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的謊言 第三十八章 家

作者 ︰

葉惠離世的第二天,黎薇兒獨自一人走向了葉惠曾經的病房,推開房門,雖然外頭的陽光明媚,但屋里的窗簾卻厚重地壓在窗邊,它們似乎不想讓屋里的人被洞悉。屋里只有一盞昏暗的床頭燈開著,柔和的燈光照在空空的床上,因為被長久的臥躺而凹陷的下去的床墊上,黎薇兒還能清晰看到葉惠的身影。葉在 靜靜地蜷縮在床邊,頭往床頭靠著,兩眼空洞地看著別處。

黎薇兒在心里嘆著氣,她能夠感受到了葉在 的痛苦和悲傷,自己曾經也經歷過親人的離世,那份無奈和刀絞的痛會讓人無力哭泣。黎薇兒沒有開口勸說葉在 ,因為最好的安慰就是靜靜地陪伴,她靜靜地坐在了葉在 的身旁。

「你說,阿姨會去天堂嗎?」。不知過了多久,葉在 忽然問著,但他的雙眼依然干澀無光。

「會的,她一定會去的。」

「對,她會去的,她會和我的母親在一起,只留下我一個人。」

葉在 的話讓黎薇兒听得傷心,她不知道葉惠對葉在 而言是什麼,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葉在 的心除了傷心還有恐懼,他害怕孤寂地面對人生。

「我就這麼惹人討厭嗎?父親不要我,母親生完我就去世了,現在連阿姨也走了,我是做錯了什麼嗎?」。

葉在 的眼神里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不解和絕望,而這讓黎薇兒明白了為何葉惠想要給葉在 找個家,因為葉在 不止人生不完整,連他的心也破碎成一塊一塊的,他需要的不單是個家,還需要一個溫暖的港灣去撫慰他受傷的心。

「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而是你得到的愛已經很多了。」黎薇兒不知該如何幫助葉在 ,她只是將自己內心的感受告訴葉在 ,「我不知道你的父親為什麼離開你,但是你的母親卻依然愛著你,她還把自己的生命延續給了你,她對你愛已經無法比擬,而葉阿姨,她把一生的愛都給你了,現在她只是休息,她需要自己的天地。而她們的希望就是你能帶著她們的愛勇敢活下去,而不是為了她們的離去傷心難過。」

葉在 的眼楮變得朦朧,眼角已經泛起了淚花,「一諾,能幫我一下嗎?」。葉在 顫抖著嘴唇。

黎薇兒點點頭。

葉在 將手緩緩地搭在了黎薇兒的肩膀上,他將身體靠向了黎薇兒,頭重重地壓在了黎薇兒的肩膀上,全身微微地抽動著。

葉在 在哭泣,雖然他壓抑住哭聲,但黎薇兒仍然能听到了眼淚落下的聲音,那聲音猶如幽谷里的水滴,每一顆都帶著透骨的冰涼。

黎薇兒沒有推開葉在 ,她反而輕輕地拍著葉在 的背,讓葉在 將心中所有的憂郁都發泄出來。

夜幕來臨,葉在 不再哭泣,他在黎薇兒的懷里睡著了,但眼角始終有淚水涌出,而身體也不自覺地抽動著,也許他在夢里看見了逝去的母親和葉惠。黎薇兒用手指擦拭掉葉在 眼角的淚水,自己只能用這種平凡地方式來撫慰葉在 。

護士抱著小念出現在門口,示意黎薇兒要喂女乃了,黎薇兒讓護士稍等,因為她害怕弄醒葉在 。但就是這一個瞬間,黎薇兒想到了小念的將來,小念的處境和葉在 非常相似,他沒有父親,甚至還不能有個穩定的家,他也許會過得比葉在 更加痛苦,因為除了自己,小念就沒有別的親人了。

想到這里,黎薇兒心里頓時一陣害怕,她不能讓小念顛沛流離,她不能讓他像葉在 一樣心靈受創,她要小念健康快樂成長,她要給小念一個溫暖的家。

翌日,黎薇兒抱著小念站在窗前,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黎薇兒看著小念被陽光鍍上金色的小臉蛋,她微笑說道︰「小念,媽媽再辛苦也會給你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

「溫暖的家?」葉在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黎薇兒的身後,他呆呆地看著黎薇兒,但雙眼的朦朧已經散去,眼眸里隱約能看見光亮了。

黎薇兒尷尬,因為要給小念一個溫暖的家,她必須得請求葉在 的幫助。

葉在 以為黎薇兒的尷尬是自己造成的,他連忙說道︰「這是給你弄的身份證件,以後,你就可以自由地在羅馬尼亞生活了。」葉在 將一個本子放在了桌子上。

黎薇兒仔細一看,是葉在 給自己弄的假身份證件,上面的名字就是自己的假名「沈一諾」。

「那個婚禮的事情……謝謝了。」葉在 似乎在傻笑,「我會跟別人解釋這件事情的……」

「不!」黎薇兒打斷葉在 的話,她抿了抿嘴唇,雖然覺得自己的想法過分,但她也得嘗試一下。

「你能做小念的爸爸嗎?」。

黎薇兒的話讓葉在 霎時愣住,他以為是自己听錯了,于是他便問著︰「一諾,你剛才說什麼?」

「請不要誤會,我只是想給小念一個完整的家,你只是他名義上的爸爸,只要你經常過來看望小念,讓他覺得他是一個有爸爸和媽媽的人……」黎薇兒的嘴僵住了,因為葉在 的眼中飄過了絲絲的傷感,黎薇兒的話觸及到了他心底的傷痛。

「對不起……」黎薇兒為自己過分的請求向葉在 道歉,但這是她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她是不可能再喜歡上別人,但又想給小念一個家,而她在羅馬尼亞認識的人,現在只有葉在 ,雖然之前她就估計到葉在 不會答應她,但她為了小念,她還是想硬著頭皮試一下。

「好,我答應你。」葉在 竟然笑著開口答應了,他用手指輕輕地戳著小念的腦袋,「但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你說。」見葉在 答應自己的請求,黎薇兒欣然接受葉在 的任何條件。

「你要是想給小念一個完整溫暖的家,你們就必須和我生活在一起,這樣才是一個家。」

葉在 的雙眼終于恢復了明亮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是山間的清泉,浸洗掉了黎薇兒心中的疲憊和不安。

中午,葉在 就帶著黎薇兒和小念穿過喧鬧的城市,來到了幽靜蔥郁的郊外,在那里有一座白色的屋子,青綠的樹藤從屋頂慢慢順延直下,就像是歌劇里帶皇冠地王子。屋前有個庭院,庭院里種滿了白色的薔薇花,一陣微風拂過,滿園的薔薇花都會隨著樹藤擺動,散發出陣陣花香。

黎薇兒看著院子里的薔薇花,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家里後山的花海,那個充滿了無限美好回憶的地方。

「這里原本是要送給阿姨的,但她……」葉在 神情感傷地看著白薔薇,「她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白薔薇。」

「她會看到的,只要你幸福,她就一定能看到。」黎薇兒安慰著葉在 。

葉在 側頭看著黎薇兒,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葉在 為屋子取名為薔薇別墅,黎薇兒和小念住在二樓,葉在 則住在樓下。剛開始的時候,黎薇兒覺得有些不自在,因為才和葉在 認識幾天,他就和自己住在了同一個屋檐下,而且他還充當著小念父親的角色。可每天看著葉在 抱著小念在庭院里玩耍,蕩秋千,他們倆親昵的樣子就讓黎薇兒感覺到自己真的是個有家的人,漸漸地黎薇兒和葉在 有了聊天的話題,她開始走進葉在 的心里,而自己也向葉在 打開了心房。

葉在 告訴黎薇兒,他從小跟著葉惠長大,關于父親和母親的事情,他也只是听葉惠說起,父親的相貌和名字,他從來就不知曉,因為葉惠從來就沒有說過,她只會用‘那個人’來代替。

黎薇兒問葉在 ,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或者去找他。

每每提到這兒,葉在 總會搖頭,他的臉上會露出淡淡的哀傷,然後看著滿園的薔薇花發呆。

黎薇兒看著葉在 的臉,她似乎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臉,曾經某個人也因為種種的誤會而對自己的父親產生誤解,但其實他們的心里都彼此牽掛著對方。

葉在 也問著黎薇兒的事情,但他從來不會提及黎薇兒的過去,他問的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喜歡吃什麼,喜歡做什麼運動。這讓黎薇兒愧疚,葉在 把自己當做了知己,但自己卻連真實的名字也不敢告訴他。

一個月後的傍晚,黎薇兒像往常一樣,和葉在 一起推著小念在郊外散步,天快黑的時候,他們回到了薔薇別墅,但別墅外卻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起來焦躁不安,地上的幾根煙頭表明他已經等待已久了,但他穿著得體,遠處的一輛別克小轎車像是在等他。他應該不是什麼壞人,黎薇兒心里想著,她和葉在 走到了男人面前。

「你是誰?」葉在 警惕地問著。

中年男人見到葉在 時,眼神變得激動,眼眶里分明有晶瑩的淚花,當他看到嬰兒車里的小念時,嘴角都顫動起來。

葉在 以為中年男人圖謀不軌,他連忙開著門讓黎薇兒和小念進去,自己則是擋在了中年男人前面。

「你到底是誰?在這里做什麼?」葉在 厲聲問著。

中年男人看著葉在 的臉龐,眉頭一皺,眼角的淚水滑了下來,他顫抖的嘴唇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幾個字︰「在 ,我……我是你的……父親……」

男人的話像是擁有天崩地裂的力量,讓葉在 的臉一下子愣住,他那雙明亮透徹的雙眼瞪大,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中年男人。

黎薇兒也震驚,她仔細地端詳著男人,眉毛,眼楮,鼻子還真的和葉在 有些相像。黎薇兒為葉在 感到高興,前一段時間才提到葉在 要不要去尋找父親,結果父親自己尋過來了,這肯定是葉惠在天有靈,要讓葉在 重新回到親人的懷抱。

「你不是我的父親!」沉默了許久後,葉在 沒有像黎薇兒希望的那樣,與父親相認,他的眼楮充滿憤恨,臉變得冰冷,他沒有理會自己的話是否會傷到男人,轉身便走進院子,鎖上了鐵門。

中年男人以為是自己沒有說清楚,他拽著焦急地鐵門喊著︰「在 ,我真的是你的父親,我叫艾仲文,難道葉惠沒有向你提起嗎?」。

黎薇兒也以為是葉在 沒有弄清楚,她想要幫口,可葉在 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卻告訴她,葉在 不是弄錯,而是因為心里有恨。

葉在 緩緩轉身,看著鐵門外的艾仲文,帶著冰冷的口吻︰「我的父親早就不要我了,所以我沒有父親,我也不需要父親!」

葉在 的話像萬箭穿心,讓艾仲文霎時僵住,他帶著痛苦的表情定格在冰冷的鐵門外。

天邊的黑暗里,隱隱地閃著絲絲白色的裂痕,一場暴風雨要來了,可艾仲文卻像具沒有靈魂地雕塑一樣杵在門外,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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