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衣男人「哎喲」一聲慘叫,捂住下襠直跳腳。
蘇婉一腳踢出,穩不住身形,又被繁復拖曳的衣裳所累,一個趔趄從車板上摔下,半個摔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然而不待她重新站起來,站在粗衣男人後面的矮個子男人已經面目凶煞的沖了過來。
蘇婉被男人扯住手腕,硬生生按在地上。
男人一個耳光打得她臉頰火燒火灼的疼,蘇婉即便沒有看見,也知自己左半邊臉已經腫了。
「死賤人!惡婆娘,看爺不干得你死去活來……」
男人張口就是一陣穢罵,看蘇婉被她按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嘿嘿一笑,咧開黃板大牙欲了湊上去。
蘇婉被矮個子男人弄的滿臉口水,心里恨得要死,俏臉蒼白,卻不敢將自己藏于袖中的簪子露出來。
幸而抓住的不是另外一只手。
蘇婉恨恨的想。
男人一口咬上蘇婉的唇,咂巴了下嘴巴,嘖嘖兩聲,張口就是婬/穢/蕩/笑︰「嘖嘖……果然細皮女敕肉,貴女就是貴女,這滋味比窯子里最婬/蕩的蕩/婦都要好……」
男人看蘇婉半天喘不過氣,得意噓了個口哨,一手仍然按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欲伸手去拉蘇婉腰間的錦帶。
就在男人手指剛扯開蘇婉的腰帶時,身軀猛的一震,霍然瞪大眼楮。
蘇婉狠狠一簪子扎進男人肉里,她心知簪子雖然為金銅所鑄,但簪身及細,是絕對扎不死人的,瞧男人非但沒有松開的打算,甚至想要掐她的脖子,另外一邊捂著褲/襠直叫喚的男人也似乎察覺到不對,抖著腿往兩人的地方移了過來。
蘇婉心里一急,再也顧不得那麼多,又一簪子狠狠朝男人背心扎了上去。
一連扎了好幾簪子,男人終于匍倒在她身上,不知是死是活。
蘇婉一腳踢開跳過來抓她腿的男人,連滾帶爬從地上站起來,也不管身後男人叫罵,慌不擇路的逃。
跌跌撞撞跑了許久,原本被梳理得整齊光亮的發已經散亂不堪,發上珠玉飾品零零散散,許多已經落得不知去處。
一身華服又髒又污,皺皺巴巴,還沾染了血,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光鮮亮麗。
蘇婉強忍著疼,一瘸一拐,踉踉蹌蹌的走。
此世的路不像後世的水泥馬路平平整整,到處都是草木樹林,蘇婉走了一個多時辰,總算看到了一條貌似官道的黃塵土道,松了一口氣,找了林子旁邊的大石頭,一邊休息,一邊等待。
半天沒見過路的人影,她又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蘇婉原本壓在心里的浮躁慢慢的升了起來。
她有些緊張躁的張望路兩頭,心漸漸下變得有些焦躁。
不知這條道上,哪一邊才是通往陳縣去路?
土道上,到處都是車轍和馬蹄印,蘇婉坐在大石上守著那些亂七八糟的印子,直到太陽完全沉了下去,原本因為緊張和恐懼而顯得焦躁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輕吁一口氣,蘇婉閉上眼楮,再次睜開的時候眼楮已經恢復了清明。
她理了理蓬松的亂發,折了一根樹枝,慢慢往前走,一邊頻頻張望。
如此又走了半個多時辰,一聲牛叫從不遠處傳來。
蘇婉大喜,撐著軟綿的身子奔了三兩步,忽又僵住。
蘇婉想了想,抬手模了模髒污的臉頰,掃了一眼四周環境,慢慢退到了一棵樹後。
牛車緩緩從道上駛來,蘇婉借著粗大的樹干的遮擋,凝目望過去,五米開外,走出一個方正寬臉的少年,少年身材粗壯,皮膚黝黑,手里握著麈尾,有一搭沒一搭的往鞭笞牛背。
少年驅趕的是典型的敞篷牛車,車上倚靠一身著褒衣傅帶,寬袍華袖的青年,青年斜靠在榻上,一手倚著下月復,一手自然垂下放在榻邊,墨玉般的順發松松散散披散下來,雍容雅瞻,姿態從容。
蘇婉凝目細看,待車駛近後,即便是在後世被男色燻埋過多年的她也不自覺的露出了驚艷的眸色。
此世的人追求自由奔放,自然飄逸的境界,加之受玄學清談之風的影響,衣裳迤邐寬大,廣袖長裙,往往裙袖可「一分為二」。出則車輿,入則扶持,腰掛香囊,面敷脂粉,雖然瀟灑飄逸,姿容美者甚至猶勝女子,但培養出來的男人往往帶著幾分羸弱不看的偽娘氣息,缺乏英雄氣概。
而面前的青年雖然眉目俊朗,如景如畫,身上穿著素白的衣裳,雖然依舊衣袂飄飄,卻不似其他男子袒露形體,頭裹錦巾,描眉畫唇。
蘇婉第一眼看過去,見青年意態從容,嘴角含笑,似乎脾氣頗好,但第二眼看去,便覺青年雖然噙著笑,溫潤氣質中卻似透著一股威嚴,遠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良善。
蘇婉垂下眼睫,听著牛車舳艫從面前行過,想了想,見牛車又駛了六七米遠,連忙踉蹌著從樹後面奔出去,追著牛車後面跑。
「等等……等……等……」蘇婉一邊急追,一邊叫喚,聲音急急不可耐︰「前面的……請君留步!」
趕車的少年「咿」一聲探出半個身子,側了腦袋看她︰「郎君……後面竟然有個小姑子在喚呢。」
青年回頭瞟了蘇婉一眼。
蘇婉凝目見牛車停住,心神振奮,就連跑路都覺腳下生風。
然而正當蘇婉已經離牛車三兩步遠,眼看就要跟了上去,青年卻是似笑非笑覷了蘇婉一眼,勾了勾嘴巴,吩咐少年,一甩鞭子驅趕牛車前行。
蘇婉無辜的看那牛車漸行漸遠,雖然牛走路不快,但她仍然有種一口氣憋心里吐不出來的郁悶感。
眼看那車便要消失在視野,蘇婉差點咬碎一口銀牙,一跺腳,忍著在心底掀翻一張桌子的憋屈,一瘸一拐追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蘇婉渾身癱軟,足上軟綿,難以使力,一邊喘氣,一邊將青年在心底罵了個狗血淋頭。
一個時辰後,蘇婉雙眼無神,股腿麻木,只覺腰以下的地方渾不是自己的了。
一個半時辰後……
「郎君。那小姑子竟一直在後面跟著……」驅車少年扭頭看蘇婉,輕言細語道︰「看模樣……或許是哪家落難的貴女。」
「且莫管她。」
兩個時辰後……
「郎君,夜已深了,此去潁川,還有兩個半時辰的路途,奴看此地空闊平整,今夜月朗星稀,天氣極好……不如奴就在這里為郎君搭蓬,郎君歇息一宿再走吧?」
「善。」
蘇婉雙股一顫,一歪「 當」坐在地上,麻木的盯著不遠處生火鋪帳篷的兩人,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腿,到了明日,絕對會腫得走不了路的。
蘇婉一邊搓揉自個兒雙腿,低下頭思考,想著那對黑心腸的主奴說的話,暗暗嘆息一聲,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總不能跟自個兒過不去。
蘇婉撐著樹枝艱難站起,歪歪倒倒往那主奴二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