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逸聞錄 第二十三章 交友 (二)

作者 ︰ 細竹

女學處于上揚城南,原是將前朝誠王的別業一分為二,前院做了上揚有名的南城學院,後花園子便是上揚女學。二者之間用一道五間的園門隔開,除非節日,平日並不開,另在臨近別業的私巷的園側開了一道角門以供女學生出入。

誠王別業的花園風景優美,就是乙苑一處小院子也不例外,庭院里靠著游廊種著一大排的烏 樹,深秋經霜,葉子紅的如火如荼。一個穿著藕荷色纏枝蓮花衣衫的姑娘站在樹下,一淡一濃,十分好看,只可惜表情略嫌嚴肅。

子車宜拉著秦珂笑眯眯地走到她跟前,「書呆子!這是新來的小娘子林妙。」

「我知道。」盧可姝淡淡道,她的目光落在秦珂的衣裙上。

子車宜掩嘴輕笑,「妙姊姊~你這身衣裙可是在盧呆子家的衣鋪子里做的呢!」她又伸手拉了拉盧可姝的衣袖,「你說是不是?」

盧可姝點點頭,伸手指了指她襦衣羅裙道,「這樣的式樣和布料,還有衣領處的滾邊,只有可能出自我家衣鋪。」

子車宜又笑,「你直接說你家鋪子做的衣裳好看就得啦!」

盧可姝慢吞吞地道,「說的沒錯,我家鋪子做的衣裳確實好看。」

秦珂愕然,她看著盧可姝一本正經的模樣,終于明白眼前這個姑娘原來是個一板一眼的老實姑娘,外人都叫她板著的面孔給造成了錯覺。

子車宜嘆了一口氣,做出無奈地樣子瞧著秦珂,道,「這個呆子就是盧姊姊啦,你也比她小,勉強叫一聲姊姊吧,也可以隨我一道叫她呆子。」

秦珂抿唇笑了,她斂裙向盧可姝禮道,「盧姊姊。」她頓了頓,道,「你若不嫌棄,可喚我一聲阿衣。」

盧可姝也不理子車宜在一旁嚷嚷為什麼是阿衣,她點了點,果然喚了一聲,「阿衣。」

當日散了學後,紅裳來接她,細細地問了她在女學里念了什麼,認得什麼人。秦珂摟著她的胳膊一一說給她听,待說到身上的衣衫是在盧可姝家里的衣鋪子里做的時,紅裳倒是吃了一驚,「可是翠羅坊?」

一間衣鋪子用了坊做名字,那定不是點點大的鋪面了,秦珂一愣,眨了眨眼,「我不知道。」

「翠羅坊可是上揚最大的制衣坊,」紅裳告訴她道,「不僅這樣,便是其他地方也有翠羅坊,听人說,南邊專賣輕羅素錦多些,北邊賣大毛皮子多些。」

瞧盧可姝那張只有一種表情或者說沒有表情的臉,秦珂著實沒瞧出她家的衣鋪子原來都開到各州各地去了。

原來乙苑也臥虎藏龍。

秦珂微微一笑,小聲道,「人家或許低調些,不叫人因為這巴結討好她。」

紅裳打趣道,「也或許人家壓根兒不曉得你這迷糊,連衣服在哪里做的都不曉得!」

馬車從西北角的側門駛進了馬棚,林家的人少,也不是什麼世家名門,便不太過講究男女避嫌的禮法,況且三進小院,二門離大門也無多遠,姐妹倆就在馬棚門前下車。林晃的外書房正巧設在馬棚的西邊,秦珂一出馬棚,迎面便遇見剛出書房的成簀,他似乎在想事情,一只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長刀上,倒也沒有注意到秦珂二人。

不知怎麼,秦珂一瞧見他,第一反應竟是轉身就要往馬棚里閃,紅裳跟在她後頭,一時沒注意到她的動作,秦珂一回身,紅裳往前一邁步,兩人便這麼砰地撞了一下。

成簀听到前頭「哎唷」一聲叫喚,一抬頭,正巧看見那個忘也忘不掉的背影哧溜一下鑽進了馬棚。

「阿衣,你做什麼?」紅裳喚了她一聲,舌頭剛剛因為秦珂那一撞被牙齒磕到了,還有些疼,說話就有些含糊。紅裳輕輕撫了撫撞疼的下巴,一回神瞧見有外人在,臉也羞紅了,連忙向成簀行了一禮,她心里十分奇怪秦珂為何躲避,看向成簀的眼神里就有些狐疑。

成簀回了她一禮,卻忽視了她的眼神,他心中此時納罕不已,料想秦珂的行為是因為不願見他,頓時心情不好,面色就陰郁下來。他易容後的膚色本就黧黑,一雙修眉被畫得又粗又雜,氣質十分彪悍,此時臉沉下來,就顯得有些可怖。

紅裳見他立在原地,臉色陰沉地看著馬棚,立在一邊心中忐忑不安。一時不知道是走好,還是不走好。走了,秦珂還落在後頭,她看這人樣貌凶狠,怕他會為難落在馬棚里的秦珂。不走,她一個婦人站在這兒,就算再怎麼不講究男女大防,也十分不妥。

正在為難時,秦珂從馬棚的月洞門里探出頭來,頭上一支銀蜻蜓花翹一顫一顫。

紅裳舒了一口氣,連忙向她招手,「阿衣,快過來。」她心中著急,舉動中也帶了十分的掩護,生怕秦珂被成簀為難似的。

秦珂一只手負在身後,磨磨蹭蹭地走到紅裳面前,道,「阿姐,我方才掉了一個墜子,便回頭找了一找。」說著,伸手一展,手心里正躺著一枚丁香米珠耳墜。

紅裳忙笑道,「你這丫頭,掉了便掉了罷,這麼急匆匆地,倒是嚇我一跳。」嘴里這麼說,卻悄悄地瞪了秦珂一眼,秦珂的耳墜到底掉沒掉,難道她不清楚?不過現下是將這個謊話圓過去,畢竟秦珂在人前失禮了。

成簀倒是信以為真,臉上的表情也松了松,一雙幽黑的眸子忍不住去看她。

秦珂方才回身撞上紅裳時就覺得自己行為奇怪,可那時已經失禮,便顧不得那麼多,只好躲到馬棚中緩了緩思緒,頂著馬棚小廝奇怪的眼神在地上裝作找東西,趁他不注意時將耳朵上的墜子取下來握在手心里,才出了馬棚。

她此時臉微微發紅,不過還是規規矩矩地向成簀叉手一禮,「公子。」

這一聲「公子」是那日她扮作小廝時的叫法,雖然成簀不缺人喚他「公子」,不過此刻他還是覺得心曠神怡之至,臉色頓時放晴了。他正欲說些什麼,林晃已從牆角繞過來,見到三人頓時笑道,「原來遇到阿裳接二妹散學回來。」

成簀微嗽了一聲,點了點頭,又掃了低著腦袋的秦珂一眼,轉身提步進了馬棚。

林晃笑著向紅裳低語了幾句,也轉身追上成簀。

待姐妹倆進了二門,紅裳立即扭頭目光眈眈地盯著秦珂,道,「說吧,為什麼見到徐校尉轉身就要跑?」

秦珂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呢,她垂著的手搓了搓裙子,低聲道,「阿姐,我……就是見到生人一時害怕,也沒多想……」說著說著,她似乎覺得自己確實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如此失態的。

紅裳雖然心中存疑,可轉念想到成簀那張陰沉的黑臉,卻也信了她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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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成簀和林晃騎馬出坊,一人神思不屬,一人面色沉重,俱是滿懷心事,直到成簀回過神來,才發現坐下的馬兒慢慢悠悠地踢踏向前,還時不時地伸長了脖頸去嗅路邊樹下的黃草。

成簀自失一笑,抖了抖韁轡,立在原地去瞧還沉浸在自家心事中的林晃,開口道,「你可是真的願意走這條路?」

林晃抬頭,方才沉重的面色此時愈發的凝重,眼中卻多了一抹堅定,「公子,照之心甘情願。」

先帝死時無子嗣,下詔命傳位于遠在瀛州的藩王之後,年不滿十歲的成珣,設下四大輔臣。成珣的曾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庶弟,從那時起封地就在瀛洲,為人本分守成,成珣父母雙喪,直系長輩皆無,只要在玉蝶上名姓改到先帝名下,便是先帝之子。先帝千算萬算,就沒算到成珣如他先祖一般體質孱弱,詔書一下到藩王府,曾經門前冷落車馬稀的藩王府頓時熱鬧起來,被忽略的藩王世子成珣一驚一喜之下,竟得了大病,未等到宮中御醫,就一命嗚呼了。

四名輔臣與宗室商討一番,決心共立曾被先帝貶為庶民的戾太子之子成焱為帝,這便是如今的光治皇帝。八年前,一輛白蓋小車從戾太子妻妾的流放之處南疆帶回了年僅十一歲的新帝,在皇城東門外,一個衣衫破爛,瘦骨如柴,神色惶恐的孩子便站在了引頸而望的文武百官面前,約莫那時起,就注定了大魏的如今——天子資質平庸,索性不太理會政事,耽于享受,輔臣之二的尚書僕射何盛才與中書令竇樂生緊緊把持住朝政,二人在前朝上明爭暗斗,各自拉黨結派,何盛才有宰相名色,略勝一籌;在

,何盛才將自家長女送入宮中立為皇後,竇樂生無適齡女兒送入宮中,就在

中扶植一個柳貴妃,柳貴妃千嬌百媚得皇帝盛寵,卻是竇樂生壓過了何盛才。二人將朝堂搞得一團渾水,直到西夷驚擾邊疆,才驚覺他們手中竟無將才可用,目光紛紛落在了也是輔臣之一卻淡出視線已久的神策大將軍田清言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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