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 第一章 君家那個不成器的少主

作者 ︰

君家大少女乃女乃常愛念叨一句話,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當然,她也是這麼做的,不論什麼,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至于金錢什麼的,從來不是這位少女乃女乃要考慮的問題。後院兒她住的淺荇小築,在她可著勁兒的折騰下,堪稱一處小小的世外桃源。

盡管這股折騰勁兒讓這位少女乃女乃沒少在公爹那里遭到白眼,可大少女乃女乃仍是樂此不疲。而且,就算大少女乃女乃再怎麼不受長輩待見,君府也沒有半個人敢當面說人家一句不是,當然,君家那兩位老當猶壯的君老太爺與君老太太除外。

要問為啥?還不是那個老掉牙的香火問題。

要說這君府,可是這寶乾國的豪門大戶,自從國主蕭氏建國起,兩家就是拜把子的交情,當年蕭氏打天下的時候,君家的那位先祖可沒少出力。等天下穩定下來,君老爺子說了,老子累了,沒力氣再幫兄弟你守這江山了,兄弟你就封我個閑散侯爺,讓老子快快活活地去當個奸商吧。

于是,一個旨意下來,君老爺子就如願快快活活地頂著個榮昌侯的稱號安心去做他的奸商了。

所以,幾百年下來,君家就成了寶乾國頭等的皇商,雖頂著個榮昌侯的封號做著世襲的閑散侯爺,卻少有人入朝,只是窩在家里賺著大把大把的銀子,穩坐寶乾國首富的位子。

豪門少爺多風流,不說像帝王那樣三宮六院,怎麼也得三美妻四嬌妾的養著吧。擱君家老祖宗那會兒還真是這樣的,所以那時的君家還是好大一個家族,逢年過節的時候單是君家的小蘿卜頭們就能擠滿一個院子。

可惜啊可惜,不知打哪一代開始,一位世上難尋的痴情公子就那麼在君家不合時宜地橫空出世了,自己只娶了那麼一個妻子不說,還立下家訓,自個兒所有的後代都只得一夫一妻,不然,就給我滾出君府吃自己。

這麼狠的一道家訓下來,有誰敢不從?真要離了君府的庇護白手起家,那可不是好混的。

雖說這樣下來,君府是少了很多一般豪門里的那些是是非非,可是,在這個醫術還不怎麼發達,出生率還很低下的寶乾朝,君家的香火慢慢就不像開始那麼鼎盛了。

到了君老太爺那一代,更是已經幾代單傳。好在君老太太的肚皮爭氣,一胎生了一對兒雙生子,還都很幸運地養大了,算是守住了君家那點兒顫巍巍的香火。

好容易守到兩位少爺能夠娶親了,自小貪玩兒的二少爺留書一封,就那麼出走了,從此江湖逍遙去也。陷害的自家大哥不得不在老娘虎視眈眈地眼神兒下乖乖地在家成親了。

好在新娘是大少爺的青梅竹馬,這門親事倒也算得上你情我願幸福美滿。只是小兩口還沒甜蜜上幾個月,江湖傳來消息,二少爺著了別人的道兒,從一個高高的懸崖上墜下去了。好不容易得來兩個兒子,這下又變成了單傳,君老太太一口氣兒沒提上來,就那麼病過去了,每天纏綿在病榻上,只有在看見兒媳那尚還平坦的肚子的時候有那麼一點微光。

一時間,君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感到頭上的鴨梨無比地巨大,以至于看到後院的梨樹的時候都要恨恨地過去踹上兩腳,真是可憐了那一片無辜受累的梨樹,此是外話,暫且不提。

就這麼盼啊盼啊地盼了兩年,君老太太也在病榻上纏綿了兩年,終于,府里的大夫傳來好消息,大少女乃女乃有喜了,老太太的眼楮一下子亮了好多。

到了兒媳生產那一天,君老太太更是讓人把自個兒抬到離產房最近的屋子里眼巴巴地守著,只盼望兒媳婦兒的肚子能爭氣一點,別讓自己就這麼下到地下,連見祖宗都覺得沒臉。

就這麼煎熬了幾個時辰,隨著一聲嘹亮地啼哭,一個小魔星就這麼在府里出世了。當然。這些現在都還是看不出來的,君府里還是一片歡聲笑語,因為穩婆喜滋滋地告訴老太太,是位孫少爺,老太太高興之下,居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又命下人打賞,府上人人有份兒。

在一片喜樂祥和的氣氛下,君家的孫少爺君千笑就這麼來到了世上。

許是孫子出生帶來的喜氣,君老太太的身子一天天好了起來,大少女乃女乃也成了府里的大功臣,人人都更加敬上三分,雖說生活奢侈了點兒,沒事兒愛折騰了一點兒,可咱府里有錢有勢,也不那麼在乎不是。

看到孫子出世,君老太爺也終于決定當個閑散的太爺,大手一揮,就把管家的事兒全部交給了兒子,真真正正當起了老太爺,享清福去也。君大少爺就這麼升級成了君大老爺,還在襁褓里的君千笑接過了老爹的稱號,成了府里的大少爺。

咱們的新任君大少爺君千笑也真不負他娘賜給他的「千笑」這名兒,等從他娘出了月子能抱著他四處串門兒起,就逗得每一個見過他的人笑個不停,不說那唇紅齒白的小模樣兒,就沖那臉上層出不窮的小鬼臉兒,就讓他那終于盼到了孫子的爺爺女乃女乃疼到不行。

隨著君千笑歡歡樂樂地在君家慢慢蹦大,君家長輩終于認識到,乖乖,出問題了。

從君家那位立下家訓的不知名的長輩開始,君家歷代的男兒都被人贊一聲夠痴情,有擔當,隨便哪一個在民間一打听都是美名在外,撥動了多少未婚和已婚少女的心弦,每當一位君家的公子成親的消息傳出,寶乾國各條大大小小的河流就要漲上三分,甚至家家的飲水井里都透著一股咸味兒,傳說,那是女子們心碎的眼淚……

「至于君千笑?哼……」這是君家看管後門的李老漢。

「那個逆子?不提也罷!」這是千笑少爺英明神武的老爹君大老爺。

「君公子,有空再來~~~」這是,咳……

而千笑那溫柔而又敗家本著快活第一的娘親,四面看過自家老公沒有在附近出沒後,悄聲︰「笑兒,昨日娘送你的那件繡銀線的白袍,可讓紅袖招的那幫丫頭們迷上你了麼?」

千笑折扇一揮,半掩朱唇,狹長的眼楮微微眯起,眼底流光劃過︰「娘,您說呢?」

如竹葉青般醇香清冽的聲音從唇角勾著的笑容里輕緩地流出,醉了一眾丫鬟的心。

至于學堂里,夫子的聲音幽幽地從千笑背後傳來︰「千笑,昨日的……」

「啊,先生,學生還有急事,就先告退了,回聊。」某人抹著額前冷汗迅速消失地背影……

沒錯,我們風流貌美,看似邪魅的君大少爺,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草包。

至于為什麼這麼個草包還能在君家這麼快活地一直蹦而無人敢去管教?

君府後花園里,君老太爺舒服地躺在躺椅上,旁邊的紫砂壺里泡著宮里新賜下的貢茶。

君老太太在一邊喂著小池里那幾條貪吃的錦鯉,忽而眉頭微蹙︰「老爺子,笑兒這麼下去怕是不行吧?是不是交代老大一聲,最近好好管教一下。起碼,府里是不是該請個夫子給他開開小灶?听說笑兒這月在學堂又是墊底兒。」

老太爺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嘴角那老奸巨猾的狐狸笑容細看去居然和某人有三分相似︰「小孩子嘛,急什麼,我的孫子還能差到哪兒去。至于笑兒這性子,嘿嘿,對咱君家說不定還是好事兒啊……」

君老太太不明所以地瞪了老太爺一眼︰「好好的孫兒,都是被你給寵壞的。」

君老太爺只是嘿嘿笑著……

鑒于是高層傳達下來的意思,千笑的娘又是個護短的,君大老爺恰巧又很懼內,想管而不敢管,只能背地里照著兒子的偷偷模模踹上兩腳悄悄教訓兩句,千笑就這麼由一棵根正苗紅的小樹苗慢慢地長成了一棵歪脖子棗樹,盡管這棗樹枝繁葉茂地長了個不錯的皮囊。

也許合該這君家香火鼎盛不了,從生了千笑之後,這麼多年下來,君大女乃女乃的肚子就再沒過消息,君二老爺也沒有任何被找到的跡象,君千笑作為君家這一代的獨苗,理所應當地成了侯府的世子,君家的接班人,也就是君家的少主。

君千笑風流而又草包的名聲也慢慢在京城傳開。

春日里,千笑陪著爹娘在城郊游湖的時候,千笑他娘那奢華的排場照例要引來一群群圍觀的人,而人們看到船上的千笑也總是照例的嘆一句︰「看,是君家那個不成器的少主。」

語調鄙夷,當然,如果你認真去听,又從里面發現了羨慕,嫉妒等等不和諧的復雜因素,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羨慕嫉妒恨,總是這世界的一大組成因素。

當然,也總有那麼一群有著浪漫情懷的春閨少女們,在岸邊低低地輕訴一聲︰「啊,是君家那個少主……」那「不成器」三個字就這麼被君千笑那個還算過得去的皮囊給掩蓋了。

這一年,君千笑十六歲,剛剛勉強算是到了打馬石橋上,滿樓紅袖招的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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