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03
這人將卓立格圖一腳踢飛,也不停留,足不沾地,穿過風雪,直奔鐵欄山而去,漫天大雪無有半片沾身,須臾間便不見了身影,比之奔馬還要快些。
恍惚間只見藍袍高冠以及一柄三尺長劍從這風雪中飄過,便再無有半點痕跡,只留下一座人形雪堆倒伏于地,不一會兒變成了一個略略鼓起的雪包,又慢慢變的平整,再也看不見了。
這時範大少已經到了鐵欄山腳,下了馬,這鐵欄山當真沒有半點出奇之處,既不雄奇,也不見險峻,更無半點山水意境,從一面望去,不過是個慢慢隆起的緩坡罷了。
可當四人站在山腳下,遠望那山巔隱隱而見的血梅枝椏,心中卻是跌宕起伏,久久不能平息。四人將身上收拾妥當,整理干淨,互相看看沒有不妥的地方,一步步向山巔行去,便如凡人朝聖一般,心中慢慢平靜下來。冬日草原本就清冷,鐵欄山附近經年大戰,方圓百里被鮮血浸染,已然是寸草不生,如果不是下雪,這里的土地山石都是紅褐色,如同血液干枯後粘在地上。
一步步前行,一點點臨近山巔,除了幾人踩在雪地上的嘎吱聲,便無半點聲息。雪花落在肩上,慢慢化成雪水,範大少卻感覺不到半點冷的感覺,只覺得隨著自己緩緩登高,那血梅越來越近,身上的血液都要沸騰起來,熱的讓人難受。
「這鐵欄山十里方圓,那血雲死士在何處與人爭斗,怎麼找?」範大少心中清楚那爭斗之事已過了三月有余,加上大雪封山,那里還有什麼蹤跡讓人探查,可要是不說話,自己的血怕是就要著火了。
「呼。」那三位也是覺得靜的壓抑,不約而同的呼了一口氣。
「本就沒想有發現,這次來只是踫踫運氣,帶你來這鐵欄山看那血戰遺跡才是正事,範鐵骨的子弟,就算不顯于世,也當有鐵血風骨,你雖志不在此,但你別忘了,你的骨,你的血,都是姓範的。」
張仲聞說道此處,停下腳步,盯著範大少,雙目中灼灼之光,直釘入範大少心里,這一刻,那個曾經的賤骨頭再也不存于世,剩下的只有範鐵骨的兒子,從生下來就用鐵鑄造骨頭的範家大少。
範大少只覺的一口熱血燒的喉嚨滾燙,看著張仲聞的雙眼,重重的點了點頭。
張仲聞心中暗舒一口氣,只怕這位爺再蹦出一句我娘說的,自己三人這一番心血便當場濺在這鐵欄山上了。與那二人換了個眼色,三人心中都感安慰,終于成了。
有了這番開始,張仲聞有信心假以時日必將少年培養成鐵骨錚錚的血性男兒,不由的仰望蒼天,默默言道,鐵骨先生,你可看著,你這兒郎在我等手中必將長成錚錚鐵漢,必將讓這世上傳遍你範家男兒名聲,必將讓天下人都知道老子英雄,兒子也必是好漢。
鐵木湊上前來,嘴都咧到耳根了,搓著手,直言道︰「我說行吧,我就說這樣行的,你看看,小石頭多爭氣,你看看,這還沒到山頂呢,你看看……」說著說著都快蹦起來了。
「你行個屁!」張仲聞一腳把鐵木踢倒在雪地里,心下著實有氣,本來三人思量後已是不打算來這鐵欄山,鐵木出主意說這山上血梅有血煞之氣,把大少帶了,在樹根下埋上三天,沾染血煞之氣,再時刻的背誦炎黃血誓,給那四百義士冢每個義士磕上一百響頭,到時小石頭必然骨血上涌,血煞入體,義士上身,成為一塊血石頭。
當時張仲聞就給了他一腳,也就鐵木出的這餿主意,這麼整,血石頭估計沒戲,瘋石頭倒是能成。
還是周山定了這計劃,路途之中講述血戰事跡,勾起少年血性,那個少年不慕英雄,再提點範氏骨血,必要時偽造個範家家訓什麼的,再瞻仰了血戰遺跡,怎麼也能勾起少年幾分血性。
卻沒想路上來了一個白衣服的傻缺,這事情順利的簡直是太順利了,自己正在心中暗暗舒爽,又有得報深恩的激蕩,看著少年終于成長的感懷,都要哭出來了,這個二愣子跑來邀功,我踢死你,我這心情,我這心情,我再踢你一腳。
張仲聞被鐵木弄得哭不得笑不得,自己心思雖無人能知,卻感覺很是沒有面子,一腳踢去又是一腳。周山卻是明白自己這大哥的性子,今日里從又找回他狂公子的感覺,諸事順利,正是吐氣揚眉,郁氣吞吐之時,鐵木來觸霉頭,活該。
正主回過神一看,自己讓人給忘了,大哥雙腳猶如車輪滾滾,好腿法,看這腿風激蕩大雪飛揚,好一個……地上那大堆雪怎麼會滾,三哥哪去了?哦,三哥好地躺拳,那麼大的身材如此的靈活,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怎的光看滾了,不出拳啊!二哥這是什麼功夫,嘴角一抽一抽的,卻又神安氣寧,定是秘傳的內功心法,如此情形下還能入定,當真是高人啊!
慢慢走到高人身旁準備給高人護法,範少爺拿出酒囊,灌了一口,心說這三位哥哥功力一般般,這功夫用的卻是極深,這會兒功夫便都練了起來,自己日後定當多多努力,日日用功到兩更,絕不斷更。
三人看他過來都收了功夫,一副室外高人模樣,張仲聞點點頭,說一聲走,幾人又向山巔行去。
張仲聞覺得尷尬,便言道︰「剛剛那場打的好,與人爭斗就該如此,莫要講什麼規矩,一拳過去,讓他連媽都叫不出,以後出手都要這樣,都說天下武功唯一個快字,你是夠快了,卻還不夠狠,以你功力,第一拳就能要了那人的命,江湖爭斗,生死一線之事,獅子搏兔必用全力,至不濟也要讓他再無反抗之力,不是每次都能讓你補拳的。」
範大少點頭稱是,心中卻想,好好一條人命,那里是說殺就殺的,最多以後打人多用些力氣好了。
張仲聞看他一眼知道這事是急不來的,只能以後慢慢教,多見見血就好了。
周山抬頭道︰「適才那人一身白衣,輕功又好,該是大雪山門下,這一脈是草原聖地宗門,那人來歷不簡單,該殺了的。」
「那時他好似說叫什麼卓立格圖,倒是草原蠻子的名字,現在怕是已經跑了,便是大雪山門下又如何,我狂公子何曾怕過,再來便打殺了他。」張仲聞方才沒能察覺此人,心下有氣,這是說起已然存了殺意。
周山見張仲聞已經留意,便不再說話。
幾日下來範大少已然知曉自己這三位哥哥在江湖上的名號,張仲聞叫做狂公子,不過這些年多有人叫他懶公子,其中怕是有些故事,以後定要讓他講了來听。
周山叫做窮道人,配著那破爛道袍倒是有些像,範大少卻知道這三人中一直是周山管錢,這名號怕是名不符實。
至于鐵木卻是叫做金剛鐵,張仲聞卻說門中都叫鐵二愣子的就是他,這個倒是真真的人如其名,貼切的很。
走了一多半,範大少又覺得渾身燒的厲害,開口道︰「張大哥,周二哥,鐵三哥,這幾日與你們一起,我極是歡喜,我知道今天的事是講與我听的,也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可這甄英雄我是學不來的。」
三人心中一緊,張仲聞正待說話,範大少卻不給他開口機會,心想我也喘口氣,接著道︰「張大哥後面說的傳說,這甄英雄走遍天下卻是我極羨慕的,我想好了,要是能和三位哥哥一起去那極北草原之北,南方大澤之南看看,我這一生便不悔了,四個月後我就十六了,我想叫做範逍遙,我一個人是逍遙不來的,想和三位哥哥一起,你們會和我一起吧?」
說罷看著三人,眼中滿是期盼,範大少最听娘的話,便是賤骨頭時也是從未求過人的,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人說話,已然是接近于懇求了。
三人互看一眼,又看看這小石頭,第一次看見這少年放下他那倔強,三人一起放聲大笑,心中極是暢慰,從今日起四人才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從今日起才是張大哥,周二哥,鐵三哥和小石頭,雖不曾斬過雞頭,燒過黃紙,但這才是兄弟,這才是他們的小石頭。
小石頭看到三位哥哥笑的暢快,也一起高聲大笑,大笑聲中,兄弟四人走向山巔,沒有言語,卻也不需要言語。
鐵欄山本就不大,一會兒功夫,血梅已然在望,幾人足下加力,都想早一刻見識那英雄風采。
這時一縷清音響起,讓這天地俱都一靜,這天地間的大雪仿若在這一刻都滯在空中不敢落下,怕這只當天上有不當世間聞的清音被驚擾了。
余音渺渺,半響回落,四人這才回神,互看一眼,眼中滿是驚懼,剛才這聲音響起之時,自己四人連這四周大雪就如被定在這天地之間,現在才能感覺這北風流動,雪花回落。
範大少滿臉的迷茫,兀自不知發生了何事,張仲聞三人卻是明白,剛才是有人以絕世音波之功攝住了自己四人心神,心中產生了錯覺。
雖不曾有防備,可這人的武功實在是可怕,剛才那聲音並非針對自己四人,已然如此,如那人有意,自己幾人絕非其一合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