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此時已被先出門來的「小陶朱」手下制伏,面相十分狼狽。
陶人定出門來看時,望著已被扭住胳膊的青荷竟是呆了一呆。繼而讓手下快住手。
他快步向前,對青荷行了個大禮,道︰「手下魯莽,怠慢了姑娘。陶某在此向姑娘賠罪。」
青荷原本心中委屈,雖說偷窺很失禮,但是她也沒偷窺成啊!
「其實我只是想上來听听琴的……」遭受如此對待,青荷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于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陶人定見此情景,有些手足無措,連忙呵斥下人給青荷賠罪,同時想方設法止住青荷的嚎啕。
望著眼前尷尬成一團的人們,還有平日里舉止優雅總是氣定神閑的小陶朱如此手足無措的一面,哭累了的青荷不禁破涕為笑。
「在下陶人定,敢問姑娘芳名?」陶人定見青荷破涕,終于松了一口氣。
「好說,小女子名喚青荷。」青荷本著一貫喜愛交友的態度,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
「姑娘,既要听琴,里面請!」青荷見小陶朱邀請了,便欣欣然前往了。
在見識了「桃李客棧」的種種奢華富麗之後,青荷倒是對陶人定的居所好奇了起來。青荷一直覺得,這「桃李客棧」的主人住的的地方,一定是奢華倍于客房的。在進入其中之後,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屋里陳設十分簡單,擺件均是看似簡單卻極為難得的款。地上鋪的織錦、隔開琴室與客廳的掛簾,看似花紋簡單,用料卻極為講究。比如那地毯上一大團一大團的藍色牡丹花,是西域來的孔雀尾巴上那最珍貴的毛捻成細紗織造的,花蕊則是細如發絲的金線與銀線纏繞織成。
琴室的布置也是極其簡單,讓青荷略感意外的是,室中的香爐上,焚的那柱香。
「幽蘭香?」青荷不禁月兌口而出。那是采集蘭草初出之蕊為主材制作的,香氣十分清淡,細細嗅去卻夾著絲絲香甜。那香味是她熟悉的,娘親的味道。
陶人定顯然對青荷識得此香的態度十分驚訝。青荷看出了陶人定臉上所帶的訝異,于是笑著解釋︰「其實,這是我娘當年最喜歡的香,所以我從小就習慣了這味道。」
「哦……喜歡如斯香味的女人,顯然,都是恬淡如蘭馨的啊……」陶人定幽幽地感嘆,之後便默默無語。
為了打破場面的寂靜,青荷便轉移的話題︰「剛才斷續听聞陶大官人的那一曲,應是蔡邑的《憶故人》了。別疏難會,思念如織,其中的哀傷切切,青荷是繚繞于心了。青荷斗膽,莫不是陶大官人此時正思念著什麼人?」
「那是一個久疏未見的故人了……」陶人定的目光幽幽地望向琴座上的那柄古琴,仿佛那琴能夠讀懂他的心事。
「那麼想來,這位故人,對陶大官人來說,是極重要的了……」
「她是我曾經最依賴的人……只是此時,她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陶人定輕輕嘆了口氣,語氣有些傷感。
「原來如此……」青荷見撩到了陶人定的傷感之處,便心生愧疚起來。「不如由青荷為陶大官人奏上一曲吧!」說完便走向琴座前落了座。
青荷演奏的是古曲《陽春》。冰天雪地之後,初春時節,陽光照耀大地,冰雪融化萬物復蘇,天地一派欣欣向榮,人的心情也隨之明媚起來。
陶人定心中有著絲絲感動︰青荷是想告訴自己,嚴寒過後,亦會重遇春光啊!
他忽然像是在青荷身上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影子,他自幼敬重她,仰望她,她身上所散發的幽蘭香味和她坐在琴座前彈出的那一曲曲悠揚的曲子,都讓他沉迷不已。「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這便是陶人定當年望著那個每日溫柔淺笑暖如春光的女人時心中深深的哀怨吧?
眼前的這個女子,承襲了母親的蕙質蘭心,也承襲了母親那雙清澈如小溪之水一般的眼楮,她縴細的手指,輕靈地撥動著琴弦,也撥動了了陶人定那早已寂靜如似水的心……
「以後不要再喊我陶大官人了,叫陶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