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逸聞錄 第九十七章離人歸矣 (一)

作者 ︰ 細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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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介似乎在無窮無盡的黑夜里行走,穿越在身邊似有似無兜兜轉轉的薄霧之中,正自茫然無措間,突然前方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清泠笑聲,隨著這熟悉的笑聲愈來愈近,黑夜慢慢從他身邊漸漸退散,周圍的景色一霎之間就變換了天地。

這是一方小巧精致的院子,他看見院子中一棵濃密的大樹下擺著矮幾,地上鋪著圓氈,上頭端端正正地跪坐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穿著素色衣衫,頭上只插著一根銀簪子,手執毛筆,神態認真的臨字。

「阿珂,」他忍不住輕輕喚出聲,目光一瞬不瞬地貪婪看著她。

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入過他的夢。

似乎听到有人喚她,樹下的秦珂狐疑地抬起小臉,目光直直地看過來。

柳介一怔,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向自己抿唇一笑,細潤如脂的雙頰染上紅暈,擱下筆,站起身,腳步盈盈地向他走來。十四五歲的身姿仿若春風中的新柳。

「厚德……」

她朝著自己伸出手。

景色又變幻了。柳介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身邊的黑霧吞噬了不見,耳旁似乎還在即的笑聲變成了嗚嗚的哭聲。

柳介猛然睜開眼,冷汗涔涔地從夢魘中醒來。

夜很靜,他僵硬著身子茫然地看著黑暗虛空之處,過了一會兒視線才有了焦點,他坐起身,掀開被子,模索著穿上鞋走到桌邊點了燈,又走到隔扇門邊的書架上,取出白日柳之潛帶回來的那張字匾。

他伸出手慢慢地從「冷碧堂」三個字上慢慢模過去,腦海中自然浮現了一雙他幾個月前一瞥之下,卻如何也忘不掉的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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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車宜一早起來,破天荒地沒有按著以往的時間去女學,她早早地去了教室,可早上等到下午散學,秦珂都沒有來。

昨天在莊子門口發生了什麼事,盧可姝都听金鶯說了,午間在明月樓里,盧可姝更是听了秦珂大起的才名與悍名。

幸好,昨日先告辭的是一幫學子,然後才是一群小娘子,要不然,昨日在莊子前一台「不服輸金鶯爭閑氣,怒護主丫鬟掌丫鬟」的戲要傳滿了整個上揚城。

而奇怪的是,金鶯也缺席了,倒真是坐實了昨日金鶯被秦珂氣得病了。

子車宜昨日已經上了馬車,並沒有看到兩人因何而鬧,等到听見外面吵吵嚷嚷而探頭去看時,秦珂的馬車已經丟下暈倒在地的金鶯揚長而去。

金府里,金鶯確實臥在床上,臉上神色憔悴,眼底焦灼不堪,突然門一聲響動,她立即充滿希望的看著屏風處,她的貼身大丫鬟翡翠從屏風後轉過來,迎著她的目光,咬了咬下唇,輕輕搖了搖頭。

金鶯面如死灰。

翡翠上前幾步,跪在她的床前,輕聲道,「姑娘,不如咱們把事情都向老爺說了吧!讓老爺派人去問那小娘子,到底將表少爺藏哪兒去了!」

金鶯狠狠地搖了搖頭,「不行,這絕對不能說,若是說了,我和表哥謀的事兒不是都讓我爹知道了麼?」昨日不過在莊子外鬧了一場,又不是她的錯,卻被金老爺打了好幾下手板子,禁足在家,連學里都不讓去了,若是這件事在讓他知道了,她豈不是永遠都出不了府了?

翡翠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咱們人少,這麼找也找不著,只能讓老爺出面,表少爺失蹤了一夜,他的小廝咱們也壓不住了,必定是要回府去告訴府里的。」

金鶯咬了咬牙,「讓他回府說去!那麼大個人走丟了難道還能怪到我的頭上不成?又不是我將他弄丟的,牙關給咬緊了,這事兒和咱們沒關系!」

翡翠暗暗嘆了一口氣,又道,「姑娘,貓眼托奴婢給您帶句話,求您去救救她,夫人準備將她配給後街上的老鰥夫……她不想嫁,求姑娘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在夫人面前給她求求情。」貓眼正是昨日莊子前被丹瓶掄了**掌的丫鬟,金夫人被金老爺勒令不準找上林府,心疼女兒的金夫人一腔怒氣統統散在了昨日跟在金鶯後頭的貓眼身上。

金鶯閉上眼楮,不耐煩地道,「這幾日阿爹不準我去見阿娘,我怕是幫不了她了。你去我匣子里拿幾支簪子給她做嫁妝,讓她安心嫁了吧,有我在府里給她撐腰呢,不會沒有好日子過的。」

後街上的老鰥夫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連孫子都有了,貓眼才十五,怕是人家壓根兒就不想娶妻,貓眼卻被夫人塞了過去,好好的一家人還不知道怎麼遷怒呢!怎麼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就是這樣,金夫人的怒火還沒消,板著一張臉理也不理金延鏡,命丫鬟趕緊收拾箱籠,說她要回娘家去。

金延鏡一進門就看見里屋里亂糟糟的,金夫人指著丫鬟東跑西跑地拿東西,一會兒嫌棄這個,一會兒嫌棄那個的。

「這是在做什麼?」金延鏡站在門口,皺眉望著屋里。

金夫人冷哼一聲,「丈夫不頂事,就不興我回去求父親了!咱們鶯兒可是竇家小輩中唯一的女孩兒,你不疼她,她還有外祖舅舅疼著!」

其實金夫人不過是做做樣子,若是真要回娘家,哪里還用花了大把時間裝箱籠,左一個不滿,右一個不滿的?這是逼著金延鏡表態呢!

金夫人順風順水慣了,昨日听下人回來報金鶯在莊子上暈了過去,頓時嚇了她一大跳,待問明原委,她就要讓人打上林府,去教訓教訓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可偏偏被金延鏡匆匆趕來制止了,不僅這樣,還打了女兒,禁了女兒的足,還不許女兒再見她,說女兒完完全全就是被她寵壞了,金夫人頓時氣了個倒仰。

金延鏡卻是心中如明鏡一般,竇家和何家都得了消息,西北戰事大勝,西夷被挫得元氣大傷,田清言已經帶著大軍浩浩蕩蕩從關外回來。

上揚距西夷千里萬里,雖然感覺不到邊關戰事,但竇何二人卻時時刻刻關注著。

田清言在手下隊伍里提拔了一名武將,以六品校尉出身,投軍先是做了小小的把總,又因殺敵勇猛果斷重新升為校尉,後其又屢屢立下奇功,被田清言看重,收為弟子,斬殺敵首千余人,被擢升成五品振威將軍。此次被活捉上京的西夷王子正是由這個振威將軍所俘虜,因此,田清言在路上就直接寫書上言為他這個徒弟請封。

理由名正言順,再加上田清言手握軍權,竇家與何家不得不考慮一二,朝堂之上,竟然也使不了絆子,只得讓皇帝寫了封官的聖旨。

上揚的天快變了,竇家與何家都枕戈待旦,緊緊盯著這個沉寂多年的田清言與這個在西夷之戰中大放異彩的征西將軍,誰都想將這二人拉攏到自己身邊。

這個即將成為三品征西將軍的武將,正是姓林,被歸到田清言一派。而與金鶯發生糾葛的小娘子正是這個征西將軍唯一的妹妹。在這樣的關頭,金延鏡怎麼可能讓金夫人得罪了林家?

金夫人管家便還罷了,于外頭的這事上與她百般說不通,金延鏡看著亂糟糟的屋里,也不願再費口舌,反正金夫人就是回了竇府也是一樣的結果,便甩了甩袖子,連屋子都沒進,轉身回了書房。

留下個金夫人登時變了臉色,又氣又惱又悔,可偏偏她當家做主了十來年,一直都是金延鏡讓著她,此時硬是下不來台面,便死撐著一口氣囑咐人套了馬車,去了竇府。

等到了竇府,才知道娘家也出了大事,竇家似金苗苗一般養大的竇家長房嫡親的小少爺竟失蹤了一夜,府里雞飛狗跳亂成一團,金夫人的娘家大嫂哭得死去活來。

一問被打得去了半條命的小廝才知,竇造還是在金家郊外的莊子上失蹤的。

金夫人看著哭得淚涕橫流,妝容污亂的大嫂,結結巴巴地安慰了幾句,心中更是後悔回了娘家,生怕這事兒又和金鶯扯上什麼關系,因此連來此的目的也不敢說,如坐針氈地陪著娘家大嫂小半天,顧不得面子,匆匆又上了馬車回府了。

而此時一處花巷的行院中,竇造正生不如死地躺在一張軟軟的香床上,屋子里還散發著甜膩的燻香和一股糜爛的氣味。

昨夜之前,他還是行走花叢的風流公子,正欲和最近心心念念的美人共赴巫山**,可誰知屏風後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娘子,一個手劈,他就沒了知覺。

等到他再醒來時,是被痛醒的。

在想起那時的情景,竇造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不知道他如何到了那件黑暗血腥的牢室,他不知道那時面前站著的兩人是誰。

他沒有在身上留下任何傷痕,可他的四肢被折了又接,接好了又折,反反復復,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卻僅僅是讓他答應一件事。

他為了活命,自然答應了,卻被喂了藥被扔到了這家行院里,從前他最喜不過的醉生夢死,最愛的美人香軀,卻在喂了那種藥後變得讓他畏懼,害怕,昨夜永不能紓解的變成了他的噩夢……

可若是他做不到那件事,一個月後,相同的噩夢還要上演。(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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