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哽著喉頭往前院的東廂走去，拖泥帶水的步伐讓她生不如死地只想狂吐。是說，連她自己都不懂為什麼每次走到前院都會有這種想切月復自殺的感覺？
今早五更天的，她就被小燕兒翻下床漱洗然後換上了樸素的淡色衣裙，這讓李妍非常不適應，尤其是腳上那雙墊了些高度的繡花鞋……
她上輩子就算是上班族也只穿藍白拖在公司里晃，雖然被色胚老板轟過一定要穿高跟鞋，但自從老板娘收到老板外遇的照片後，娘娘大人她就對公司里喜歡比踩高蹺的女職員很冷眼……
－－當然她的藍白拖就受到青睞羅！
她邊想著就走到了東廂的佛堂來，長年居住佛堂偏房的曾祖母是嗎？
當她站在佛堂前準備好打簾子入內時，里頭的人就先替她掀了簾，笑著請安道︰大小姐快請些，老太太等您呢！
李妍一臉狐疑地看著眼前年紀比自己大些的黃衫ㄚ鬟，她很想問一下姑娘芳名，卻很怕把氣氛弄尷尬，畢竟人家用著很熟的語氣和她說話嘛！
奴婢叫吉兒，大小姐沒見過奴婢吧？吉兒輕笑，側了身讓李妍先入內。
李妍向她輕點了頭道謝走了進去，佛堂里頭有些昏暗，東西兩牆的窗子大開，只有幾道朝陽照進屋內，算是她可以接受的空間。
可是阿妍來了？
正前方較陰暗處傳來了一聲蒼老卻有力的詢問聲，從內室端著水盆的綠衫ㄚ鬟見了李妍先微欠身請安著，輕聲說道︰小姐快上前去，老太太跪在神龕前念經等您呢……
是阿妍來了？
又一聲詢問，李妍急忙往面前的神龕走去，果然看見一身玄色素面衣裙的老婦跪在軟氈子上，在香裊裊的煙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難以親近。
妍兒給曾祖母請安。她努力保持平靜地說道，心髒卻像已經哽在喉頭似的一陣惡心。
到一旁去拉張軟氈子過來。許久，老太夫人這才停下誦經開口道，閉了眼又繼續捻珠念佛。
李妍默默地走到一旁橡木紅櫃里拿了張軟氈子，躡足地往她曾祖母身邊跪去。
和財神廟不同，她不能很自在的和李家祖先暢言所談，而在她一旁只專心念經的曾祖母她也是第一次見面，看起來就非常難相處的樣子。
天啊地啊，這曾祖母為什麼就要在今天叫她來請安呢？家里難道就沒其他人可以取悅她了是嗎？
李妍跪在蒲團上欲哭無淚，再因為她是個禁不起吃苦的孩子，也不是什麼跪坐功力超強的日本人，雙腳在無數次可憐的麻痹想要尖叫後，她一旁的曾祖母大人才緩緩地睜開了眼，將手中的佛珠遞給站在一旁恭候許久的吉兒。
準備上膳吧……
李老太太用著蒼老卻有力的嗓音向吉兒命道，淡淡地撇了眼依然跪在蒲團上揉腿的李妍微嘆，祥兒，扶阿妍起來。
那綠衫的ㄚ鬟領命後恭敬地將李妍輕輕扶起。待主子二人坐上了前廳的圓桌後，吉兒和祥兒又迅速地邁出門準備早膳，不一會兒只留下李妍和她曾祖母一老一小的相互乾瞪眼。
李妍盯著圓桌上的茶盞吞唾沫，也不知道該替曾祖母倒杯茶好呢？還是寒暄一下？
這沉靜的空間讓她緊張地都可以感受到額上的汗水緩緩自鬢角流下，低垂的目光雖不見曾祖母的臉究竟是什麼表情，卻能感到那敏銳的視線直打量自己，讓她的胃難受地翻騰著。
病可都痊癒了？自五歲至今也七八年的光景，你祖父花了銀兩請最好的大夫替你這小ㄚ頭看診，真的行麼？
突然的問話讓李妍全身一顫，連忙抬頭看著她家老祖宗答道︰是，孫兒讓長輩擔憂了許久實在不孝。葉大夫雖然年紀尚輕，但醫術著實高明，孫兒的身子確實好了許多……
李妍道，雙眼卻不敢繼續直視李老太太彷若深潭的沉靜目光，何況她還和葉丘姚做了罪不可赦的壞事，把酒當水喝就算了，還坑了李太爺幾百兩的銀子當作投資事業的基金！
女人的身子是很重要的，將來嫁人生孩子你就明白……老太太淡淡地道，她似乎是發現了李妍的緊張，語氣逐漸緩了些來。
孫兒會將曾祖母的話謹記於心。李妍輕笑地點頭，要她生孩子等她更年期後再說吧！
等吉兒和祥兒端著兩個大方盤再次出現在李妍面前時，這讓李妍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地看著眼前的甜饅頭、芋頭粥、鮮蔬炒蛋、烤甜餅、清燙菜肉、薏仁豆女乃、蔥肉餡餅、白木耳蓮子甜湯等等，滿桌的東西讓她不知這些是要當早膳吃了還是要用來祭祖？
用膳吧……李老太太淨過手後道，讓李妍這才從驚訝中回過神，恍惚地點了點頭。
因為早早就用過了早膳，李妍也沒什麼胃口，況且她的早膳從來不吃這些復雜撐人東西，只有簡單的薏仁甜粥合她早上起床的胃。
看著坐在對面讓吉兒和祥兒服侍用早膳的曾祖母，李妍莫名想起慈禧太後來，一整個雞皮疙瘩的抖了下。
大小姐您不用膳麼？還是這些都不合您的胃口？祥兒見李妍遲遲未動筷，輕聲詢問道，這讓正喝著薏仁豆女乃的老太太也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她。
不、不是的，因為已經用過了，並不餓……李妍苦笑道，見曾祖母沒說什麼繼續喝豆女乃才松了口氣。
還是您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奴婢讓廚房替您做吧？吉兒接著問，這讓李妍趕緊搖頭謝絕，她不想麻煩別人，再說還是長輩的貼身ㄚ鬟。
不餓就不勉強了，你就陪我用完膳再回去吧……老太太喝完了薏仁豆女乃後讓祥兒替她盛了碗芋頭粥，開始吃起其他配菜。
李妍很佩服她家曾祖母的胃口，再看看她的面色不但紅潤精神更是飽滿，說是七八十歲也不太讓人相信，雖然臉上的皺紋多了些卻還是可以想像她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吧？
看著老太太幾乎把十多道菜嚐過一次後，放下紅檜瓖琥珀制成的筷子，吉兒才端了圓盆和水來到了老太太面前讓她洗漱，祥兒則是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
待兩人將一切都收拾妥當後，李妍才和吉兒祥兒一同退出了佛堂。外頭的空氣讓李妍覺得自己總算活了過來，因為她並不是很喜歡佛堂燃燒的薰香，那味道對她而言不但會感到刺鼻還會頭暈腦脹的。
小姐今日辛苦了。吉兒端著大方盤朝她笑了笑說道，臉上也是疲色。
你倆才辛苦，老太太讓你倆照顧真是好福氣……李妍俏皮地眨了眨眼，有些話中有話地說，但看了看兩人手上大方盤上依然沒什麼動過的菜她疑惑了，這讓祥兒看見她古怪的表情後主動笑著替她解惑。
老太太的早膳總是這麼多，但她老祖宗只會每道菜嚐一口就罷。祥兒低頭看著完好如初的菜肴輕嘆道，想起自己第一次服侍時真的非常看不慣這樣浪費的事情。
李妍點頭，更加明白肯定地相信她的曾祖母就像慈禧太後一樣難搞，連浪費的這個性格都是如初一轍的相像啊！
幸好李太爺知道了都會準許咱們下人用這些主子才能吃的東西，也就不會這樣浪費了……吉兒笑道，語氣是不舍和無奈，更多的是苦澀。
幸好你倆還不用萬壽無疆、太後吉祥地喊……李妍有些自言自語地小聲說道，心里比她們倆還無奈一千倍。
大小姐您說什麼呢？沒听清楚李妍說話的吉兒連忙問了聲，怕是吩咐了什麼事情讓自己沒听著。
沒事沒事，你們也快去用早膳吧！
李妍揮了揮手笑道，丟下一臉疑惑的兩人快步離開這讓她一點都不想再來第二次的東廂佛堂，她也不想在這家的老佛爺面前再次嚇得減了半條小命呢！