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林依舊 第十二章 脫離苦海

作者 ︰

珞姬來到琥珀的房間時,琥珀正在整理名單,前些日子的初級資格考試增添了不少音靈者,而中間的階段晉級比賽也死了不少,琥珀正想把這些名單整理出來,不想卻被珞姬拉到了中廳。

珞姬坐在最高的族長之位上,俯首凝視了底下跪著的琥珀許久方道︰「你知道四天前是什麼日子嗎?」。

琥珀回答道︰「四天前是七月二十,正是掌事資格賽開賽的日子,可是今年沒有音靈者報名挑戰。」

珞姬「啪」地拍了一下扶手,大聲喝道︰「誰問你這個了,我的意思是四天前對于你來說是什麼重要的日子。」

這中廳雖然不大,可是空蕩蕩的卻能產生回音,讓聲音听上去更有震懾力。再說琥珀從來沒有見過珞姬這般大聲說話,被嚇了一跳,生怕自己再說錯話,只能諾諾道︰「四天前是掌事資格賽開賽的日子,我琥珀作為掌事,也作為被挑戰者之一,若是有音靈者向我挑戰,那便是決定我的生死之戰,這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珞姬听完琥珀的話立即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雙手握緊拳頭沖琥珀厲聲罵道︰「你是想讓我扒了你的皮嗎?你明明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難不成你腦子里就只有一根筋啊?」

琥珀低著頭沉默不語,因為那天出了是掌事資格賽開賽的日子外,還是子煙的祭日,那是她不願觸及的傷痛。

「四天以前,是子煙的祭日。」珞成轉著輪椅從中廳大門進來,到了琥珀身邊又說道︰「是琥珀掌事的姐姐——子煙掌事的祭日。」珞成有意將‘掌事’二字說成重音,就是想讓琥珀去想起昔日是她殺死了姐姐才成為了今日的掌事。

即使听到珞成這樣說,琥珀還是閉目鎖眉,雙手緊握,不願去想起過去。

珞姬心情本來就不好,如今珞成還要出來攪亂,心里非常不爽。

珞姬道︰「老頭,你不在靈堂看望你那位故人,跑來這里瞎攪和什麼啊。」

「看來小姐已經找出這位系鈴人了。」

「當然,本小姐乃一族之長,這點能耐還是有的。對了,你剛剛說的子煙是誰啊?」

「子煙是琥珀的姐姐,曾經也是掌事,後來在一次掌事資格賽上,她輸給了琥珀。」

「哦,那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傷心這個,不過這也是在情理之中。你四天前的那個晚上用我的斷弦彈奏的曲子可是她教你的?」

琥珀道︰「是。」

「難怪,本來是一首歡快的曲子,你彈完後居然神情憂傷,我當時就覺得蹊蹺,原來是觸曲傷情啊。」

珞成道︰「孩子,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傷心內疚嗎?事情過去多年你還是放不開嗎?」。

「這些年,我過得好空虛。我不敢去回憶那些過去,因為我怕。」

「可是你還是去回憶了,不是嗎?」。

琥珀低著頭,雙手緊緊拽著青紗,牙齒咬著下唇︰「我不明白族長和總管為什麼要挑起我的往事,難道你們還有揭人傷疤的愛好嗎?」。

珞成問道︰「你可知道躺在音靈殿外的靈者是怎麼回事?」

「難道與我有關?」

珞姬解釋道︰「當然與你有關,四天前你與我在廣場上交流彈奏心得,你非讓我把斷弦借給你。結果你彈完以後,第二天就出事了。若不是你的悲傷與他們產生共鳴,再加上斷弦的靈力,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珞成道︰「琥珀,當年子煙知道你與她之間避免不了這一戰,但是她卻選擇保全了你。比賽前一天的晚上,她跟我說,要我好好開導你,不想讓你為她傷心,也不想你自責。還說,讓你完成她天下同樂的夢想。這些年來,我也沒有發現你哪里不太對勁,可就是你太對勁了才是大大的不對勁,沒想到你還是放不開。」

琥珀哀聲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傷心,更做不到天下同樂。」

「啪」珞成一巴掌打在了琥珀臉上,那聲「啪」在中廳蕩漾許久,才幽幽退去。

珞成斥道︰「糊涂!!難道你讓子煙死得一點價值也沒有嗎?」。

珞成這一掌打下,琥珀的半邊臉已經燒紅,但是她感覺這巴掌好像是打在心里一般,她何曾不想讓子煙死得有價值,可是她一直沒有辦法說服自己。

這些年,她一直不敢去想過去的事,不論是開心的或是不開心,她都不敢去想。她怕越想越不開心,越不開心越想。她知道子煙一定希望她能快樂,所以只有壓抑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她終究是做不到不難過,不自責,更做不到天下同樂。

珞姬從來沒有見過珞成這般模樣,在她的印象中,珞成雖然不理事務,有些懶散,但是一直都是慈眉善目,遇事沉著。可現在讓她看到珞成這般火氣,她心里顫顫地抖了一下。看著琥珀這般難過珞姬十分不忍,于是便教訓下珞成,平衡琥珀心里的委屈。

珞姬罵道︰「放肆!!珞成,你竟然敢當著我這個族長的面教訓我的下屬,你心里還當不當我是族長?」

「請小姐恕罪,我這樣做也是想讓她明白自己有多糊涂,多愚蠢。」

珞姬從座上站起來向珞成走去,瞥了一眼珞成道︰「那她現在明白了麼?你的目的達到了麼?」

珞成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將臉撇到一邊。

珞姬道︰「我看你才糊涂,你才愚蠢。不要忘了,我是族長,請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千萬不要越俎代庖了才好。」

珞姬將琥珀扶起,見她臉上掛著兩條淚珠,雙唇抿緊,便握著她的手道︰「要哭出聲來才好。」

于是琥珀就抱著珞姬大聲哭了起來,中廳回蕩著陣陣琥珀的哭聲。珞姬只到琥珀的胸口,看起來倒像是珞姬在抱著琥珀一樣。

珞姬拍了拍琥珀的背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難過,但是哭出來就好了。琥珀,我很羨慕你,你有一個那麼關心,那麼在乎你的姐姐。而我,自我懂事以後媽媽就去世了。

我沒有一個親人,雖然有很多人照顧我,但他們都只當我是族長,我完全感受不到那種出自于內心的愛護。

既然你做不到不傷心,那可以見得她在你的心中必然是十分重要的吧。生者為死者的離去而傷心本來是無可厚非的,可是如果你一直都走不出這個坎,一直都活在陰影之下,那你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呢?

若是讓子煙得知她用生命換回的,是整日埋在痛苦里的琥珀,那她得多不值。我知道你做不到天下同樂,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快樂不起來的人。我也不需要你做到天下同樂,但是你要明白,你身為掌事,有義務保護每一個靈界子民,但是你卻做了與這相違背的事。

若是讓子煙知道你為她傷心而讓萬千靈者受盡折磨,那她得多失望。琥珀,人各有命,都過了那麼多年,你早就應該釋懷了。不要逃避,不管你接不接受,事情已經發生,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子煙再也回不來了。我只想替子煙求你一件事,那就是,請讓她安息吧。」

珞成的一巴掌和珞姬的一番話讓琥珀想明白了很多,沒錯,自己的確是糊涂了很多年,也逃避了很多年,她始終都無法接受子煙已經死了的事實,更無法接受子煙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事實。

這些年琥珀只是以音靈殿掌事的身份活著,埋在心底的自己已經沉睡了好久好久。她明白珞姬的意思,如果想讓子煙安息,那麼自己必先正確面對子煙的死,走出傷痛。其次便是救萬千靈者月兌離苦海。

原來自己錯了,一直都錯了。她以為只要活著,便是不辜負子煙。卻也沒想到,自己活得不快樂也是另一種辜負。

珞姬將身後的斷弦遞到琥珀面前,恍惚間,琥珀像是看到子煙笑著對她說︰「走吧琥珀,我們練曲去。」接過斷弦,她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繁星閃爍,月明風輕,蟲鳴鳥叫。她和子煙正在與萬物同歡。

同一首曲子,沒有了四天前的憂傷,反而多了一份釋然。琥珀閉著眼,似回憶著美好的往事一般,嘴角勾出如彎月般美麗的弧度,但是眼淚不停地往下落,滑過臉頰,滑過腮邊,最後滴到斷弦上。

頓時間,只見那滴淚珠發出很強的紫色光芒,這道紫光讓珞姬和珞成睜不開雙眼。只是听到琴聲從未斷止。當紫光散去,珞姬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只得閉上眼楮苦苦沉思。

許久她才明白過來,听著琥珀彈著這首曲子,居然會有本來已經斷了的那根弦的音。珞姬與珞成詫異地對視了一下,然後轉過頭來看著琥珀手中彈著的斷弦,又喜又驚,沒想到斷了的那條弦居然被修復了。

此時斷弦完好如初,精美的做工,純淨的音色,令人嘆為觀止,天下無能與之媲美者。琥珀的無涯在做工上也算得上是精美絕倫,但是比起斷弦來簡直是上不了檔次。

珞蘭跑來向珞姬匯報道︰「小姐,殿外的靈者已經恢復正常了。」雖然口中還喘著氣,神情也如往常一樣平靜,但是也難以掩蓋她的興奮。珞蘭看了一眼正在用斷弦彈奏的琥珀,之前想不通的事也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一曲奏罷,珞姬到琥珀跟前一把搶過斷弦,心里說不出有多高興。一邊跳著一邊對珞成笑道︰「老頭,你看啊!!」

珞成點點頭說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所謂福禍相依正是這個道理啊。」

珞姬笑道︰「就是,你之前還打了人家一巴掌呢,還不趕快道歉。」

琥珀站了起來邊擦著眼淚說道︰「琥珀不敢,本就是琥珀該打,若不是總管這一巴掌,恐怖琥珀還會永遠糊涂下去的。」

「琥珀,謝謝你幫我修復了斷弦。也替萬千靈者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族長言重了,本來此事就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那萬千靈者也不會受到迷惑而身陷苦海。」

珞姬看到了愣在一邊的珞蘭,才知道把她晾在那里已經好一會了。

珞姬道︰「蘭姐姐,你陪我到殿外去看看吧。」

到了殿外,看到萬千靈者已經恢復,臉上露出了終于解月兌痛苦的喜悅之色。但是洛姬卻沒意料中那麼開心,反而是滿臉疑惑。

對身邊的珞蘭說道︰「你一定知道琥珀的身世吧,我不是傻子,如果琥珀是一個普通的靈者是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量的。別想隱瞞,我是以族長的身份命令你的,休想用‘你還小,很多事還不明白’等等理由來搪塞。」

珞蘭知道珞姬這次是認真的,本來也沒打算隱瞞,經過這次事件,珞蘭覺得現在的珞姬可以試著去知道更多的事情,這樣她才能成長起來,扛起族長的重任。

珞蘭道︰「其實我也是听總管大人說的,琥珀應該是幻靈者,而且很有可能是正統的繼承人。」

珞姬疑道︰「幻靈族?這名字听起來好了不起,我怎麼沒听說過,是貴族之一嗎?」。

珞蘭︰「不是,在五大貴族之上。幻靈者比五大貴族的靈者要少得多,因為他們就只是一個家族,沒有考試選拔外來靈者的加入。而且平時行事低調,主要是執行聖靈族直接下達的秘密指令。靈界中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這和聖靈族世代聯姻的星靈族是一樣的。

可是在十幾年前,他們遭到不明力量的侵害,已經全部滅亡了,具體的過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琥珀或許是那次災難中的幸存者,但她的力量已經被封印起來了,不過總管卻說,在她這股力量之上的,不像是封印,而更像是詛咒。

我們不知道她的族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有可能這跟當年那突如其來的災難有關。這也是總管大人在她來音靈殿考試的時候發現的,他怕琥珀的力量被暗靈者為己所用,所以將琥珀留在了音靈殿。」

中廳內,琥珀忐忑難安,她躊躇了一會才鼓起勇氣向珞成問道︰「總管大人,我身體里的這股怪力量究竟是什麼?姐姐的死和族長的靈寶突然修復必定與它有聯系,望您能如實告之。」

珞成道︰「如果你傷心消極,那麼它就是壞事;如果你樂觀積極,那麼它就是好事。你現在沒有辦法控制它,所以它只能跟著你的情緒來變化。你不用知道它是什麼,只需要知道該怎麼做就行了。」

琥珀听到珞成這麼說也不敢再多問,只是心里不免感到有點拘束,沒想到連自己的喜怒哀樂都無法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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