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十國記 第二十七章 緣起風月宗

作者 ︰

楚朝顏第二天醒來時,頭痛如裂,口干舌燥,後腦勺一扯一扯的象有個人在她大腦中彈象皮筋玩兒。以後就是要她的命,她也不會再喝酒了。

不久她即意識到自己是睡在陸觀瀾的起居臥室里,因為四周的陳設完全就是他個人的風格,除了書還是書,除了畫還是畫,被子下的自己未著寸縷,脖子和胸上都是吻痕和淤青,說不得多半骨頭都被人捏青了,到現在都又酸又痛。

她的侍衛制服早就尸骨無存了(咳,制服誘惑),旁邊放著梳洗水盆、胭脂水粉,和一襲淡藤黃色的上等煙紗羅裙,十分精致美麗,拿起來輕軟如一縷月華,連內衣鞋子都有,那種貴族女子裝束又和宮裝不同,忒飄逸,帶子特別多,她費了很大力氣才穿上,也不知穿錯沒有。墨色的秀發也用絹帶子松松的綰系了,柳條細鹽漱了口,鏡子里的人立刻星光水眸,呃,百媚橫生。縱然沒有化妝品,縱然夜夜熬打,皮膚依然堪比玉石,玄天玉果然神品啊!(當然也有可能是情藥的作用……#_#)

整個將軍府都靜悄悄的,推開瓖著雲母片的窗欞向外望去,夏日晨曦在院子里灑下斑駁的影子,頭上綠樹透出晶瑩的光,昔日這庭園也是繁華富貴,如今雖然依舊春潮入池,夏荷密茂,卻只有一人寂寞的欣賞了。

突然有人過來窗下欠身道︰「公主醒了?」說話聲把她嚇了一跳,她這才看見,原來屋外還守了些士兵,只是都守在門口,視線不及她沒瞧見,這些人想來都是陸觀瀾的親信,她有點象被抓了現行……臉上微微熱辣。

那士兵道︰「我等奉將軍之命,在此听公主差譴,公主有什麼需要,盡管吩附我們。待會用過早飯,公主如果想逛將軍府,我等可以帶路。累了的話可以在房間看看書,等晚上陸將軍回來。」楚朝顏不禁暈倒,看樣子陸觀瀾是想把她留在這不讓她走啊,昨晚她裝睡逃過一劫,今天晚上可沒這麼容易再糊弄過去了。

不大會兒一個青衣丫頭端著一盤子精致的瓷碟進來,叫道︰「公主!公主醒啦。」那丫頭削肩細腰,鴨蛋臉面,不是青菽是誰?楚朝顏又驚又喜,心想陸觀瀾真體貼,忙迎上去接過她手上的盤子放桌上,拉著她坐下,急急的問她這一個月來的遭遇。昨晚在城上,她們什麼都沒來得及說。

青菽這段日子來清減了不少,更顯瘦弱,雙眼有些紅,道︰「那日公主派人送來那匹馬和我的四字武技,我就知道公主好好的……」她歷經劫難,屢受驚嚇,沒想到能全身而歸,自是噓唏,說了大半日,突然想起一事來︰「對了,昨晚媊王離開前,突然看到了我,就要我送一封信給公主,還特別囑咐不要給陸將軍看到。」「什麼信?」青菽從衣袖中掏出一卷月白色的布帛來,楚朝顏認得這是朱獨朗昨日穿的衣料,想是他臨亂撕了一幅,又著急找不到筆墨,只好忍痛咬了自己的手指頭(事實上是護衛的手指頭),寫了一封血書,那字跡十分潦草,卻是一首詩︰

縱馬平生英雄願,一見相知若十年。

酒罷欲論王之道,敢來一賞龍魂盞?

她對酒沒有媊王這麼痴迷,龍魂盞她雖好奇,但要她冒著生命危險前去觀賞,那也是果斷不去的。她只是個深宮弱女子,她只想每天吃好睡飽看美男……

「公主,您和這媊王結拜成了兄弟,他應該不會再攻城了吧?」

「可不好說。」

昨夜之事,令她尷尬,可不想留在這里等陸觀瀾回來(昨夜未完待續……),雖然她對古代園林很有興趣賞玩,但這骨節,逛人家將軍府你想表達啥意思。兩人吃了早飯,楚朝顏讓門外軍士幫她取一套侍衛制服來,那士兵一躬身,彬彬有禮的道︰「公主,如今城上戰事緊張,陸將軍已下令,非軍人不可接近城樓,公主千金之軀,不可稍有涉險,還請公主不要出將軍府,否則將軍怪罪小將……」靠,楚朝顏這才知道,原來她被軟禁了啊。

她有些氣悶,坐在房間里一語不發,青菽道︰「這陸將軍,多半是要和媊王戰個勝負,不想公主參和進來。」楚朝顏哼一聲道︰「男人就是好斗。」青菽抿嘴輕笑,听公主道︰「不行,我們得想個法子出去。」

好在這間臥房窗子甚多,可是一匠心獨具的雅居,東西南北,四勝四景,四時四意,都有得欣賞,楚朝顏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等陸家小將發現窗扇大開,公主與丫環不知去向,盡皆慌了,匆匆去尋,遍尋不得,急去報信,她兩位這才從床下出來,大搖大擺而出,好在青菽進來時還記得路,門口就一個又聾又駝的守門老人,也沒有阻攔,兩人出到街上,不禁歡呼雀躍,興奮不已。楚朝顏身著女裝,不想去城上讓侍衛們瞧見她這般模樣,于是兩人便決定去逛街,只是城內家家閉戶,實在沒啥好逛。也有些小生意人不怕城破,斗膽出來擺著小攤,卻沒什麼主顧,縮在角落里,賣的面湯也都是冷的。

兩人不熟城中道路,走了沒多久,就迷路了。青菽道︰「我听說壁京城、龍淵城、羅陵城,還有月燕的出雲城,月鹿的出羽城,都是幾百數千年前一個叫‘諏方’的家族及其後人設計的,每一城都對應天上的一個星宿,那星宿之下,又是無數星河棧道,所以都象迷宮一樣,若是不熟道路,極容易迷路。」

楚朝顏點點頭,她見過壁京地圖,當時就覺得怎麼畫的跟迷宮似的,完全可以當桌面游戲玩了。兩人正胡亂的走著,想找個人問路,突然聞到一陣奇香入鼻,催得她月復中大叫,她們循著這香氣來源,轉過幾道巷子,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埋頭在那烤一只全羊,脂油流到柴火上,香飄十里。楚朝顏十分好奇,待走近去欲看個究竟,那些人听到腳步聲,從羊身上抬起頭來,見到兩個年輕美貌女子在悠閑的逛街,也俱是一呆。楚朝顏猛省得他們是什麼人了,心里暗叫一聲糟,裝作不經意的走過,緊緊的握住了青菽的手,想無聲無息的就此悄悄遁掉。

那黑衣人卻抽出刀來,呼的一聲,圍成一個圈子,攔住了她們的去路。朝顏硬擠出一個笑容來︰「各位英雄好。天氣真不錯啊,羊烤得好香啊,切肉刀的造型好別致啊……」為首的黑衣人用刀指著她,沉聲喝道︰「你們是誰?」

楚朝顏道︰「我們是住在附近的小戶人家姑娘,出來想買點胭脂,沒想到卻迷路了……頭一次出門,就鬧這麼大個笑話。」

另一個黑衣人道︰「她們也迷路了。」

「哼。」為首的道︰「一看就知道是個精于撒謊的。住在附近豈會不知道路?先抓起來再說。」楚朝顏忙道︰「不用抓,不用抓,我們束手就擒……你們先吃午飯,我們在一旁抱頭蹲著。」

那些黑衣人倒也不為難她們,收轉刀去切肉,一邊大嚼,一邊時不時瞟一眼美女。

青菽見公主果真就蹲到旁邊,不禁大是郁悶,這還不算,還舌忝著臉說︰「英雄,可不可以也分我們倆一份?我們也好餓。」

為首的是個四十開外的精壯漢子,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旁邊一個年輕些的暗軍,大約二十多歲,見她二人美貌,有心輕薄,便切了一塊羊睪丸,用劍挑著遞過來,嘻嘻笑道︰「姐姐,這是羊身上最美味的部分,姐姐一定沒吃過,來嘗嘗看。」

楚朝顏天真無邪的道︰「我們村里每次宰羊,都把這最好吃的部分留下來,做成風肉,給村里新婚的哥哥吃,說只能成親那天才能吃這最好吃的部分,如果我偷吃了,臉上會長瘡,變得難看沒人要,所以還是給要成親的哥哥吃吧。」

年輕男子遞劍的手僵在那兒,幾個黑衣人哈哈大笑,「姜明月,這姑娘有見識,不如你娶了這姑娘,你就可以吃這最好吃的部分了。」

姜明月回劍把那塊肉向那人拋去,「你這家伙一直沒女人,估計那話兒不行,很需要這個。」見楚朝顏低頭悶笑,知她是故意裝純。用布揩干淨滿是油膩的劍鋒,站起身來道︰「兩位姐姐,不如我帶你們去買胭脂水粉。」

旁邊有人道︰「姜明月,你好貪心,你一個人對付得了兩個麼?」

姜明月道︰「我又不象你,需要吃羊身上最好吃的部分才能對付。」

青菽嚇得瑟瑟發抖,靠緊了公主,「怎……怎麼辦?」

楚朝顏心想,跟他單獨離開,總勝過對付一大群武林高手。于是拍手道︰「好呀,不過要哥哥你買了送給我。」姜明月笑道︰「那是自然。」

暗軍首領突然道︰「姜明月!這丫頭有點邪門。怕是有武功的。」手一揚,一把鐵蒺藜破空而出,照楚朝顏門面打來,只听「綁、綁、綁」數聲,楚朝顏一陣眼冒金眼,搖晃兩下,便即撲倒。青菽驚道︰「公……小姐!」把她翻過來,只見頭破血流,額頭腫到老高。

姜明月不滿的道︰「什麼好事都被你攪黃了!」

那暗軍首領盯著青菽,緩緩的道︰「這丫頭好生面熟,一定在哪里見過。」青菽脖子一縮,背過臉去。眾人听他這樣說,都瞧著青菽,立刻也有人覺得在哪里見過,只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暗軍首領一揮手,道︰「把她們兩個帶出城去,充實軍妓營,弟兄們幾個月都沒嘗過滋味了。現在大天白日的,別盡起婬心,想著怎麼出城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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