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期間,甚是無所事事。
我每日卻喝著芳止送來的苦藥,不敢有絲毫怠慢。
前幾日,司命過府來探望我,守在床邊巴巴地把我望著,卻無甚言語。我頗為感動,覺得司命此番不僅救了我的命還這樣擔憂我,我卻經常在小妖們面前詆毀他的名聲,不覺有點慚愧,便吸了吸鼻子淚眼汪汪地回望著他。司命看了我半晌,道︰「安丫頭,你那日送我的桃苗還有是沒有?近日七十二天喜事連連,那東林神君的大丫頭又給白芷仙君添了個大胖小子,東林神君和白芷仙君就特特辦了場酒宴,老君有幸又收到了一張請帖•••••」
我一時無語,恨恨地戳了一把床沿,心下直道︰那七十二天上喜事連連跟我是打著八輩子的事兒了嗎?每日每日便來這樣討我的苗子,這財本妖散得委實是有些冤枉了。
心中雖這一番思量,嘴上卻分外討巧地連連稱是。只嘆那世風日下,神心不古矣。這年頭若想要活得安安穩穩定是要耍出一番心計的。只不過日後在小妖們面前也定是要愈加賣力一瀉千里洋洋灑灑地罵上他三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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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止用藥神奇,眼疾不日便已漸有好轉。我估模著這白綾好不礙眼,便悄悄施了個法,讓白綾變得透些,方便視物。
這日萬里無雲,遂披了件白裳漫步在青冥的街市上,心情好不暢快。
我不在這幾日,青冥卻是愈發熱鬧了,處處車水馬龍,妖來妖往,不比那凡間遜色。想來上古天帝創世時將洪荒九天分為七十二天,浮荒,青冥和凡界是想讓世間各物各得其所,不相紛擾的,到如今,青冥妖界卻紛紛效仿人間,那浮荒世界里的魔獸也頻頻動亂,天帝的心思算是白費了。
正思慮間,卻見一紅綠相間的旗子迎風招展,好不招搖,引得過路人頻頻回頭。那旗子上單單大書三字︰露水閣。
一時好奇,想著這閣是幾時出現的,我竟不知。不免心生玩意,正欲入得閣子,一旁忽冒出倆彪形壯漢,插著手,氣勢凌人地把我望著。定楮一瞧,卻是兩只百年蛤蟆精。
「姑娘是想入這露水閣嗎?」。
我听得那聲姑娘,渾身抖了一抖。覺得照他們那點修行,怎麼也應叫我聲姑女乃女乃了,這聲姑娘卻是叫得甚好,叫得甚妙,委實令我歡欣,遂強打精神道︰「確是。如何?」
兩個大漢忽相對一笑,樂道︰「姑娘可知這是何地?」
我略略皺了皺眉,心想著入一個閣子難道還要什麼身份認證?
一大漢已笑道︰「姑娘可曾去過那凡界的青樓?這便是青樓。照凡界的規矩,你一女子卻是入不得的。」
我大驚,原來青冥竟已有了這等凡間寶貝。心下甚喜,覺得不才雖林林總總到凡間也逾了百劫,卻還未入得凡間的煙花之地,今日有幸一見,委實是大喜過望。于是趁著倆大漢招呼其他客人時搖身一變,幻成一公子哥的形象,只可惜這白綾卻是萬般變不得。遂搖了把骨扇,大大方方地入了閣子。
門口那兩人狐疑地看了我兩眼,我挑了一挑眉,道︰「怎麼?瞎子便不能出入這地界了?」兩人殷勤地笑笑,忙哈腰邀我進去。
方抬眼便見這閣內的裝潢,甚是驚奇。亭台宇榭,瓊樓玉宇,石林水渠,奇芳異草,竟是比凡間貴人的府地還要氣派。鶯鶯燕燕,觥籌交錯,確是一派歌舞升平。只是覺著那金光璀璨,令眼楮有些生疼。
我學著一旁的小哥,勾起一塊寫有「翠蔭軒」字樣的小木牌,遞給一邊的小廝。小廝卻也不說話,仿佛心領神會,邀了我往一處廂房走去。我甚歡喜,等著下文如何發展。
到得廂房跟前時,小廝卻悄悄退下,留我一人在門前。原來那牌子上寫的就是廂房的名字,便緩緩推開房門,卻見一羅裳輕解的美人正臥在床上,眼眉間端的是勾人心魄,一雙紅唇極是誘人。端是一只貌美的狐狸。
我暗嘆,原來所謂青樓便是如此,今次算是開了眼。一時大體溫習了一遍從前在司命府讀過的那些個小本子,便擺出其中一出段子,搖頭晃腦地伸出骨扇,輕挑了一下美人的下巴,口中道︰「美人,讓你久等了。」待听清自己的話時,卻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戰,仍裝出一派風流。
美人媚眼迷離,糯糯的要拉了我坐下。我一驚,心下卻不知如何是好,這場戲委實有些難演。
忽听窗外小廝怯怯道︰「大爺,流水軒的那位客人有請。」美人眉間略略一皺,頗為掃興。我趕緊舒了一口氣,悻悻道︰「美人,今日有事,改日再聚啊。」說著便月兌身離開,一邊歡喜是得了救星,一邊又不由猜測起那流水軒中的卻是何人。
小廝將我領到另一處廂房。我鼓了鼓勁兒,破門而入。
眼前忽一片漆黑,身後的門被輕輕合上。我還未曾反應,腰間便感一力,卻是一攬,將將把我抵在了床沿上。
我慌張地一看,卻一下踫上了那雙墨色的眼眸。一雙眸里端的是光華璀璨,星光流轉。
我以為,我確不會再看到那雙眼楮了。
此刻,那東海帝君卻是將我緊緊抵在了床上,兩人的姿勢自是極度曖昧。
忽听窗外倆小廝竊竊私語︰「哎,你說今日怪不怪?先是有一瞎子來尋花問柳,後來又有一帶著孩子的也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逛妓院還拖家帶兒的。」
另一小廝緊接︰「我看這事才怪呢。剛剛一客人還將將把屋里的姐姐趕了出來,卻叫人去尋了另一處廂房的客人來。嘖嘖,難道這事在凡界是有先例的?」
說完,倆小廝似思考起甚是重大的事,雙雙陷入了沉默。
我听得這番私語,面上不由得一陣哆嗦。
想到日前這帝君還指著劍要斬了自己,今日這番莫不是尋仇來了?卻又轉念一想,平日素與那帝君無甚往來,說是尋仇卻也無甚大仇,只不過是私闖了他的府邸,難道這帝君還吃飽了無事,想斬只妖來玩玩?今日卻也是幻了一身男裝,諒那帝君是認不得的。
想到此處,心下不免又更深地一沉︰莫不是這東海帝君素日便有那斷袖情節,趕巧今日卻被我撞上了?
我心下幾番思量,臉上卻是抽了一抽,正想著用甚言語來擺月兌這樣的處境,帝君忽傾身而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一雙縴長而冰冷的手略微顫抖著撫上我縛著白綾的眼,緩緩道︰「可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