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正逢太後大壽之際,宮中傳來消息︰太子妃懷孕了。
慕相退朝歸來,本該高興地臉卻笑不出來。他取了官帽,坐在正堂之上︰「把少爺和郡主叫來。」
片刻,慕遲雪挽著哥哥的手一同進來︰「爹,你不高興嗎?」。
慕相輕嘆一聲,示意兩人入座︰「婉兒懷了身孕應該高興的。但孩子是否能夠平安出世還是未知。」
「爹想讓我們怎麼做?」慕黎楓俊逸的面孔透著不安,對坐的慕遲雪卻很淡定,微閉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想讓你們親自拿掉那個孩子。」慕相聲音很輕,但還是止不住聲帶的顫抖。
心一沉,慕遲雪睜開眼,不滿地看著父親︰「給我理由!」
「皇上偏愛三皇子,所以長孫的位置必須是三皇子所出的孩子。爹寧願不要外孫,也要保住婉兒的命。懂嗎?」。慕相抵著額,痛苦地說出無可奈何。
「理由不充分,我拒絕。」慕遲雪看向哥哥︰「你呢?」
「若是旁人動手,不論什麼方法都可能危機婉兒的性命。」慕黎楓的立場有點偏向父親。
「如果太子成了普通百姓,那麼姐姐的孩子便不是皇孫,更不是長孫。」
「雪兒。」
「我不管,總之孩子不能拿。」慕遲雪怒極起身︰「爹,我從不知道你那麼膽小。」
「就算出生了,一定能夠長大嗎?」。慕黎楓出聲,雪兒冷眼看他︰「哥哥,你真下得了手嗎?墮胎藥的後果是什麼?你有百分百的把握不會傷到姐姐嗎?」。
「雪兒,我們只能把傷害減輕到最低。」搭上雪兒的肩,卻被避開︰「爹,哥哥,你們的擔心我都懂。但請讓我試一試,如果實在沒有可能,我會親手結果了它,好嗎?」。
見兩人默不作聲,慕遲雪雙膝跪地︰「求求你們不要放棄,求求你們讓我試一試。至少,別在旁人動手之前,先下殺手。」
「相爺,三皇子到。」姬兒進了屋,掃一眼跪地不起的郡主,平靜地通傳。
「有請。」
「雪兒,你先起來,爹答應你了。」聞聲,慕黎楓將妹妹扶起︰「我們先退下吧。」
「恩。」慕遲雪與哥哥轉身,見夜伝諾已經到來便行禮。
紫眸落在慕遲雪,見她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夜伝諾出聲道︰「這月不見,郡主可是病了?」
「勞三皇子掛心。只是起得早了,頭暈。回去補眠就好。」慕遲雪沒有抬眼,她的眼眶有些濕紅。
「無恙就好。本皇子今日前來就是奉父皇之命傳來口諭,命傾城郡主即日起入宮陪伴太子妃,直到生養,欽此。」
夜伝諾的一番口諭正中慕遲雪下懷︰「臣女遵旨。」
慕黎楓與慕相對望一眼,兩人若有所思。最不希望婉兒生子的人竟然要慕遲雪進宮幫忙保胎,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
隨意收拾一下,慕遲雪便上了夜伝諾等候在外的馬車。
車簾掀起,慕遲雪的身影出現在旁,夜伝諾的心跳有力不少,但最終化為四個字淡淡道出︰「好久不見。」
對上紫眸,慕遲雪睫羽微動︰「想我了?」
「我……」
「我知道答案,你不過是客套而已,姬兒每天都會向你匯報我的一舉一動,怎會想念呢?」慕遲雪輕啟幃簾,望向窗外。
想不想,夜伝諾自己有答案。一個月來,姬兒的確天天來報,但自己的問題卻漸漸轉變。從最初的行蹤,變成每天的吃穿住行。姬兒的工作也從細作成了很八卦的狗仔。由于夜伝諾問得越來越細致,所以姬兒的工作越來越沒節操。
「唉,太子有後不利你才對,為什麼還要幫我姐姐保胎?」慕相的疑問,慕遲雪也有。
夜伝諾笑了笑,精致的下顎上揚幾分︰「如你所說,只要太子不再是皇子,那麼就沒有皇孫更沒有長孫之說。我幫你保住慕黎婉,你幫我擺平太子。我們互相利用,互相幫助。」
「我最喜歡這種不慘雜質,赤果果的利用。成交。」
在夜伝諾眼中,慕遲雪是一個如同風一般變幻莫測的女孩。她的心思難以捉模,她的身影萬千變換。可以風平浪靜,也可風卷殘雲。
晃動的車廂中,慕遲雪漸漸入睡,而夜伝諾一直注視著她,手中握著玉鈴鐺,想起與棠柯說過︰「郡主是個言語張狂,內心極其保守的女孩。若想得到她,必須小火慢炖。若是干柴烈火的,她定會被嚇跑。」
嘴角一絲弧度,玉鈴鐺隱在袖中……
遙望遠處俊男靚女的身影,魏公公趕緊進屋︰「皇上,郡主和三皇子到了。」
在奏章上批下紅字,皇上八卦地問︰「他們走得近嗎?」。
「挺近,還有說有笑的。」魏公公眉眼彎彎,這賤賤地笑容有點猥瑣。
「臣女慕遲雪參見皇上。」
「兒臣參見父皇。」
兩人進了殿,恭敬地行禮。但殿上的兩人依舊笑著,還未回神。夜伝諾不禁咳了兩聲。
「啊。快平身,別跪了。雪兒,朕讓你進宮陪姐姐,開心嗎?」。皇上一見慕遲雪,比見了親生女兒還開心。
慕遲雪見他笑得很邪惡,便小心提防有沒有陷阱︰「挺開心。」
皇上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但那種算計的奸笑還是流露出來︰「開心就好。那你入宮住哪兒呢?」
「當然和姐姐一起住在東宮啊。」
皇上看一眼魏公公,後者會心一笑︰「郡主,太子和太子妃是夫妻,東宮肯定是不方便的。」
「那皇上認為我住哪兒?」
「巔辰宮吧。」
就知道是這個答案,慕遲雪無奈地看向夜伝諾,後者攤攤手表示他不知情。
「好吧,我住巔辰宮。」
沒想到慕遲雪答應得那麼干脆,皇上等人冷場。慕遲雪解釋道︰「既然皇上給我那麼大的驚喜,這點小心願還是可以幫您完成的。巔辰宮布置考究,我不介意住上十個月。就是不知三皇子介意否?」
紫眸悄悄閃過欣喜,口吻還是淡淡地︰「只要別把巔辰宮鬧得雞飛狗跳就好。」
「原來你宮里還有雞和狗啊,上次怎麼沒見著。」
「上次你我太投入,無心閑事。」
這對話听在皇上和魏公公的耳里,怎麼那麼內涵呢!兩人不禁偷笑。
出了金鑾殿,夜伝諾帶慕遲雪回到巔辰宮。
門開啟,滿園的醉芙蓉沖擊視覺,慕遲雪驚喜地望著他︰「你愛醉芙蓉?」
「還好,只覺醉芙蓉應景便命人栽種點綴。」夜伝諾負手而立,慕遲雪早已留戀花叢之中,她平身最愛木芙蓉,所以此花在毒月谷漫山遍野︰「三醉芙蓉,清晨開白花,中午花轉桃紅色,傍晚又變成深紅色,為稀有的名貴品種。」
「你對芙蓉花很有研究,竟知這是醉芙蓉。」夜伝諾的演技比他父皇好多了,明明是問了棠柯,慕遲雪的喜好。此番卻故作「巧合」。
「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慕遲雪回眸,夜伝諾第一次見到她無暇甜美的笑容。陽光下,花團中,那是從未有過的明媚。
千林掃作一番黃,只有芙蓉獨自芳,夜伝諾記下了。轉身他走向自己的屋子。
「奴婢棠月兒參見郡主。」
一個嬌俏玲瓏的丫頭來到慕遲雪的身邊,模樣與棠柯幾分相似︰「你是棠柯的妹妹?」
「是血親,但奴婢從未將她視為姐姐,她不配。」同樣的言語,姬兒的語氣灼熱無比,棠月兒的听著恬靜,但那份無情與冷漠更讓人覺得冰涼。
「郡主,請跟隨奴婢看看迎雪園,那是您的住處。」棠月兒在前帶路,慕遲雪跟在身後。宮中某個高處,一雙紫眸流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