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逸然好箏不假,可是讓他指教一個存了心想嫁給他的女子,他還真沒那份心思。可是,他再怎麼窩火,也不能弄砸了老娘辛辛苦苦籌備已久的賞花宴,若是他敢亂發脾氣,那彪悍的公主老娘真的會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地來一場全武行的三娘教子,他可不想被傅東那家伙嘲笑。
無奈之下,紫逸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江小姐,飛天舞就要開始了。為了請到玉蟾大家獻舞,家母特地修建了這座繁花台,紫某不敢荒廢了家母誠心待客的心意。」
江春月愣了一下,沒想到紫逸然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十一二歲時就已姿容絕艷,十三歲時名動天下,沒有一個男子能拒絕她的柔聲軟語,可是,這個、這個紫逸然真的和傳說中的一般,看似溫潤如玉,內里卻是硬如磐石!他、他竟當著眾人之面,婉拒了自己!
就在江春月被紫逸然打擊得黯然失色時,坐在滎陽公主身邊的吏部尚書夫人姚氏笑了︰「誰說紫將軍是面熱心冷了?瞧他多體貼公主……」
滎陽公主大概覺得高聳的如意吉祥髻有些重了,索性拔下了赤金掐絲點翠轉珠翠玉鳳凰步搖,還是覺得頭上沉甸甸的,又拔下了髻側的兩只金瓖玉五蝠戲珠頭簪,這才嘆了一口氣︰「那不過是嘴巴功夫,誰耐煩去听!要是真孝順,就好好地給我娶一個乖巧的好媳婦,只要能有孫女抱,哪怕他到天邊打仗去……我也是個命苦的,二十幾年了,就只有這麼一個臭小子,哪怕再給我一個閨女,我們娘倆也有個伴呀!」
听了滎陽公主這話,一旁坐著的誥命夫人全都笑了,看來這公主和那傅夫人一樣,都被自家不省心的兒子鬧得煩了,一心想抱孫子,只要自家的閨女入了紫將軍的眼,公主也不會計較門第什麼的了。幾個家有美貌女兒的四、五品誥命夫人像是吃了定心丸,只恨現在人多,不能叫來女兒細細商量。
只听一聲花鼓響起,眾人立刻把目光投向了繁花台——雖然欣賞美女美男很養眼,可是,能欣賞到名震天下的飛天舞也是很不易的。
玉蟾大家一身白衣勝雪,白色衣裙隨風拂動,衣群浮動如御風而行,舞姿絕世。謫仙臨塵般自繁華朵朵的繁花台飄然而來,身材婀娜,曲線曼妙,眸若秋水,翩若驚鴻,似浮光掠影一般輕靈飄逸。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吸氣聲,玉蟾大家名播天下,都言她絕色傾國,風姿醉人,可是,見了她的真人,一干見慣了美女的皇親貴戚還是被驚艷了。
所有人都為玉蟾大家的絕色風姿所沉迷,江春月卻在暗暗地注意著紫逸然的一舉一動。只見紫逸然不露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一個機靈小廝低聲過來稟報。那小廝只說了一兩句,紫逸然的臉色突然一變,扭頭就朝著花台東面走去。
等紫逸然趕到紫竹苑,王鐸已經被按到條凳上打了十板子。
血水順著條凳滴下來,青磚地面一片殷紅。
平國公走到王鐸身邊,居高臨下地瞧著他︰「還要自由嗎?」。
「當然。」
「為何?」
腰臀間火辣辣的,卻沒有疼痛的感覺,王鐸吸了一口氣,正色道︰「大丈夫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功名利祿,皆是過眼雲煙,唯有自由,乃立身立世之本,怎可舍棄!」
「好好好!本爵最是欣賞你這種大義凜然的漢子!好好好!」
平國公口風突然一轉,對王鐸竟贊不絕口,王鐸大感意外,心頭突地一跳,正覺得不妙,旁邊一個小廝,死死地捏著他的手,摁住他的大拇指,就要往一張契紙上按。
「住手!誰敢再動王校尉一下!」
紫逸然大步進了紫竹苑,臉上已有了幾分煞氣,墨玉般的瞳孔里射出了兩團黑色的氣焰,使他看來竟有幾分修羅魔神的惡煞︰「父親大人,您……您過了!」
平國公緩緩地抬起頭,臉上是一股子冷冷地肅殺︰「為父怎麼過了?明明是你識人不明,為父不過出手替你收拾殘局罷了,有什麼過了?」
「王校尉是孩兒貼身護衛,父親如此折辱與他,叫孩兒顏面何存?」
「好好好,你還知他是你的貼身護衛!」平國公眼中的陰鷙愈深,瞪著紫逸然,恨恨道,「如此重要的執事,你竟交給一個不明底細,不簽賣身契的寒門小子,你將性命交托在他手上,而他呢,他卻防你甚嚴,一點把柄都不留在你手里,這樣的人,你也敢用!」
紫逸然喉頭滾動兩下,本想將原委細細道來,可是王鐸就在身前,又不便言說,只得默然不語。
平國公卻更加火上澆油,怒火愈燃愈旺︰「我本想將他那妹子給你做了侍妾,如此他必忠心護你,可是這……這殺才好麻利的口舌,什麼妹子待嫁,大丈夫唯自由不可拋,一番大氣凜然話語,就是飽讀詩書的狀元公也說不出來,這樣的人物,哪里是個父親早亡,家貧無法讀書,只得投身軍營謀個出身的莽夫?這樣的護衛,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麼?!」
紫逸然還未來得及答話,那邊不怕死的王鐸就接了嘴︰「原來標下不肯將妹子送來討好將軍,不肯賣身侯府,就是居心叵測了。既是如此,就請國公爺放了標下回家去,標下自然本本分分地回鄉下伺候老娘,種田打獵,不敢再來帝都生事了。」
「王校尉,本侯已著人去蓮花胡同了,你先回家將養身體,此事本侯必會給你一個交代!」
紫逸然的大唱反調使得平國公更是暴跳如雷,若不是怕家中的河東獅吼,他恨不能將這不識好歹又礙眼的小子吊起來狠狠地抽一頓,可是,還沒等他擺出老子的架勢和口吻教訓這奪了他心頭愛的小子,門邊就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好你個老不死的,老娘一個不留神,你就拿兒子撒氣,你當老娘是死人哪!有本事你朝著我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