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握筆,青鳶手持毛筆顫抖個不停,筆尖一劃將她剛剛寫下的「青」字弄髒。不過她畢竟曾經學過一點,狀態要比範侯好得多,範侯的性格讓他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練字實在太困難。他面前的那張白紙已經被他涂成黑漆漆一片。青鳶看了忍不住一陣心疼,那可是她為了安白特意從城里的御寶齋購來的上好宣紙,那可是花了她大筆銀子。現下就這麼被範侯給糟蹋了。
李再淵的第一節課很簡單,就是讓他們二人學會寫自己的名字。這對于青鳶而言並不困難,畢竟她曾經學過,有點基礎。但是這對于範侯來說卻有些太過困難,李再淵倒是極有耐心,在範侯跟前一遍遍示範如何握筆、如何下筆。只是範侯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怎麼學都不得其法,最後還把墨水搞得滿手滿臉。
猴子的性格就是如此,墨水弄到手上後,他一著急就喜歡抓耳撓腮,這一撓手上的墨水自然染到臉上。倒是名副其實變成一張大花臉。青鳶看了卻是有點笑不出來,雖然看到李再淵這麼有「耐心」,但她還是覺得李再淵分明是在難為範侯。
「我不學了。」範侯將毛筆狠狠地扣在桌子上,筆尖的墨水都濺到了青鳶面前的紙上,青鳶就此停下筆,她倒要看看李再淵如何處理。範侯的耐心明顯已經被消磨殆盡,李再淵又要用什麼手段繼續哄騙或者威逼範侯學下去。
「猴兄倒是好耐心。」李再淵說著如此違心的話,但是目光和煦,倒是叫人如沐春風,看不出一點生氣的樣子,「我到原以為猴兄早就要發作,不想你能忍到現在。」
這句話是在夸範侯,還是在諷刺他,青鳶有些分辨不出來,但她倒也知道範侯的性格確實不適合坐下來學習這些。她看著他如此憋屈,也不願意讓他在這樣受欺壓下去,于是她打算再勸勸李再淵。
只是她剛站起身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再淵便對她擺擺手,示意她不要插嘴,讓她將滿肚子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只能又做了回去。
「猴兄,莫不是想就此放棄!」李再淵嘴角微微一挑,一抹恰到好處的嘲諷之意在他嘴邊暈開。他提起筆在身前的宣紙上龍飛鳳舞寫了兩個大字,「也是,對于猴兄而言,這的確是難了一點。」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正好收筆,他拿起那副字,待墨跡完全干透才遞給範侯︰「這幅字就送于猴兄,也不枉猴兄白學這一場。」
青鳶雖然識字不多,但是李再淵寫的那兩個字,她卻剛好認識,「白吃」。這……李再淵未免也太毒了一點吧,這兩個字不是在嘲諷範侯只會吃,沒有其他本事,而且這不是擺明著欺負範侯不識字,不知道他寫了什麼。
青鳶有些為難,她不想看著範侯這麼被欺負,但是李再淵和她的交情同樣不淺,她知道他這麼做只是為了激範侯,本身沒有惡意。但是她夾在中間兩頭不好做人,思來想去只好先勸勸李再淵,讓他千萬不要把那兩個字的意思個說出來︰「道長,還是不要……」
哪知李再淵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一臉無辜的看著她說得︰「青鳶覺著貧道的字寫得不好!」
這話把她哽的,單論李再淵的字,自然是很好的。可是那也要看他寫的內容。如今他那兩個字的內容太豐富,讓她此刻不知該說好還是不好。
範侯也不是傻蛋,他也看出了李再淵大概沒寫什麼好話,只是他不知道具體內容,只好求救于青鳶︰「阿青,他寫了什麼。」
寫的什麼她還真不敢告訴他,照實說吧,弄不好兩人就在自己面前打起了,不照實說,李再淵就在她面前,她若說假話,保不準李再淵當場就揭穿她。到時候她在範侯面前更難做人。青鳶覺著自己被這兩個搞得頭都大了。
好在李再淵也不是真想為難她,替她接過話頭︰「猴兄何必為難一個姑娘家,猴兄想知道貧道寫了什麼,自己想辦法好了。不過猴這就要放棄了學習,想來知道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再淵這話主要是想激一激範侯。範侯真想知道辦法多的是,到城里隨便找個幫人代寫書信的書生,塞兩個錢就可以。只是範侯對于人類社會不熟悉,根本沒想到這一茬,再加上李再淵現在明擺著就是欺他不識字,他如果不在這上面找回場子,他的性格定然還是服不下這口氣。
「好,我就跟你學下去。」範侯這次倒是心甘情願並且下定決心,說起話來也顯得格外有力。
青鳶知道李再淵的激將法算是用對,也用成功了。
「是也,是也。時候尚早再練習下。」李再淵在一旁輕笑著順勢鼓舞,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是怎麼諷刺他。
青鳶搖搖頭,決定以後都不再插足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她算是看出來,李再淵真能把人算計得死死的。想來範侯是逃不出他的手心,好在她知道李再淵沒什麼壞心,否則她還真要擔心她自己。話又說回來了,她自己似乎也被李再淵算計過了,朱文文這個大包袱不是也被她接下了嗎?
時候尚早,她還是多練練,她逼著安白去學堂,總不能自己不識幾個字吧,那說不過去。等等,她好像忽略了什麼!安白?安白快要回來了吧,私塾只有半天課,他離那私塾較遠,只能比其他孩子早出門,晚歸家,但是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吧。
她忽而意識到李再淵還在這里,那孩子一直對修道戀戀不忘,若是讓他和李再淵踫到一起,還保不準要在她面前上演一場拜師大戲,她怎麼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她立馬對著李再淵提出︰「道長,我看道長的身體不適宜長期勞作,而朱小姐也玩累了,想必她的家人也該著急,今日就先到這里吧。」
她知道李再淵很關心朱文文,所以用朱文文做借口,李再淵定不會再推月兌,其實她倒是多慮了,青鳶什麼心思李再淵只是听了開頭便已經猜到尾。既然主人家有意趕他走,他又怎麼還有硬留下來的道理。
約定了與青鳶明天相見的時間,便帶著朱文文和那只白虎離開。李再淵離開後,青鳶又找個理由把範侯趕走。並告誡他不可以隨便出現在付安白面前。她可不想讓安白知道家里來過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一只妖。
青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起屋子,將那些筆墨放回安白的屋子,至于那些用過的紙,她小心地藏到自己的房間里。她剛收拾完,安白便踏進屋子。
雖然青鳶收拾的很干淨,但是安白還是察覺出了一絲異樣,至少在他今早離開的時候,他家門前還沒有那片田地,那新建的圍欄,以及圍欄里的兩只灰兔子。
他背著手輕手輕腳地走到青鳶跟前小聲問道︰「青姐,外面的兔子怎麼回事?」
青鳶到沒有被他下到,但是對于安白的問題,她只能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但是卻沒有隱瞞她要開源節流的目的,無論養兔子還在種地都是為了增加收入。
安白听後低下頭,也不知道是听出了青鳶敷衍他而編的謊話,還是覺著自己成了青鳶的負累而過意不去。這讓青鳶到有些自責不該在孩子面前提銀子的事情,付安白以前受過很多苦,對于錢財要不一般人敏感。這下他會不會猜出他們的財政出現危機。
過了良久付安白才將背到身上的雙手舉到青鳶面前,將兩只不知什麼鳥類的蛋,示給青鳶看,嚴肅的小臉上帶著類似羞怯的別扭神情,吞吞吐吐地說了句︰「給,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