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四章 馨怡(二)

作者 ︰

馨怡居,別致的名字!如漫漫青泥中的一朵不染青蓮,在這荒山之中,猶顯突兀!

偌大馨怡居,尚有二人,一位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名陌湮旎,容貌清秀美麗,舉止亦端莊得體,性情溫順,精通音律舞蹈,廚藝亦甚好,甚會操持家務。一位便是約兩歲的小男孩,名宜政,看起來很可愛活潑的模樣,但相處下來,卻發覺這孩子性格頗是安靜,亦不吵鬧,倒覺幾分大人氣度。亦是與這小孩親近玩鬧,顏律若竟與這小孩生出幾分莫名親近之感。

寫意等一行人初入馨怡居,正見陌湮旎與院中哄弄著小宜政,風舞瞧著,不覺笑道︰「看不出來,你竟已有妻小!」

聞言,尋木靜香踏步過去,邊道︰「他不是我的小孩!」又與陌湮旎道︰「準備些吃的還有藥膏,這幾人待會兒要用!都是在芙蓉山結識的,一齊送到偏廳去!」抱起了小宜政,回轉身來,正見身後幾人詫異望著他,不覺憶起先前言語,恍然竟誤會了,又解釋道︰「他不是湮旎的小孩!」

見眾人神情仍是怔愣,陌湮旎竟輕笑出聲,只與眾人解釋道︰「我與靜香並非夫妻,你們誤會了!」轉而與尋木靜香道︰「那你好好照顧宜政,他今日月復瀉了好幾次,你不在,我又不通醫理,也不敢帶他去看大夫,只能哄著他,多喂他喝了熱水!」

「既去準備食物,何不妨備一份蒸隻果,隻果有健脾益胃、收斂止瀉的功效,以蒸隻果給小孩食用,不僅富有營養,更能緩解月復瀉之癥。」寫意緩緩道,微揚了聲,「不喝生水,不吃不淨食物,防止病從口入。飲食清淡,少吃油膩食物、多喝米粥,以減緩月復瀉患兒胃腸道負擔。」

聞寫意言語,陌湮旎微微駐足,待其語畢,只含了淺淺笑意行了一禮,方靜靜離去。待其身影不見,風舞方斂了心神,遲疑道︰「方才之言,莫非你三人並無任何關系,卻像一家人般住在一起?」

尋木靜香但笑不語。只領了諸人往偏廳去。觸目綠蔭成林,碧竹蜿蜒,淺灰石子路穿梭其間。至深色廊道,以透明雕刻作飾,穿透檀香木,另一側景致亦盡收眼底,竟添別樣景致。穿過廊道拐角,亦是一處長長廊道,景致卻已不同,四周假山林立,怪石嶙峋,看似無常卻又有常。下了廊道,穿假山間細小石路,便至其後一處拱形扇門。推門進去,已是另一番天地。

四周空曠,呈四方形狀,邊緣長寬廊道,沿至正對面馨怡居主室。廊道雕刻簡單質樸,色澤渾厚,檐上檀木雕刻的暗色百花花環,手臂般大小,依次排列。院中以青草鋪就,仍盡顯暗綠色澤,又以細碎石子細細鋪就了紋路,乍看之下,亦不覺單調。

尋木靜香走在最前頭,邊道︰「稍後湮旎便會送吃的還有湯藥來,偏廳抽屜里亦有些治外傷瘀傷藥物,屆時你們自己取了去!」邊說邊將宜政換到另一只手,「稍後我要出去,估計明早之前不會回來了,若有事,盡管尋湮旎便是!別看她女兒家,又養尊處優,辦起事來卻頗是可靠的!」

「養尊處優?」風舞疑惑一句,加快了腳步,「听你先前言語,我倒疑惑。你三人並無任何關系,緣何竟同住屋檐下,且相處那般好?莫非如你等這般人,皆如此豁達且奇異麼?」

寥寥香氣撲鼻而來,暖而清雅,舒緩靜氣。聞言,尋木靜香輕笑出聲,「皆乃巧合罷了!宜政乃友人托付,湮旎卻是暫住。只是這等情景,不知情者見了,難免多心!」抬頭望天,竟已駐足,「再不去便要遲了!」言語目光于身後幾人身上逡巡。眾人正自詫異,尋木靜香已至簡彌生跟前,將小宜政交到她手上,「暫時幫著照顧罷,此刻湮旎是沒有時間的!若她問我,便說我已經走了!」最後一句,人已順著來路跑出很遠。

此番變故太過突然,眾人剎那皆未回過神來。待小宜政不舒服得在簡彌生懷里翻了個身,嘟嚷一句,方斂了心神。往另一側望去,竟已至偏廳門口。屏風外側空地,擱著一個兵器架,僅木劍幾柄,還有一張弓,幾支不傷人的木箭。

諾大的馨怡居無半分聲響,靜悄悄的,偶爾一個不小心的踫撞亦翻滾出許多不同的姿態來。這馨怡居內部建築布置乃是八卦星象之陣,五行術數暗藏!看來尋木靜香所言不虛,這馨怡居亦非普通樓閣可以比擬!

《活法機要•墜損》言︰治登高墜下,重物撞打……,心月復胸中停積瘀血不散,以上、中、下三焦分之,別其部位,上部犀角地黃湯,中部桃仁承氣湯,下部抵當湯之類下之,亦可以小便酒同煎治之。

巨石用力撞擊,顏律若傷在肩部筋骨,癥見腫脹、皮下瘀斑、局部壓痛明顯、患處活動功能受限。損傷未至一個時辰,治擬活血化瘀、消腫止痛。方藥首選桃紅四物湯,其中再加姜黃,使藥力作用于損傷部位,加強治療效果。

偏廳不僅有許多傷痛膏藥,更有許多醫書。風舞打開其中一個抽屜,將里邊的東西盡數拿出來擱在桌上,笑道︰「這尋木靜香不僅醫書,藥膏也多!我來看看,痛藥膏、定痛膏、雙柏膏、消腫散、散瘀膏,皆乃用于骨折、筋傷初期腫脹疼痛劇烈之癥。」疑惑一句,「莫非尋木靜香經常受傷不成!」

消瘀退腫止痛!馨怡居內藥膏確不一般多,淡淡藥味,驅散偏廳外間燃的暖香,氣味覆蓋,竟是聞不見了!綠羅裳偏廳踱步,緩緩道︰「興許是他故意安排的!幾年不見,他的脾氣倒一點沒改!」言此冷笑一聲,「想也知道是誰請他幫忙!炸山!虧他想得出來!」

偏廳淡淡藥味在抽屜打開之後更為濃郁,流雲亦奔到桌前,尋了治療外傷擦傷的藥至寫意跟前,簡彌生端了清水進來正為寫意清洗傷口,聞綠羅裳之言,簡彌生好奇道︰「你認得他?」

綠羅裳只淡淡瞥了顏律若一眼,手中抱著小宜政,竟不知如何是好!「見過幾次,已是好幾年前之事!」轉而亦至桌前,尋著合適膏藥。簡彌生見綠羅裳不願多言,亦未再問。

寫意右手未動,左手卻忽的搭上簡彌生右手脈門,簡彌生一驚,怵然一頓,抬眼疑惑望向寫意,見其眼簾微垂,正要言語,卻忽的松開了手。靜默須臾,簡彌生亦未多言,又垂下眼眸,細細為寫意清洗傷口。

「你手臂的傷倒是無妨的,稍後清洗傷口,上些藥便沒事了!只記著,切莫踫了水!」微側了頭,寫意抬眼瞥了簡彌生一眼,復又垂下眼眸,「想必你心底清楚,過去的事你是不記得的!我只能與你說,你記憶不再,乃為人為,已為封鎖。」

莫名一句,眾人皆模不著頭腦,兀自疑慮。倒是簡彌生,神色一驚,復又沉寂下去,只道一聲「我知道了!」便端了水出去。

此刻風舞亦拿了藥膏至顏律若跟前,還未言語,顏律若便伸手拿過風舞手中藥膏,淡淡道︰「我自己來罷!你忙你的便是!」言語將膏藥擱在身側高案上。

「你自己?」風舞反問。幾人之中,唯流雲、綠羅裳毫發無損,其他人皆有損傷。簡彌生替風舞擋下墜落碎石時,手臂筋骨亦扭傷,雖不是很嚴重,但活動之間,仍有不便!

右肩疼痛難忍,手臂輕微舉動亦牽扯到肩上傷口。顏律若微皺了眉,換了語氣,道︰「先顧著你自己罷!不是有許多治療外傷創傷的藥麼?」言此微低了頭,「彌生手臂亦有所傷,你亦為她瞧瞧!她抱著小宜政,亦頗有不便的!」

言語剛落,正見陌湮旎端了湯藥進來,鼻尖生姜味甚濃,托盤上還隔著幾瓶藥酒。卻見她將東西擱在案上,轉而與眾人道︰「昨日偏廳藥酒剛剛用完了,我又拿了幾瓶過來,想來你們是要用的。我還端了幾碗姜湯來,驅驅寒氣亦是好的。估模著你等一行人急著趕路,現下尚未吃東西罷!我現在去備菜,屆時將姜湯喝了,上好了藥,我便來叫你們!」輕笑著點了下頭,復又出去。

芙蓉山之行頗是不順,先是風寒風熱之癥,後又擦傷創傷,風寒未愈又添新傷,這病,倒愈發拖延了!不過言語瞬間,綠羅裳拿了藥酒為簡彌生揉捏,風舞與流雲擦傷不過小事,與陌湮旎一同離去了。

此時房間里獨余了寫意與顏律若二人。寫意手臂早已上藥,卻見他接過顏律若手中膏藥,讓他退了半邊衣衫,為其上藥。肩關節處泛著濃濃的紫黑色,腫起老大一個包,這樣大面積的創傷,深入肌理筋骨,整條手臂怕這幾日都動不了了!

寫意為顏律若擦完散瘀膏,雙眸卻未離開他傷患之處,只見寫意遲疑片刻,忽的道︰「是否要為你再擦定痛膏、消腫散?看這創傷,怕沒幾日是不會好的!」

輕柔聲音自耳邊傳來,軟軟的,不覺讓人懈了心防。卻見顏律若輕笑一聲,道︰「你就不怕物極必反?更何況它亦算不得嚴重!行氣消瘀活血,不是平日常用醫理麼?」邊說邊整理衣襟,右手垂在身側,一動未動。

卻見寫意淡淡笑出聲,柔聲道︰「是啊,除卻桃紅四物湯,活血四物湯、復元活血湯或活血止痛湯亦是不錯,如今你是氣滯血瘀,局部腫痛,無里實熱證,如此消瘀活血,更見效益!」言此頓了頓,「一直不曾問你,你不是說,軻將軍派來之人,僅一人麼,那綠羅裳,又是何人?我見她,倒不似普通人!」轉而疑惑道︰「你如何知道軻將軍派了人跟著,更知此人是她?」將眼神投向身前的顏律若。

偏廳有屏風擋著,窗戶又以緊閉,須臾,此間藥味愈發濃郁,寫意不覺微微斂了呼吸。卻見顏律若微側了頭,淺笑道︰「沒有。昔日戰事未停,我常往將軍府去,經過書房時,偶然見了,方知原來軻將軍的行營右將是位女子。後知你即將成行,便派她保護你。因不願你知曉,便讓我保密。」

寫意靜靜听著,恍惚憶起數年前,山腳下救軻依劍與他弟弟那番情景,那麼遙遠!若非軻依劍半昏迷中于他眉梢處留下一道傷痕,只怕此事,不久便忘了罷!往昔一幕幕浮現,泛起陣陣苦澀。

房中煤火燒的正旺,暖暖的,驅趕連日趕路寒氣。壁爐中燃著上好的麒麟香,輕煙寥寥,散發誘人清香,清新提神,舒緩疲勞。不久陌湮旎便來喚眾人飲食,便一同離了偏廳。許是藥力緣故,吃完飯,不多會兒,身上便生出些汗來,昏昏欲睡。陌湮旎又為眾人安排宿處,便皆睡去了!

已入午時,氣候仍顯陰寒,絲絲寒意款款侵襲,竟覺幾分莫名寒意。時風舞正于廚房內為眾人煎藥。活血化瘀、消腫止痛,治風寒風熱之藥。入芙蓉山上,因著好幾日急急趕路,天氣又變幻莫常,風寒風熱之癥,已在眾人之間蔓延,姜湯又豈能驅散周身寒氣!

風舞一側為眾人熬藥,濃濃苦味蔓延,此間飄散,甚為濃郁。時陌湮旎亦在收拾廚房,清洗廚具,準備午時食物。須臾,卻見陌湮旎小心來到風舞身邊,于她身側蹲下,指著其中一罐藥,道︰「這就是荊防敗毒散?既皆乃外感風寒,一齊煎便好了,為何要分開?」聲音竟添幾分沙啞。

風舞詫異抬頭,復又低垂下去,「荊防敗毒散,專治外感風寒,鼻塞聲重,鼻癢噴嚏,流涕清稀,咳嗽痰多清稀,甚則發熱惡寒,無汗頭疼,肢體酸痛,舌苔薄白,脈浮緊。」風舞小心看顧火候,緩緩道︰「即便同是外感風寒,亦有不同癥狀,不可一視同仁!」

這兩罐湯藥,所用藥材,大部分相同,其中不同之處,亦是依了個人的癥狀而言,酌情用藥。那濃濃苦味中的細微差別,亦只有精通之人才能分辨出來。風舞抬頭見陌湮旎盯著這藥若有所思的模樣,笑道︰「難不成你亦喜岐黃之術?」

卻見陌湮旎輕含笑意,眸色亦添幾分濃重,「自是想學的。在馨怡居居住許久,亦看了靜香的些許醫書,只是醫理之道著實難懂,亦不敢輕易為人診病!」微沉了聲,「我不過粗通些醫理之道,若能精通醫理,通曉醫術,那……」便不再說下去。

鼻尖藥香味漸濃,風舞微斂心神,小心看顧湯藥,只含了柔和笑意,溫和道︰「荊防敗毒散,取荊芥、防風、柴胡、川芎、枳殼、羌活、獨活、茯苓、桔梗、前胡、甘草十一味藥共同熬煮。你的癥狀乃咳痰較甚,應另加杏仁、浙貝母。」見陌湮旎抬頭,風舞只作不覺,又道︰「若風寒郁閉較甚,就應另加麻黃、桂枝。辛溫解表,宣肺散寒。」言語指了另一灌藥,「那是流雲的,風寒郁閉較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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