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逸聞錄 第三十五章 丫鬟 (二)

作者 ︰ 細竹

紅裳微笑地看著秦珂重新依偎到她身邊,輕聲問她,「看中哪幾個?」

秦珂雖然看人的本事不到家,不過這麼久以來卻從不會高估一件事,那就是紅裳對她的關愛,她就算是想考驗她,也不會故意在這些丫頭中混進不好的來,地下站著的每一個必是都有過人之處,其實秦珂隨意挑都可以,不過既然秦珂自己醒悟過來,要學會這些本事,自然要說出個丁卯來,她便努力回想以前做姑娘時母親教的一些事,坐直了身子,端著臉問帶著些丫頭來的婆子這些丫頭的家里都有些什麼人,原本在哪里當值,又上這五個丫頭一一上前自報名字。想了半晌後,便掰著手指對紅裳道,「我要右邊起第一個,第三個還有第四個。」

紅裳便順著她的指點看過去,第一個藍布襖的丫頭是莊子上佃戶的女兒大妮,鄰里都知道這大妮鋸嘴葫蘆兒似的,不過卻極為能干,更難得的是有一把蠻力氣,莊子上好些小伙都比不過,農忙時還能下田。紅裳一听便心動了,若是有這樣一個大力氣的丫鬟跟在秦珂後頭,秦珂就能安全不少。第三個是莊子里管事婆子薦的一個丫頭,原本在客院的小廚房當值,是當年買回莊子的一個孤女,一直就在廚房里,也跟著廚房里的大廚後頭學做得一手好菜。這第四個,秦珂挑得不是很得紅裳心意,這個丫頭是林家家生子,一家子從祖父輩就跟在林家後頭的,也是林家的老人了,這一會听說紅裳要挑內院的丫鬟,巴巴地把自家親閨女送了過來,紅裳不好拒絕。這個丫頭皮膚白皙,俏尖下巴,穿著一件粉橙繡梅花對襟緊身小襖,身量更是顯得縴濃有度,才十五歲就生的十分好,不過,紅裳偏頭瞧了自家妹妹一眼,光看一張臉,再漂亮的丫頭擱在秦珂邊上也失了顏色,前些日子臉圓圓的還像一個孩子,如今下巴上的肉消下去,身量抽高,也讓紅裳有了有女初長的自豪感。再加上,紅裳想了想這姑娘的一手好針線,便也點點頭過去了。

她讓五個丫頭並婆子立到門外等著,屋內只留了黃杏與曇香。

秦珂在一邊詢問似的輕聲解釋給紅裳听,「第一個大妮我喜歡她挺老實的,管事婆子說她特別孝順,百善孝為先,一個孝順的人心眼子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第三個丹瓶,她做得好吃的,」秦珂說到這里有些心虛,模了模帕子包著的紙團子,只一句匆匆帶過,說到第四個,卻有些猶豫,抬頭看了紅裳一眼。

紅裳一眼就看出她眼神閃閃爍爍,肯定是有話要說,卻又不好說。便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道,「有什麼不能和阿姐說的嗎?吞吞吐吐的,小心結巴!」

秦珂就不好意思把臉埋在她胳膊上蹭了蹭,小聲道,「我看那個金釧長得太漂亮了,家世也不錯,阿姐必是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意,我不挑走,肯定是要放在阿姐身邊的,」她聲音愈發低下去,似自言自語地嘟囔,「我不放心。」

紅裳乍然之下沒听明白,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不由失笑,輕輕給了秦珂腦門一下子。原來秦珂是怕這樣一個漂亮又有故舊的丫鬟放在她身邊,等于在誘惑林晃,若是放在秦珂屋子里就不不太可能了。畢竟秦珂名義上是林晃的妹妹,只要是腦子清楚的男人,就不會找上妹妹屋子里的丫頭。

紅裳不曉得秦珂哪里懂來這些彎彎繞繞的,待要訓斥她,可一則舍不得,二則,這些事其實若是秦珂心里頭明白其實也是一樁好事。便作罷了。

說到底,挑出的這三個丫頭,其實秦珂心底的理由很簡單,第一個是喜歡,第二個是不得不,第三個是必須,哪一個都不好舍,只好挑了三個,所以有些訕訕地問道,「是不是屋里一下子添三個人太多了?」

而且這些丫鬟的年紀統統都在十四五歲的樣子。

紅裳有自己的思量,曇香雖然能干,可過了年就十八了,也快留不住了,秦珂屋里還缺一個管事的娘子,她想找個時間與曇香說說看,願不願意成親後繼續留在秦珂屋里,這樣一來,屋里的丫鬟也夠了。

她笑了笑,「不多,櫻桃我可是要帶走的。」她想了想,又將秧苗與豆芽兒都不再回屋的事婉轉與秦珂說了,連不回來的理由也一並說了,語氣十分堅定。

秦珂默然,這才知道紅裳讓她挑丫鬟的原意。其實秧苗與豆芽兒的事她負很大責任,是她自己丟跑掉的,如今帶累了她們,心里十分過意不去,臉上就帶出幾分黯然來。

她也是自私的,與再三懇求紅裳讓她生氣相比,秦珂便不再為秧苗豆芽兒說話了。

紅裳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便讓剛剛五個丫頭進來,果然將秦珂方才挑中的三個丫鬟單獨拎出來,讓秦珂自個取名,秦珂只改了大妮的名字,叫做碧台——恰與丹瓶的名字相對應,余者還叫原名。

紅裳又在一旁看著秦珂給三個丫鬟分了工,丹瓶管屋中吃食,金釧管針線,碧台只管出門,這才將剩下兩個丫頭一個改作葡萄一個改作石榴均被紅裳帶走了。

紅裳走後,也沒顧新來的三個丫頭,秦珂便將曇香喚進了里屋,低聲問,「我的錢匣子現在一共有多少銀子?」

曇香想了想,心里又算了算,道,「姑娘每個月拿二兩的例錢,都沒有用,再加上平時娘子給的金葉子銀果子的,約莫也有三四十兩了。」

秦珂忙道,「拿出來我瞧瞧。」

曇香聞言就笑了,「姑娘的錢匣子都在上揚呢,若是帶了,方才奴婢也不用想了這麼久了,直接拿出來數一數就好了。」

秦珂眉眼就耷拉下來,她有些發愁地在屋中來回走了幾步,喃喃道,「錢怎麼能不隨身帶著呢?」

曇香解釋道,「咱們家與外人也不往來,過年一直就待在莊子上,吃的用的,娘子都備得好好的,我想著姑娘也沒有能用錢的地方,那匣子也佔地方,索性就鎖在櫃子里沒帶出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是想去買什麼?這里還有上回娘子給的零花。」

秦珂忙問,「有多少?」

「整錢五兩銀子,還有都是些散錢。」若是想買一些小玩意兒,也夠了,曇香便問道,「姑娘現在就要嗎?」。

秦珂有些喪氣地搖搖手,坐到窗邊的晝榻上,「不要了。」

曇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一直立在一邊。

過了一會兒,秦珂問道,「秧苗和豆芽兒已經被賣了嗎?」。

曇香搖搖頭,小聲道,「奴婢不知道。」她靈機一動,想起秦珂方才要銀子的情形,便輕輕問,「奴婢著人去問問?」

秦珂點點頭,她伸手模到袖子里的帕子,突然才想起另一樁事情來,忙喚住曇香,「你將丹瓶喚進來。」

曇香應了方掀簾出去。

秦珂趁屋里沒人,從衣袖中掏出那團帕子包裹的紙團,慢慢展開,秦珂不懂紙,不過這字條用的紙雪白光滑,上頭寫了密密的蠅頭小字,筆力堅挺,秦珂看著看著,原本斜倚在引枕上的身子不由坐端正了,這幾行字寫得是恆景閣東家的生平。

不過是南州梅城一商戶人家的庶子,生的比嫡子還好,遭到嫡母打壓,最後分家出來單獨到齊安縣過日子。可是一個名字卻不得不讓秦珂再三注意,這嫡母為庶子娶了一個大戶女子楊蕙,贏得眾人稱贊,但這個大戶女子其實卻是個寡婦。

而楊蕙,那日的楊三娘,確確實實是自己從前的阿嫂,名字排行模樣分毫不錯。秦珂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自己的阿嫂被人稱作寡婦!

她心髒一陣緊縮,又連連拍胸自己安慰自己,不會的,阿兄不會出事,說不定是阿嫂犯了什麼錯,被休回家,為了好听才詛咒阿兄說自己是個寡婦。她一壁想,一壁連自己都不信。阿兄與阿嫂雖然婚前不相識,可婚後也是鳳協鸞和,松蘿共倚,阿嫂是個性情和順,秀麗端莊的女子,會犯什麼樣的錯讓向來好脾氣的阿兄將她休回家?

等到丹瓶掀簾進屋時,就看到秦珂坐在榻上,雙眼茫然的樣子。細一看,潔瑩的臉頰上已掛了兩串淚珠,見她進來,那雙含水的漆目朝她瞥來,那一眼的神態著實讓丹瓶心驚了一把,心肝一顫,似乎也隨著她眼里的痛苦而揪痛了,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秦珂還未察覺到她眼里不知不覺間流了淚,見到丹瓶進來,仿佛見到最後一絲希望,把她當成一株就命的稻草,立時從榻上撲了下來,揪住丹瓶的衣袖,「丹瓶,丹瓶,你的主子還告訴你什麼?」

丹瓶一驚,也顧不得其他,連忙伸出兩指抵在秦珂的唇上,小聲道,「姑娘,你別急。」唯恐被別人听見。

秦珂也定了定神,不過一雙微紅的鳳目還是緊緊凝視著丹瓶,隱含期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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