比較偏暗,她有所猶豫,要不要過去,這個念頭也就是一兩秒的停頓,覺得捻子果就在眼前,不摘白不摘。
好兒連續摘了兩棵捻子樹上的果兒,一個小口袋已經裝滿了,另一個口袋也裝了差不多三分一,她踮起腳尖,努力伸長小手,想要摘到最頂那幾顆捻子果。
突變,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一只大手攸的從暗沉的灌木叢後面伸出,迅速且準確地捂向她鼻子。
一股濃郁的香氣直鑽鼻中,好兒完全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這麼暈迷過去了。
如今細回想,剎那而來的團影似是一塊毛巾,上面必定是涂了什麼迷香之類的,不然那股香氣哪來。
想到這,好兒曲著手臂,把手伸進口袋一模,捻子果還在,不過模到些粘稠,有的應是被擠壓爛了。
也不知是什麼光景,是白天還是天已黑,好兒感到月復中饑渴,遂掏了捻子果一顆一顆吃起來。
忽地,外面似有腳步聲,好兒趕緊豎起耳朵傾听,那腳步聲漸漸清晰,等了一會,不見有人靠近竹筐,好兒正準備接著吃,忽听有人說道︰「這大晚的,真得往外送?」這聲音有點悶,語氣里似是不情願的樣子。
听得另一把粗嗓子道︰「之前不都說好了?一會就去跟曾憨家借輛牛車,就說你老娘不大舒服,趕著去給抓藥。」
靜了一會,悶聲音擔心地道︰「我覺得……這心里不穩當,你說要是萬一被發現……」
「咱做都做了,你現在才擔心,不是屁話嗎?」。粗嗓門頓了頓,接著又道,「這娃兒是那女人生的,就不信她不舍得拿銀子換回去。」
悶聲音懦懦地不知說了什麼,只听粗嗓門道︰「這事兒,差不了,你想她一個外鄉寡婦,拖著幾個娃兒,這一年光景不到就買地起房,你沒看人在鎮上賣菜,多紅火!那銀子,每天嘩啦啦的掉口袋里。咱該想想,自個那份銀子到手後,該怎麼花。」
「我可跟你說,我早就想買一頭牛,弄個牛車,再蓋上三間青磚瓦房……你去借牛車,我進去看看那娃兒醒了沒有。」
一個腳步聲漸遠,另一個向竹筐方向走來,好兒窩在竹筐里,心里徒然緊張起來,是繼續裝暈迷?還是怒睜雙目將對方臭罵一頓?
不等好兒想定,就听得腳步聲在前面不遠停下,「咯吱」兩聲門響,傾重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好兒在心里數著對方的步子,一共走了七步。
來人在竹筐前停下,竹筐被輕微晃了晃,听得繩子踫甩到竹筐身上,頂上的簸箕蓋被拿開,微冷的空氣一下子鑽進來,好兒緊閉著雙眼裝暈迷,可眼皮外能感到有明滅不定的火光。
一只粗糙的大手,帶著股咸蘿卜味兒,在好兒小臉上拍了拍,探了探鼻息,粗嗓門又低頭低聲喚了兩聲「小娃兒」。
見沒任何反應,粗嗓門便道︰「嘿,這玩意兒還真是厲害!」
「唷,真是女隨母,丁點兒大,就長得這麼俊俏……小娃兒,你可別怪咱手狠,要怪就怪你母親,誰讓那騷寡婦有能耐賺錢。」
我呸!你才騷寡婦,你quan家都是騷寡婦!好兒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罵。
粗嗓門將簸箕蓋重新蓋上,捆繩子,拍了拍竹筐,這才往外走去。
好兒听著對方只走到門口外,便停下不動,心忖大概是在等悶聲音拉牛車來。
這兩人的對話,半分都沒提到對方名字,要將她拉到什麼地方去,也沒有提及,整個兒就跟打啞謎一樣,唯一透出的信息,她是被綁架勒索贖金,感覺贖金數目還不少。
好兒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覺得不能就此利用空間逃走,這兩個混蛋,在別的地方還有同伙,她總得掌握多些信息,再做打算。
好兒此刻想的是,逃跑是必須的,但也不能讓自家辛苦賺來的血汗錢,白給這幾個綁匪花。
這麼一想定主意,好兒反而淡定下來,唯一擔心的就是溫氏和哥哥們,尤其是溫氏,不知要急成什麼樣子,想及溫氏對自己的百般疼愛,好兒心里劃過一絲歉疚。
大約一刻鐘功夫,悶聲音趕牛車過來了,粗嗓門兩手抱起竹筐,往牛車上一放,走了小會,空氣中不再有豬牛糞氣味。
牛撒蹄子行走的聲音,車輪子輾過地面的聲音,讓周邊更顯靜謐,好兒正在納悶這到底是哪,唧唧、唧唧,耳中忽傳來輕微的蟲鳴。心下一喜,果然是在某處鄉下。
走了小段路後,那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來。好兒一邊側耳聆听,一邊用手指頭暗暗摳著竹筐身上的竹篾片。
這竹筐編得結實緊密,好兒摳得手指生疼,也沒能摳出個小洞來。暗嘆這人手藝也太好了些,驀地想起空間不是有工具,遂進空間找了把剪刀出來,小心地用剪刀頭戳剪,總算露個小洞。
把剪子扔進空間,好兒用一只眼楮透過小洞往外看,外面黑漆漆地,真可謂是烏雲無月又無星,怎一個慘淡了得。原本想尋認標記的念頭,只好作罷。
「哎我說牛十七,那騷寡婦也賣了快一年的菜,還給繡坊做繡圖樣品,加蘭姐說,那個可掙多錢,繡一幅就有七兩進賬……咱朝她要兩百兩銀子,我現在尋思是要得少了。」
「二百兩,不少了,那銀子長啥樣,我爹、我爺都沒見過。要按咱這樣的人家,一年也就掙個溫飽,家里余個百來文……供我家鋼兒念書,再把房子翻修翻修,建個後院,給家里頭每個人都扯一身新衣裳,咱也買兩頭豬來喂,等到了年底,就不用買豬肉,還能買了換錢。」
悶聲音喜滋滋地計劃著,錢到手該怎麼花,計劃得還真是細致,好兒在心里嗤一聲,對綁匪要不勞而獲表示嚴重的鄙視。
粗嗓門的胃口顯然要大得多,「咱三個人分,二百兩銀子,分到手也就六十兩,轉手就花沒了。不行,咱得往上加,就加多」語氣略一頓,接著道,「咱就往上加到三百兩,每人分得一百兩。一百兩啊,夠爽吧?哈哈!」
說罷,徑自得意地哼起跑調的小曲來。
好兒在心里將這兩人,尤其是粗嗓門,用落日村的粗話給罵了一遍過,心里憤憤地想,還想勒索三百兩?簡直是痴人說夢話!
一路顛簸不平,好兒忽然貼著竹筐上的小洞往外看,大約是天上烏雲散開了一點,露出黯淡月華,外面顯得微微亮了點兒。
好兒努力辨認一路而過的景物,直到眼楮酸痛,才在拐過一個岔路,路面不再那麼顛簸時,恍覺這路有點熟悉。
或許是要考驗好兒,老天又將那可憐的一點黯淡月華給收回去,用烏雲遮了個嚴實,大地重陷烏漆麻。好兒以手背揉揉眼楮,眼皮兒開始困澀。
按照她平時入睡時間,這時候應該是過了深夜亥時不久。
牛蹄子、車輪 轆發出的聲音,忽然顯得有些空曠、落寞。
自從家中添了騾車,她發現車輪子在不同地面碾過,會發出不同的聲音,眼下這種聲音的感覺,像極在青石板上碾過。
好兒不禁疑惑,難道現在是進了鎮上?那這個鎮,會是羅仁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